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氣息瞬間籠罩柳四,汗水浸濕了他下頜上的細(xì)短胡茬,但凡不是個傻子,都知道殺害凡人那是十死無生的結(jié)果。
“你殺是不殺?”
此時的郭九幽已經(jīng)壓抑不住自己內(nèi)心的躁急,單手用力一捏,柳四周邊空氣震蕩,身體骨頭都快被擠壓碎了。
“饒…饒命,我殺!”
柳四連連求饒,心中復(fù)雜難以言表,想他在這槐山存活了四十多年,今日是離死亡最近的時候。
柳四默默歉疚的朝槐陰坊方向看了一眼,很快,所有的獄犬獸一會兒功夫已經(jīng)全都跑來圍住鐘紫言一行。
金光輪盤上,劉三抖駕馭靈器朝四個方向逃跑,每次移動十來丈便有無形壁壘阻礙去路,劉三抖雙目通紅憤怒死盯著郭九幽,知道是他在施法阻攔,但沒有任何辦法突破,筑基和金丹修士實力天地之差,哪里能抗衡的了呢。
時至如今,跑是跑不掉了,鐘紫言左右走動兩步,回頭看了看同門眾人,心中不甘激憤,難以平息,返回劉三抖身側(cè),靠近他耳邊低問:
“師叔,真到了上天無路入地?zé)o門的地步了?”
劉三抖自儲物戒中拿出一件血黑色金屬圓球放入懷中,在不經(jīng)意間施了一道隔音屏障,“不到最后一刻,萬不能喪了心氣,我們之中有凡俗人類,姓郭的不敢自己動手,只要殺了這些獄犬獸就有活下去的可能,若真到了最后一刻……”
劉三抖回頭望向一眾小輩,最后將目光落在那個眼神堅毅,身材單薄,背著一柄【小·太乙木劍】的少年身上,正好那少年也在看著他,兩人相視一瞬,劉三抖神色欣慰,轉(zhuǎn)而繼續(xù)駕馭輪盤,沒有和鐘子言說后半句話。
鐘紫言環(huán)顧一圈,下方那些練氣期的獄犬獸無法飛行,目前要防護(hù)的也就是空中這幾頭。
一聲悲戚哭叫突然自身后傳來,鐘紫言回頭看,是岳棲鳳見后方一頭筑基獄犬獸撲來轟擊金光輪盤的罡氣,她忍不住崩潰了,身旁練氣二層的韓琴雖然也怕,但還是盡力抱著她安慰。
鐘紫言眉頭皺起,心想這女子真是比死去的童泰師兄差了不知幾個檔次,膽子和承受能力忒小。
“哭什么哭,閉嘴!”杜蘭冷眉訓(xùn)斥岳棲鳳,因為她這一哭,連帶著鐘紫言那幾位凡俗學(xué)生之中也有人哭。
站在輪盤東面最外圍的齊長虹急切望向天空,值此危急存亡時刻,他所期盼的那個五色僧衣和尚怎么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隨著柳四驅(qū)使,所有的獄犬獸都來轟擊金光輪盤,由于四面都被郭九幽施術(shù)阻擋,在這狹窄空間飛來飛去難逃筑基期獄犬獸的攻擊。
劉三抖雙手持續(xù)施法,支撐著輪盤罡氣屏障,眼看著很快就要支撐不住,他苦澀笑了一聲,單掌猛拍腹部,口中吐出一團(tuán)血漿,血漿包裹著一個小巧金光八角鐵木籠,鐵木籠很快變大至三丈高寬,劉三抖面色發(fā)白極力呼喚:
“你們速速進(jìn)來躲避!”
