第三十二章 妖族大典（上）
被眾人當作猴子三百六十度全方位觀賞的魔尊大人顯然并不高興。
“……”
他輕輕抿著唇，不悅的情緒直接導致了周圍氣壓降至冰點。
他身旁的霓裳終于抬起頭看了他一眼，開口說出了他們今天的第一句對話：“兩天。”
這位常常出現(xiàn)在人間暴躁母親哄孩子睡前恐怖故事中的魔族圣女額前編著密而繁雜的發(fā)髻，頭戴嵌有五色寶石的黃銅頭冠，從太陽穴處垂墜下兩道細長的穗形流蘇，耳旁掛了一塊黑色薄紗，將整張臉給隱藏起來了，只露出一雙漂亮妖冶的紫色眼睛。
據(jù)說霓裳曾經(jīng)被稱為魔族第一美人，只是她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太久，人們早已忘記這位圣女原是如何傾倒眾生了。
她穿的一條滿身神秘花紋的黑色長裙，本應勾勒出女性身材的服飾，然而最外卻罩上了一塊毫無美感的寬大布料，把頸部以下的肌膚遮得嚴嚴實實。
的確魔族傳統(tǒng)不興花哨，但這顯然超出了普通低調的范圍，甚至有些像……
祭奠。
大多數(shù)人腦里出現(xiàn)這個想法的時候都要被自己給嚇一跳。
雖然那位大人已經(jīng)身隕多年，而且霓裳論身份并沒有這樣的必要，但結合起一些流言蜚語來說，這又有些詭異的合理。
霓裳一生都忠于赤炎，王權更替后甚至將自己關入禁塔，雖說對外宣稱身體不適，但任誰也看得出真實情況，主從感情不謂不深。
而赤炎唯一的夫人息櫻早在赤炎身隕前幾百年就死于妖魔動亂中，赤炎沒有表露出多么悲痛，卻也從此沒再娶。
從始至終都只有霓裳跟隨在他身邊，所以也有傳聞說赤炎和霓裳相愛，但因為熾焰從中阻撓兩人沒能相守。
“為了魔族顏面，尊上還是忍耐些好。”霓裳的瞳色深得像一口看不見底的古井，靜靜地凝望著遠處向著這里走來的玄鳥一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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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鳥避世，但也不至于完全與外界斷了聯(lián)系。妖王風離原本還會偶爾離開幽都去往人間，而不知為何近二十年來他卻再也沒出過幽都一步，以至于玄鳥一族在三界徹底銷聲匿跡。
眾所周知，玄羽作為玄鳥一族的圣物的同時，也象征了玄鳥的氣數(shù)——玄羽雖是生死肉骨的神物，卻也是玄鳥身體里長出來的，玄鳥每拔下一根玄羽都是對自身的巨大折磨，等到最后一根時預示著就氣數(shù)已盡。
歷史上大多數(shù)都是兩羽玄鳥，他們的一生中僅有一次拔下玄羽的機會，而風離是特別的，他有三片。
風離第一次使用玄羽是在登上王位之前。玄鳥多情，歷代妖王都是情種，膝下兒女成群，風離雖天生資質三片玄羽，卻也在斗爭中損失慘重，甚至不惜拔下玄羽，臥病休養(yǎng)了好久。
此有人猜測風離在與赤炎一戰(zhàn)中再次使用了一片玄羽才導致元氣大傷，但也有人指出這場戰(zhàn)斗早發(fā)生在幾百年前了，風離只是從二十年前才不再露面，這樣的解釋顯然不合理。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風離一定對當年赤炎的隕落了解些什么，霓裳逐漸瞇起了眼睛，眼角挑出一道勾人的弧線。
風離穿著傳統(tǒng)的玄鳥族羽衣，是由數(shù)以萬計玄鳥色澤純凈的整片羽毛手工織成，看起來就像一條巨大的翅狀披風。
他身后跟著的是盛裝打扮的長女紫音和次子玄翼，玄鳥一族一向以美貌著稱，這兩位妖族未來的儲君人選也不負眾望，小小年紀就出落得十分驚艷，尤其是玄翼，和年輕時的風離幾乎一模一樣，人們常常感嘆道能從他的眉眼中窺得幾分風離當年的瀟灑無雙。
