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 夢中的鯉魚

　　東山是包圍五芒山的丘陵群之一，正如其名，位在盆地的東邊。

　　蘇天行自從在中學(xué)時期參加學(xué)校的健行之后，就再也沒上過東山了。這回舊地重游，他發(fā)現(xiàn)東山跟當(dāng)年完全沒有變，還是一樣荒涼。

　　路邊只有雜草叢和垃圾堆，很多巿民把廢棄的家具的電器全往山上扔。偶爾會看到幾叢灌木，但大部分的地方是光禿禿的一片，還有很多坍方。

　　「嘖嘖，」劉德禎一臉厭惡，「真是沒半點美感的地方！」

　　詩堯很失望，「我本來在網(wǎng)絡(luò)上查到，東山產(chǎn)的竹筍很有名，才想說來看看，但這邊看起來不像有竹林的樣子?！?p>　　「東山竹筍以前確實很有名，但是已經(jīng)停產(chǎn)很久了?，F(xiàn)在我爸爸都只能買外地的竹筍做焗烤竹筍，香味差很多呢?！?p>　　蘇天行想到那道再也吃不到的美味，忍不住搖頭。

　　「那我們還是下山吧？天快黑了。」詩堯說。

　　「等等，那邊好像有竹子耶?！固K天行指向不遠(yuǎn)處的山坡，那里確實有一叢竹子。「都已經(jīng)來了，就去看看吧?！?p>　　結(jié)果他們發(fā)現(xiàn)兩件事：第一，那叢竹子的實際距離比目測來得遠(yuǎn)，等他們抵達時，天已經(jīng)全黑了。

　　第二，那叢竹子并不像目測的那么茂密，只有一兩排而已，十分鐘就繞完一圈，和詩堯夢中無邊無際的竹林完全不同。

　　「什么啊，我背著相機走這么遠(yuǎn)，結(jié)果什么都沒有？這是限量版的高級相機耶，這樣帶它出來卻沒什么都沒拍到，簡直是對相機之神的褻瀆！」

　　劉德禎的怨念還不止如此?！缸钤愕氖?，一路上都沒有美少女看到我背相機的英姿！」

　　「真的很對不起，浪費兩位時間……」詩堯愧疚極了。

　　「這有什么好道歉的？要當(dāng)記者本來就是要到處跑，繞很多遠(yuǎn)路，才能找到重要的新聞?！?p>　　蘇天行說完，露出得意的笑容。

　　「怎么樣，我的專業(yè)態(tài)度讓妳深受感動，對吧？」

　　「話是沒錯啦，可是，」詩堯小心地試圖避免傷害他，「你身上停了一只大毛蟲……」

　　「哇啊啊啊??！」

　　蘇天行飛快地把毛蟲掃掉，劉德禎則是飛快地按下快門。

　　「很好，拍到你那副蠢相，今天相機之神已經(jīng)滿足了！」

　　「你的相機之神也太沒志氣了吧！」

　　詩堯格格笑著，正要前進，卻被蘇天行一把拉住。

　　「等等，不可以跨過地上的竹子，要繞過去！」

　　「為什么？」

　　「民間有個傳說，橫躺在地上的竹子是竹篙鬼。人要是從它上面跨過，它會報復(fù)。」蘇天行說：「我以前就聽過，鄰居有個壞孩子跨過竹子，結(jié)果被吊在竹子上唉唉叫。這已經(jīng)算好的，據(jù)說有時遇到竹篙鬼會沒命?！?p>　　有那么嚴(yán)重嗎？詩堯很疑惑，她還以為竹子是被風(fēng)吹倒的。

　　然后她忽然想起，夢中那條掛在竹子上的鯉魚……

　　「既然這樣，那社長你快從竹子上跨過去吧?！箘⒌碌澱{(diào)著相機的閃光燈，雙眼也閃閃發(fā)光，「我會非常盡職地把你吊在竹子上的糗樣拍下來的！」

　　「學(xué)長，你想打架嗎？」蘇天行把指節(jié)扳得咔咔響。

　　「要打架我奉陪。不過你身為社長，本來就有義務(wù)要親身驗證傳說的真假?。　?p>　　「媒體的工作是采訪跟報導(dǎo)，不是親身驗證！難道要報導(dǎo)搶劫案還得自己也被搶嗎？」