鐘紫言率先被一把甩了進(jìn)去。
這鐵木籠散發(fā)著滾滾熱浪,隔著靴板都燙腳,鐘紫言朝腳下看,底部是八邊玲瓏臺,畫著復(fù)雜的陣法符文,周圍有十六根紅木柱子連構(gòu)成靈氣壁,頂部是圓形金紅色鐵窗。
‘嘭~’一聲巨響,金光輪盤外面的罡氣爆破,眾人原本提著的心一下子全都慌亂到極點,一個個拔腿往鐵木籠中鉆。
金光輪盤不再有罡氣保護(hù),其上驚叫連連,好幾頭獄犬獸飛快撲下。
那頭率先攻破罡氣罩的筑基期獄犬獸由于罡氣爆破軀體受創(chuàng),自上空順勢朝下落,落地點正好是梁羽和孩子們路經(jīng)的地方。
鐘紫言在鐵木籠中大驚失色,還來不及呼喊,下一秒離梁羽不遠(yuǎn)的姜玉洲冒險打出靈氣團(tuán)將梁羽和他身邊的沈英推向前,同一時刻那頭筑基期的獄犬獸正巧重重落下。
其余六個孩子直接被獄犬獸的獸體當(dāng)場壓死,姜玉洲頭也不回,兩手一邊拽上梁羽一邊拽上沈英跳開那頭背有紫色肉瘤的獄犬獸,這種時候耽擱一秒都有可能交代在當(dāng)場。
那頭獄犬獸緩了兩三息,搖頭晃腦的站了起來,低頭嗅了嗅身下幾個孩子的血肉,目中顯現(xiàn)兇煞嗜血。
在鐵木籠中的鐘紫言一瞬間呆滯了,抬著的手疆立在那兒,耳中嗡嗡作響,一股悲涼涌上心頭,目中竟是六個學(xué)生模糊的血肉。
沈雄、小耳朵、小悅兒……
六個孩子以往的歡聲笑語瞬間回憶在腦海里,辛城那個貧苦的乞丐窩,幾多苦難幾多歡樂,不似親屬勝似親屬。
鐘紫言放聲悲痛大吼,雙目充血直盯那頭筑基期獄犬獸,手中刮骨刀握的死死的,單手掐訣念咒,就要施展疾風(fēng)術(shù)撲上去替孩子們報仇時,只感覺一股浩蕩神威來臨,天空紫色云雷瞬生,轟隆直接降下。
神人般的威儀之音傳響在所有人腦海中,“有違律令,當(dāng)誅!”
青天白日,只有梁羽和沈英沒有聽到那幾個字,其余但凡是在場的修真者,皆呆頓片刻。
那頭筑基期獄犬獸尚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事,便被紫色霹靂瞬間轟碎化為堙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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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山深處,原本向上移動緩慢不可查般的【紫雷轅木】不知受了什么影響,竟然加快了速度,雷域中風(fēng)雷呼嘯,龍卷愈發(fā)爆裂。
槐山上空云端,盤膝坐著的蘭若僧抬頭看著那片一點兒大卻蘊藏恐怖氣息的云雷,像是猜到了什么,很快便不再理會,繼續(xù)注視槐山深處的動靜。
云端下,離場中不遠(yuǎn)的郭九幽駭然望著剛才瞬間發(fā)生的事情,少頃也抬頭看頭頂上空的紫色云雷,此刻云雷之中有兩星閃動,郭九幽驚咦:“這一輪怎會有兩位星官?”
那紫色云雷停留了一小會兒,很快飛向槐陰河中游,調(diào)控獄犬獸群的柳四呼了一口氣,慶幸自己沒有被紫色云雷所劈。
離地面不太高的巨大金光輪盤上,紫色霹靂瞬殺筑基期獄犬獸的余威尚存,其余獄犬獸一時間紛紛向后退步,劉三抖雙手滴血,抱著完好無損的陳盛年快步送回鐵木籠。
短短不過半刻,赤龍門除了六個凡俗孩子死去,司徒妍、孔祥和褚胖子也被獄犬獸咬死了,剩下的人都已經(jīng)躲進(jìn)鐵木籠中。
鐘紫言一步走向鐵木籠門口,劉三抖站在門口堵住他去路,正面穩(wěn)著鐘紫言的肩膀,雙手搭上,有氣無力道:“我撐不了多久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此刻的劉三抖目色灰暗,雙手腹背皆是傷口,腳下的金光輪盤轟隆隆震蕩,明顯是要碎裂,劉三抖不以為意,站在鐵木籠門外,無力貼近鐘紫言耳邊。
“這【血陣八鈞牢】乃是我之同參,日夜精血祭煉方有如今氣候,可保你們飛很遠(yuǎn)距離,可惜時間不等人,只能將修煉的法門中斷用于救急…操控之法已盡數(shù)授予盛年……”
劉三抖說到這里緩了口氣,又快速道:“古卷記載的神霄紫雷果真不假,剛才那獄犬獸被紫雷擊中,說明和飼養(yǎng)之人有極強聯(lián)系,你若想不被郭九幽傷害,務(wù)必時時將梁羽和沈英帶在身邊!”