兩人第一次正式以儲君身份出席典禮，因此相當莊重，全副朱纓寶飾，腰墜鳴珮隨著步伐叮咚作響，只是氣氛看起來隱隱有些不對勁，倒不像是親姐弟了。
風離微笑道：“魔尊大人，別來無恙?！?p> 熾焰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會兒，最終才緩緩開口：“好久不見。”
“長女紫音，次子玄翼?！?p> 紫音和玄翼輕輕頷首，將雙手平舉至額前，不卑不亢地向這位魔尊行了禮——他們中畢竟要出一個將來的妖王，不宜太過謙卑。
“次子倒是和你很像。”
“是嗎？”風離只是低聲重復一遍，聽不出情緒變化。
魔尊大人忽然覺得索然無味了，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只是眼下忽然覺得自己這樣毫無意義。
一直站在熾焰身后的霓裳卻在這時開口：“恕我多慮，魔尊大人如今面對風離大人還好嗎？”
“嗯？”
魔尊大人沒搭話，倒是風離向她投去了審視的視線。
“霓裳知道這話有些越界，只是我十分擔心魔尊大人是否還對妖王心存芥蒂——自然是因為息櫻夫人的事?！?p> 霓裳的神情藏在那塊朦朧的黑紗后，叫人看不清這話帶有幾分真情。
“近來我聽到些傳言，魔尊大人命屬下收集息櫻夫人生前的遺物？念舊是好，只是人死不能復生，還望魔尊大人節(jié)哀。”
別人提起這樣的敏感話題自然是大逆不道，可霓裳作為最早的一批魔界元老，甚至親眼看著熾焰長大，的確擁有這樣的資格。只是如若真心出于擔憂求證，大可以在魔界就問了，也不必惺惺作態(tài)地搬到妖王面前。
魔尊大人的表情果然不太好。
風離的眼神在這貌合神離的兩位魔族當權者中來回巡視了一遭，終于摸清了其中關系，了然一笑：“圣女說的都已是往事了，再提就傷感情了。再說魔尊大人也不糊涂，當年的事實在是……”
五十步笑百步，誰也好不過誰。
霓裳沒想到風離會插嘴，眼神一冷，隨即接著追問：“我也是擔心魔尊大人，想著當年一事一定對他打擊很大，怕他怨恨……兩位而已?！?p> 這位城府頗深的魔族圣女此刻好像一個沒眼色的單純老好人，紫音和玄翼雖然不太清楚當年發(fā)生了什么，也忍不住暗道這問得實在是不合時宜，眼看魔尊大人整張臉沉了下去，渾身散發(fā)出越來越危險的氣息，風離終于看不下去，嘆了口氣替他解圍。
“圣女不必再問了，當年的事我很清楚卻不便多透露，只是既然那之后赤炎大人沒再追責，不就證明了我們對此達成了和平協(xié)議嗎？”
……
“哦？”
“魔尊大人應該也是持一樣的想法?！?p> 霓裳一反之前的語氣，淡淡道：“既然如此，兩位便當我是多慮了罷?！?p> “忽然想起有個屬下還在等我，那么我就先暫行離去了?！?p> 她翻臉比翻書還快，說走就走，好像面前兩位王在她眼中就是獲取信息的道具似的，不管魔族內部關系如何，但這無疑是當面拂了妖族的面子，紫音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風離倒是一副云淡風輕的樣子，霓裳終于開始追究當年的事了，這丫頭低調太久，他都快忘記她當初在赤炎身邊是如何囂張的了。
只是當年的事對于他們每個當事者來說，都是一段悲傷的記憶。
熾焰在霓裳毫不客氣地給他們臉色后也默默轉身走了，甚至懶得向妖王客套一聲——他本來就不習慣做這些。
霧夜有要事在身無法跟隨他出席，于是臨走時自責地提醒他好久，他才勉強做了前面那些。但那段對話讓他極不舒服，干脆就隨心所欲好了。
他不在意霓裳的態(tài)度，反正他根本都不關心和那個男人有關的一切，只是霓裳剛剛提到母親的名字，他居然還是無法自持產(chǎn)生了情緒波動。
他果然無法輕易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