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釣者收回魚竿,將簍中之魚盡數(shù)放回水中,提起漁具,轉(zhuǎn)身離去。
離去之前沖遠處的蘇笛微笑,他的笑容仿佛一張空靈的山水畫上飛過啼鳴的鳥兒,讓整個河邊的畫面充滿了生機。留下目瞪口呆的二位大夫和心內(nèi)翻起驚濤駭浪的蘇笛。
等到二位大夫也離開,蘇笛趕到大路上的時候,天色已經(jīng)暗了下來。
看見蘇笛,小白有些不耐煩:“怎么這么久?”
蘇笛抬了抬眉毛,沒有說話,她一直覺得今天的小白有些奇怪,似乎跟自己有很大的隔閡。
可能注意到了語氣的問題,小白緩和了一下神情:“我是說,先生已經(jīng)等得著急了?!?p> 蘇笛撇撇嘴,先生會擔(dān)心自己,但不會因此而責(zé)備她。
小白在前面駕著車,蘇笛對車內(nèi)的先生興奮道:
“莊子!我剛才遇見莊子了!”
“莊子?是誰?。俊眽媰阂活^霧水。
先生倒是非常淡定:“正常,這是戰(zhàn)國時期,你們歷史上文化最輝煌的時期,隨便遇見哪位名人的概率很大的。”
“好吧。”蘇笛抓住馬車邊緣,人類的文化再燦爛,外星先生也只是個陌生者,沒有人能懂她此時的激動。
回到府邸,飯菜已備好,蘇笛簡單吃了口飯,急于洗澡。
對于這個時代的人們沒有內(nèi)衣這一點,蘇笛倍感不便,她想不通那些穿越小說,從現(xiàn)代來的主人公為什么會對古代的生活甘之如飴,衣食住行,哪一樣都讓她特別不習(xí)慣。
如果可以選擇,她寧愿在現(xiàn)代社會做個普通人,也不想在古代當(dāng)王公貴族。
從家?guī)С鰜沓霾钣玫乃屡缮狭擞脠觥?p> 簡單沖涼后,穿著現(xiàn)代的睡衣,蘇笛感覺渾身輕松。
墜兒看了看蘇笛怪異的衣服,有些驚訝,卻沒說什么,懂事的下去了。
先生進來的時候,蘇笛正在無聊地翻著竹簡。
“還是手機好,竹簡太費勁了?!碧K笛放下竹簡,抱怨著,從包里拿出手機,準備啃《戰(zhàn)國策》。
“我得好好研究下生存指南,嚴格遵循歷史,我可不想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碧K笛劃著屏幕,對先生解釋道。
“問題是,現(xiàn)在歷史已經(jīng)發(fā)生了改變,出土的東西表明有不屬于這個時代的人在這里了。”
“改變了會怎樣?我們就不存在了?”蘇笛緊張起來。
“不好說,所以我們要做的是盡量讓歷史按照本來的面目走下去?!?p> “這樣啊?!碧K笛感覺肩上的任務(wù)重了起來。
看先生一個人四處瞎轉(zhuǎn),沒看見小白,這個小跟班怎么忽然不來了?
“小白呢?”
“睡了?!?p> “這么早?”
“嗯”
“那個”,蘇笛看著戴著墨鏡的先生,張張嘴,不知道說什么。
從無為之境回來,他們的關(guān)系發(fā)生了微妙的變化,親密而疏遠。
“你什么時候去,唔,見你的老朋友?”蘇笛試探地問。
“明天吧,正好我來就是跟你說這件事?!毕壬卮稹?p> “好呀,你認可的人類朋友,一定很優(yōu)秀?!碧K笛說完,忽然想到自己是不是也算先生的人類朋友?
“那早點休息吧,明天見?!毕壬酒鹕?。
“晚安,明天見?!?p> 先生走后,蘇笛看了會手機,沒有網(wǎng)絡(luò)信號的手機全然就是一塊電子書屏幕,甚是無聊。
終于支撐不住,拿著手機的手垂落,靠在床頭進入夢鄉(xiāng)。
似乎有一雙手拿走了手機,給自己蓋上被子。
窗外,明月清輝,月光如水。
可能因為沒有手機的打擾,沒有樓上樓下的人聲,沒有霓虹的閃爍,蘇笛睡得特別踏實。
睜開眼睛,日上三竿。
“哎呀!”蘇笛慌忙起身,先生不會丟下自己走了吧。
急急忙忙跑出門,卻在門口跟來人撞在一起。
進來的是先生。
“太好了,你還沒走啊,等我等我,我這就好?!碧K笛怕先生著急,保證著。
“姑娘?!?p> 墜兒在門口的聲音,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您不帶墜兒一起么?”墜兒可憐巴巴的眼神,讓蘇笛有些不忍,即使是監(jiān)視她,也到底是個小孩子,如果不帶,墜兒恐怕不好交待。
蘇笛看了看先生,先生微微點了點頭,蘇笛便默許了墜兒的跟從。
聽說小白在府外備好了車,三個人準備出府。
“稟總管大人,莊周已到?!?p> “快請,老爺?shù)戎?。來人,看茶!?p> 遠遠的,蘇笛聽見下人和總管的對話。
莊子來了?
她站住,拉了拉先生的袖子。
先生知道她在想什么,嚴肅道:“不行,你這樣貿(mào)然去,會闖禍的?!?p> “我真的只是好奇,我保證我只看一眼,絕對不打擾他們,我只做個旁觀者。”蘇笛搖晃著先生的袖子,像小狗那樣看著先生。
先生拗不過她,只好答應(yīng)。
蘇笛悄悄跟著幾個丫鬟來到前廳。
用了一下慢速時間流,換上丫鬟的服侍。
幾個人端著托盤,屏氣凝神,等候吩咐,沒有人注意最后面多了一個人。
相國是有著胡須的四十歲左右中年人,一旁的客人隨意地坐在椅子里,神色自然從容,身架卻絲毫不散。
從河邊到廟堂,人生何處不相逢。
客人正是昨日的垂釣者,大哲學(xué)家莊子。
蘇笛笨拙地跟著幾個丫鬟行禮,莊子抬眼看向蘇笛走來的方向,四目相對,漆黑眼睛墨染一般,蘇笛心內(nèi)狂跳,這就是言情小說中形容的“溫潤如玉”的男子吧。
相國顯然跟莊子非常熟識,聊著官位的事情。
蘇笛聽著談話的內(nèi)容,心里的想法越發(fā)成型、清晰,魏國!莊子!自己怎么從來沒考慮過這種可能。
“南方有只鳥,名字叫鳳凰,您可聽說?”
相國疑惑地點頭。莊子繼續(xù)道,“這鳳凰展翅而起,由南向北,非梧桐不棲,非醴泉不飲。有只貓頭鷹正津津有味地吃著一只腐爛的老鼠,看見鳳凰從頭頂飛過。急忙護住腐鼠……”
相國的臉有些紫了,莊子側(cè)頭笑問:“現(xiàn)在您也想用您的魏國來嚇我嗎?”
看著相國尷尬的笑容,盡管昨日見到莊子的時候已經(jīng)有所準備,但蘇笛還是驚訝不已。
戰(zhàn)國時代的史料太少了,沒有辦法對應(yīng)所有的細節(jié)。
比如此時的大梁是魏國的都城,而魏國的相國,正是莊子的辯友,惠施。
蘇笛深深吸了一口氣,平復(fù)了下自己見證經(jīng)典對話的心情。
莊子告辭的時候,蘇笛快速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