最后的語氣沒有一絲情緒,好像冰冷的寒水一般,鐘紫言雙目凝頓,這就是要讓他實在不得已可以拿梁羽和沈英當(dāng)擋箭牌,問題是他一個小小練氣五層,真被抓住必定什么動作都做不了。
“盛年~”劉三抖朝站在鐵木籠中陳盛年招手輕輕喚了一聲。
陳盛年快步上前,即將十三歲的他此時呼吸凝重,靜等著面前鼠眼柔和的劉三抖吩咐。
劉三抖手中出現(xiàn)兩物,一塊一指長寬的圓形八卦木牌,艷麗似火,符文靈光微閃,還有一枚黑色儲物戒指。
劉三抖緩緩開口:“該教你的都已教完,劍陣之道在乎極致專研,人生壽元有限,你資質(zhì)偏下更應(yīng)刻苦勤奮,萬莫辜負(fù)天地賜予的那柄【太乙劍】!”
說著將手中的火紅色圓形八卦木牌和黑色儲物戒指遞出,“三階烈火大陣日后要靠你來完成了~”
陳盛年接手后重重點頭,目光哀傷,眼角淚珠滑下,很快用袖擺擦掉。
劉三抖最后看了一眼鐘紫言,說了一句,“掌門保重!”
“師叔不要!”鐘紫言伸手要拉,卻見鐵木籠門已被靈氣壁封死。
眾人紛紛大喊,“劉師叔!”
金光輪盤轟然碎裂,此時半空中劉三抖浮立在鐵木籠外,使出渾身解數(shù)掐訣出劍指,鐵木籠在接觸劉三抖手指的那一瞬靈紋大盛,燃起赤紅火焰,這火焰反向?qū)⑷栋贌鹬械膭⑷恫挥X疼痛,大吼一聲‘赤焰遁’推掌而出,鐵木籠化作火團(tuán)疾飛向北。
郭九幽嗤笑,“還能讓你們逃走不成?”
正要上前追趕,又側(cè)身低頭看向地面的柳四,單手一吸,柳四便被攝來郭九幽身邊。
郭九幽指著那些不敢再追的獄犬獸斥問:“這些畜生剛才怎么不繼續(xù)上?”
柳四無奈哭臉回應(yīng):“前輩,我只是調(diào)控之人,方才紫色云雷神威降臨,所有獸類一時都被震懾住了~”
郭九幽狠聲道:“現(xiàn)在命令它們?nèi)プ?,我先帶你去圍堵!?p> 就在這時,化作火人的劉三抖朝郭九幽飛來,他軀體已被焚燒焦黑,雙臂和手掌只剩白骨,右手拿著血黑色金屬圓球,滿臉猙獰狂笑:
“我死也不會教你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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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山上空云端,蘭若僧眼皮眨動,突然起身俯望下方,所觀之處正是斷水崖附近,知道那里發(fā)生了小爆炸,神色中透出小小意外。
不過他仍不在意,【紫雷轅木】即將出世,那才是他該關(guān)注的。
天際遠(yuǎn)方,一抹五色光影正疾遁趕來,人未至,聲先到:
“老賊僧,出手幫一下那家人會死么?”
言語之中滿是兇惡怨怒。
蘭若僧平和回應(yīng)一句:“死卻不會,但我緣何沾惹這番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