　　「第一，你永遠(yuǎn)不會去報導(dǎo)搶劫案，第二，你根本就是怕死?！?p>　　「第三，這位學(xué)長你根本就是皮在癢！」

　　詩堯連忙勸解，「你們不要……」

　　「你們在干什么？」

　　居然是袁毅城，放下夜間部的課趕上山來?！柑於己诹诉€不快回家，居然在這里打架？烏七嘛黑的，要是打到詩堯怎么辦？」

　　差點打起來的兩人只好摸摸鼻子停手，三人跟著袁毅城走下山。

　　詩堯問：「老師，您晚上不是有課，怎么跑來了？」

　　「因為有別的老師臨時找我調(diào)課，時間空出來了，我就來看看。不出我所料，你們在山上什么都沒找到。」

　　「『不出你所料』是什么意思？」蘇天行問。

　　「你們應(yīng)該知道華佑真人的傳說吧？那可不只是易弘清的瞎掰而已。」

　　「我知道啊，」蘇天行說：「好像說幾百年前這里有很多妖魔鬼怪，人類一進來開墾就會死得很慘。后來就請了華佑真人來驅(qū)魔，把妖魔趕走，人類才定居下來建立五芒巿?！?p>　　「你們知道華佑真人是怎么驅(qū)魔的嗎？」看到三人搖頭，袁毅城說：「他在環(huán)繞平地的五座山丘上放置符咒，設(shè)了結(jié)界，把妖魔擋住。所以別的地方我不敢說，山上離結(jié)界最近，是絕對不會有任何超自然的東西的。」

　　「你怎么不早說啦，害我們白跑?！固K天行抱怨。

　　「抱歉，一時忘了?！?p>　　「忘了？」劉德禎哀嚎，「我居然為了你的少年癡呆，平白磨損我的球鞋！這可是○○牌的限量鞋，全世界只有三百雙耶！」

　　「這么名貴的鞋不是都應(yīng)該供奉在柜子里嗎？誰叫你穿出來？」蘇天行翻個白眼。

　　「什么話，我的美貌屬于全世界，而我的鞋當(dāng)然也應(yīng)該展示在全世界面前??！」

　　詩堯聽著他們的嘴炮，心里思潮泉源。

　　夢中那條鯉魚，樣子真的很像被竹篙鬼吊起來。按照她對自己夢境的了解，那應(yīng)該不是真正的鯉魚，而是某種象征，象征某個人。那個人會是誰呢？

　　根據(jù)吳涓苓的說法，田東旭是金鯉魚隊的球迷。

　　而田東旭身上那些細(xì)長的傷痕，看起來很像被竹枝鞭打。

　　再加上他腿受傷，有可能是從高處掉下來摔傷。

　　把這些線索加起來——

　　「我夢中那條鯉魚就是田東旭?！顾竽懲普?，「可能是他偷了白白，想把牠帶去哪里丟掉，結(jié)果碰到竹篙鬼，被吊起來打，他掙脫的時候腿受傷了。所以對竹子有很重的心理陰影，像發(fā)瘋一樣去拔別人的竹子?！?p>　　「沒錯?！固K天行贊成，「他一直喊『他在竹林里』，顯然是在竹林里碰到很可怕的人，八成就是竹篙鬼。問題是，那片竹林到底在哪里？」

　　「等等，你們是不是忘了什么？」劉德禎質(zhì)疑：「詩堯妳不是聽高太太說，看到田東旭連滾帶爬從咖啡店的后門逃走，也沒有帶著白白？咖啡店那邊可沒有竹林啊?！?p>　　蘇天行沉吟，「看來得再去找高太太問清楚了。」

　　「不好吧？」詩堯想起昨晚的事，頓時腸胃打結(jié)?！溉f一碰到涓苓姐，她以為我們又要綁架她，那不就很尷尬……哎呀！」

　　她發(fā)現(xiàn)自己又說溜嘴，卻已經(jīng)來不及改口了。他們的指導(dǎo)老師臉色大變。

　　「『又要綁架她』？你們做了什么好事？」

　　三人只好從實招來，袁毅城覺得自己快中風(fēng)了。

　　「你們實在是……蠢也要有個限度！最蠢的是，你們居然以為闖了禍拍拍屁股走人就沒事？醒醒吧！現(xiàn)在立刻去買禮物，我要帶你們登門道歉！」

　　「可是……涓苓姐那么生氣，她可能不會接受道歉……」詩堯囁嚅著說。

　　「就算對方不接受，還是得道歉啊，這不是做人的基本道理嗎？」義正辭嚴(yán)地訓(xùn)完他們，袁毅城的眼中閃出異樣的光芒。

　　「況且，既然她這么可疑，我更要好好觀察她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