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省在大明又稱四川承宣司布政司,簡稱四川布政司,四川布政使為最高地方長官,四川布政司,下轄十三府,六直隸州,十五州,一百十一縣,布政使司衙門駐于成都府。
次日天一亮,白露領(lǐng)著三百余名錦衣校尉到布政司衙門早早的等待著,不一會兒,附近縣衙的小吏聞訊后便紛紛趕到布政司衙門集合。
明朝的官員有著嚴(yán)格的人事回避制度,不僅不能在本籍任職,更是不能久任,雖有名,卻并無實權(quán)。
小吏都是本地的土著,知縣老爺雖然坐在衙門里辦公,發(fā)號施令,威風(fēng)凜凜的,可最終實施權(quán)利的還是本地的小吏。
比如某縣的知縣大人新官上任三把火,打算搞一個家電下鄉(xiāng)的惠民政策,可要是當(dāng)?shù)氐鸟憷粢呛吧弦痪洹拔也淮饝?yīng)?!蹦侵h大人的這個家電下鄉(xiāng)政策那也是搞不起來的。
有道是“流水的官,世守的吏”正是如此。
今日到布政司衙門集合的都是各縣衙戶房的書吏,專門負(fù)責(zé)辦理田糧賦稅的征收與徭役的派遣,乃是衙門六部辦公部門中最有油水的肥差。
他們當(dāng)中的許多人都還未收到巡撫朱燮元的調(diào)遣,卻也早早的趕來,這絕非是他們想要瞻仰一下天子欽差的風(fēng)采,想著為朝廷的建設(shè)出一份面綿薄之力。
只是因為跑這么一趟可以撈得不少好處,這個惡名還不用自己來背,畢竟他們是為朝廷征稅的,指標(biāo)一下來,要收多少賦稅還不是他們看著辦。
朝廷來的欽差連路都不認(rèn)得如何去收,百姓有怨言,他們大可兩手一攤,都是上頭交代下來的,將這口黑鍋甩給朝廷,實實在在的好處卻能落入自己的荷包中。
白露滿面春風(fēng)地看著這群心懷鬼胎的地頭蛇,盡管她很清楚這些人一肚子里都打著什么壞水,可白露更清楚,現(xiàn)在還不能與他們翻臉,現(xiàn)在就翻臉那她什么也做不了。
華夏大地,自古以來就有皇權(quán)不下縣之說,中央派遣的官員僅到知縣為止,縣以下便沒了其他的任何行政單位,中央派來的知縣又是外來的,沒有自己的班底,在本地基本壓不住腳。
地方的鄉(xiāng)紳與宗族勢力可不會怕一個外來的知縣,因此中央政權(quán)想要統(tǒng)治地方就必須靠這些本地的胥吏、通過他們與當(dāng)?shù)氐泥l(xiāng)紳鄉(xiāng)宦互相配合才能達(dá)到帝國長治久安的目的。
白露想要與這些胥吏打成一片,就必須先融入這個光榮的集體,而這對白露來說并不難,沿途來白露一路走一路收保護(hù)費,還故意散播傳言,為的就是給人們聽到些風(fēng)聲,讓人們覺得這個所謂的欽差就是借此機會來撈一把的。
當(dāng)著眾人的面,白露講明了此次的來意。
白露掃了眾人一眼,然后語重心長地說道:“知道本小姐為何一大清早的就把你們叫來?”
