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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農(nóng)家

第二十五章 進(jìn)城

燕子農(nóng)家 紅彤彤的柿餅 2641 2018-11-01 17:42:54

  過了許久,院門被打開。開門的正是打著呵欠,一臉困意的林老三。

  “這大晚上的誰???讓不讓人睡覺了!”林老三披著松松垮垮的外衣一面穿鞋一面罵罵咧咧。

  “爹?阿娘?你.....你們怎么上城里來了?”看著門外互相依偎著泣不成聲的滄桑父母,林老三摸著腦袋有些結(jié)結(jié)巴巴,瞌睡一下子醒了一半。

  二老只是盯著三兒苦澀地咬著唇,滾燙的淚珠像晶瑩透明的細(xì)線流進(jìn)他們的嘴里。

  “三兒,遭難了!你大哥沒了!你侄子也沒了!”說完林淵他娘哭倒在三兒懷里,見到這衣著光鮮,面色紅潤的兒子,她才恍若隔世。

  林淵爹也蹲在門邊嗚嗚抹著眼淚,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的疼痛壓得這個當(dāng)家老漢彎下了腰。

  “誰??!吵吵鬧鬧的!缺不缺德?。俊备谒竺娉鰜淼氖橇R罵咧咧的林楊氏。自從丈夫納了那賣騷的狐貍精,日日不歇在她房里。兩個兒子又還小不知上進(jìn),她憋了一肚子的氣。

  早先她就聽出是老屋的人來了,少不得要扯著嗓子擺擺女主人的譜。

  “公爹,婆婆,這是怎么了?快進(jìn)屋??!兒媳這去讓那作死的小娼婦給二老端茶洗腳去!”打著公婆的名頭,她就能好好地作踐那狐貍精了,看她今天不扒她一層皮!

  說完竟一反常態(tài)做出個孝順媳婦的模樣,攙著二老就要往屋里走??匆膊豢春竺婺切﹤€破衣爛衫的窮酸親戚,只顧在院里罵雞攆狗得痛快。

  林老三則伸出胳膊斜斜堵在門口,為難地看著他弟弟“老六,人太多,哥哥屋里小住不下。要不你們先去客棧湊合一晚吧?明兒個哥哥就來安置你?!?p>  林淵知道三哥不喜他,他這兄弟腦子好,處事圓滑,自然不會任憑他帶著這么多人來打秋風(fēng)。當(dāng)下也不啰嗦,只迅速閃身沖進(jìn)院里向他爹娘砰砰磕了三個頭。

  “爹,娘,兒子現(xiàn)在自身難保。跟著我二老恐怕要忍饑挨餓,連安身之處都沒有。兒子不孝,等安置好了再來接二老!”三哥和他一樣,對爹娘是極孝順的,他不用怕二老受三嫂的苛待。喪子之痛加上風(fēng)餐露宿連夜趕路,爹娘早撐不住了。

  “這是一兩銀,你拿去住店吃飯都可。”怕做得太過,落人口舌。林老三眼珠一轉(zhuǎn),拼命往弟弟手里塞銀子。林淵視若不見,頭也不回地出了門。

  他父母淚流滿臉地立在院中看著這個要強的幺兒,眼里全是不舍和心疼。怎么就到了這一步?

  “爹娘不用擔(dān)心,憑老六的本事不至于挨餓受凍?!绷掷先眯渥咏o老娘擦了滿臉的淚,又和發(fā)妻將二老攙扶到堂屋坐下輕聲安撫。

  對于老六的識相,他心里很是滿意。從小家里的好東西沒少緊著他,大了還要自己貼,美得他!

  “阿淵,婉婉,放我和孩子前面路口下吧?!睖馗I瓴皇厣幔瑵M臉頹廢,挺拔俊秀的農(nóng)家漢子不過短短一天就胡子拉碴,佝僂了腰。

  “大哥,我知你怕拖累我和婉娘。你不為自己想,也多為兒女們想想,眼下落了腳尋了大夫才最要緊!“他頓了頓。

  “青州城里我有位好友,咱們這就去找他。”林淵想到了洪川。

  溫福生張了張口,到底紅著眼低了頭沒說話。罷了,等尋到安身之處再說吧!

  驢車在青州城里穿梭,不過一盞茶的功夫,林淵在一處院落前停下。他站在院外敲了門沒多大會兒,院門就開了。

  身著白色中衣的洪川探出頭眼睛一掃,當(dāng)下就咧著嘴,笑聲朗朗地大開院門,將眾人連人帶車的熱情往院里迎。

  “珍娘!珍娘,快點燈倒茶!林淵來了!”他搶過林淵手里的粗糙鞍繩,歡快地朝屋子里大聲叫著。

  頃刻間,屋里亮起燭火,堂屋門大開,昏黃的燭火照亮了黑漆漆的院落。門內(nèi)走出來個素色羅衫梳著雙螺髻的清秀婦人,朝眾人盈盈一福。

  “眾位里面請,你們稍坐。我去備些酒菜讓各位暖暖身子?!蓖鹑酎S鶯出谷的話音剛落,那婦人就淺笑莞爾地轉(zhuǎn)身去了廚房。

  等飯菜上了桌,溫婉幾個都沒胃口。雖是一天沒吃東西,可身體似罷了工,渾身無力,只會流淚和不停地打顫哆嗦。孩子們更是癡傻的癡傻,低頭沉默的低頭沉默,整個飯桌詭異的安靜。

  洪川看他們這一個個紅眼垂頭的樣子有些納悶,無措摸著頭“這是......?出什么事兒了?”

  林淵抹了淚仰頭飲盡杯中酒,“啪”的一聲擱下筷子啞著聲艱澀道“遭難了,鎮(zhèn)上和附近村子的人都被殺光了,我們運氣好,逃出來了這么幾個?!?p>  洪川將桌子拍得震天響“那幫狗娘養(yǎng)的畜生!連老弱婦孺都不放過!”

  林淵蹭地站起緊緊盯著洪川“誰?”

  洪川忙按住他,嘆口氣解釋“唉,你別激動!青州衙門也是今天才收到的消息,瓦剌那邊有些動靜。起先他們只是在沿海一帶肆虐,最近好些地方都陸續(xù)上報遭了秧,咱們青州城也不太平。”

  恐怕,過不了多久,就要開戰(zhàn)了。

  林淵頹然倒在椅子上,拳頭攥得死緊。溫福生更是雙目通紅,睚眥欲裂。

  看他們這樣,洪川也只能再嘆一口氣拍著林淵沉聲安慰“好歹逃出來了,今晚你們先在我這對付一宿,再慢慢打算吧?!?p>  正說著話,珍娘走過來說床鋪好了。不過家里只有兩間客房,只能委屈眾人先擠一擠。

  溫婉起身一福,跟在珍娘后面進(jìn)屋放了包袱,又摸到廚房燒了熱水給眾人擦洗。自己則端了盆熱水回了屋。

  滾燙的毛巾敷在元寶蔫蔫的小臉上讓他舒服得直哼哼,他看著眉眼溫柔卻沒有笑臉的母親,心中惴惴。

  “阿娘,我想回家。”他想回去找興哥、狗子他們玩兒,想給他們看他爹前幾日給他打的彈弓。

  這幾天他被拘在爹娘身邊,也不知春生的阿娘病好些了不曾?李阿婆的蘆花雞又可曾將他的小雞子兒孵出來了不曾?

  “晚些,晚些時候咱們就回”溫婉親親他的小腦袋,又吸著鼻子去擦大兒的滿臉是淚的花貓臉。

  “娘,早些時候我聽見你哭了。外祖家怎么了?舅娘怎的沒有出來抱我。”阿羨耷拉著頭,紅著眼聲音悶悶。

  “他們?nèi)ヌ焐狭?,看到星星沒有?你看最亮的那幾顆就是他們。”她紅著眼終于忍不住將毛巾扔回盆里,緊緊摟著兒子巴巴望著窗外流淚,蹩腳的解釋像利斧劈開了她的心。

  孩子還小,她和林淵努力咬牙擋著風(fēng)雨,怕災(zāi)難在他們心里留下絲毫陰影痕跡。

  “娘,你莫哄我罷!外祖沒了,大舅母也沒了是不是?”阿羨聲音哽咽,將頭埋在母親頸窩里無聲流著淚。

  大舅母最是疼他,新衣新鞋襪新奇吃食全緊著他送,每每他去外家總要摟著他不撒手,他不去便巴巴看著村口聲聲念叨著她的嬌外甥。

  “舅娘常說我這大外甥學(xué)問極好,她日日等著我考上大官好享我的福,當(dāng)誥命夫人嘞!娘,舅母食言了是不是?”她不等他做大官了!

  溫婉被他說得淚眼朦朧,只坐在床邊摟著他低低哄道“不會的,她舍不得我們家阿羨呢!”

  安靜靠在溫婉胳膊上的元寶突然哭出聲“阿娘,你也會去天上么?”

  溫婉摟著倆兒子堅定搖頭“不,阿娘不會,你爹也不會!爹娘守著你們,陪你們長大,看你們?nèi)⑵奚印!?p>  小小的人兒放了心,手腳并用往他娘背上爬,趴到他娘背上緊緊摟著她的脖子不放,像受驚的小獸嘴里低低喚著阿娘。

  往常他一做噩夢,他娘就會跑到他房里親親他背著他轉(zhuǎn)圈,拍著他的背給他唱小調(diào)。有人的時候,他是林家二郎,是男子漢;沒人的時候,他還是那個賴著溫婉,要她哄著拍著的嬌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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