各縣衙的胥吏雖是心知肚明,卻還是揣著明白裝糊涂,眾人互相看來看去,最終紛紛搖頭回道:“不知?!?p> “諸位不必緊張,本小姐今日召諸位前來,乃是奉了圣上的旨意,這征收稅銀一事,各縣之中無人能比在場的諸位更清楚的了,這事就有勞諸位了?!?p> 各縣的胥吏靜靜聽完,交頭接耳一番后,一名成都府的胥吏站出來問道:“圣上竟然有旨意,下官自然不敢怠慢,只是……不知要加收多少賦稅?!?p> 白露笑了笑,伸出三根手指:“三十萬兩,十五日收齊?!?p> 此話一出,各縣的胥吏們各自相看了一眼,皆面露難色,吞吞吐吐地說道:“白大小姐,三十萬兩恐怕一時半會的收不上來,下官等只能收個六七成?!?p> 白露暗自冷笑一聲,昨夜白露就看過了布政司衙門的黃冊,從萬歷十年起,之后的黃冊便開始弄虛作假,模糊不清。
堂堂天府之國、沃野千里,又并非是土地貧瘠之地,三十萬兩怎么會收不上來。
只不過是這些人勾結(jié)鄉(xiāng)紳,虛報了其中的大筆田產(chǎn),多少不納稅的隱田沒人上報罷了,若是這三十萬兩賦稅只由普通百姓平攤的話,他們便沒了油水。
白露也并不指望這些加征的賦稅,她只是想借著這個機會,打亂四川布政司的秩序,攪它個天翻地覆,此地到京城來去最快也要二個月,信息閉塞對于白露而言并不失為一種壞處。
白露相信這般人不會放過這個可以掠財?shù)臋C會,黃冊都是假的,到底有多少戶的人家,這些都掌握在胥吏的手中,這加征的賦稅只能由著這些胥吏去收。
至于是不是收三十萬白露可就對不上了,只要這些胥吏能從收上來的賦銀中交上三十萬便算是交差了。
突然,白露面色一變,露出一副貪婪的模樣,冷冷地說道:“本小姐提醒諸位一句,收不了收的上來那是諸位的事,拿不拿諸位入錦衣衛(wèi)詔獄可不是本小姐可以做主的,若是十五日之內(nèi)諸位收不齊,就請諸位同本小姐回京一趟,干爹他老人家會在詔獄里教諸位……這賦稅要如何去收,到時候,諸位可不要怪本小姐沒有提醒?!?p> 一聽到錦衣衛(wèi)詔獄的大名,各縣來的胥吏臉色慘白,各縣的胥吏更是聽出了話外之意,這三十萬兩的賦稅之中那是一分都不能少的,里面不關(guān)是朝廷征收的軍餉,還包含了孝敬給魏公公的銀子。
給魏公公的這筆孝敬那是怎么也省不下的,皇帝眼前的紅人可不能得罪,各縣的胥吏連忙應(yīng)承了下來。
“白大小姐放心,這三十萬兩,下官們一定在限期里交上?!?p> 白露滿意的點了點頭,慢悠悠地說道:“時候也都不早了,都去準(zhǔn)備準(zhǔn)備,莫誤了圣上的大事?!?p> 就在眾人紛紛散去之時,白露悄悄地對許顯純使了個眼色,示意他留下。
“許千戶……你可知本小姐為何要讓你單獨留下?!?p> “這……想必是剛剛?cè)硕嘌垭s,大小姐有些話不方便說,大小姐有事盡管吩咐,許某萬死不辭!”
白露上前,拍了拍許顯純的肩膀,然后說道:“不錯,許千戶是自己人,這些話本小姐也只能對許千戶講,那班小吏可靠不住,還勞煩許千戶讓弟兄們長點心……”
白露話還沒說完,許顯純似乎已經(jīng)心領(lǐng)神會,立即說道:“還請大小姐放心,屬下會盯著他們,決不讓這班雜碎多拿百姓一分一厘?!?p> 看到許顯純表現(xiàn)的如此大義凜然,白露笑了笑:“許千戶誤會了,本小姐是讓許千戶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許千戶帶著人跟著這般胥吏身后,他們恐怕都不能放開手腳的干活,難免會誤了干爹的大事,這些日子就隨他們?nèi)フ垓v,許千戶就不用管了,派人給孫云鶴傳個話,十五日后,叫他領(lǐng)著弟兄與民夫到成都府?!?p> 許顯純聞言,頓時面露愧色,心中對白領(lǐng)燃起了佩服之情。
到底還是剛加入組織,改造的不夠徹底,這一路走來他見識了廠公千金的各種手段,竟然忘了這位廠公千金那是個無利不起早的人,有這么大好的發(fā)財機會怎么會不趁機撈一筆。
真是太壞了,放縱小吏去收賦稅,事后等這般小吏撈夠本了,再去查實小吏所收的賦稅,將小吏治罪并沒收贓款,名利雙收。
“是!屬下明白!定不負(fù)大小姐重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