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密室（2）

　　“王子嬌？”我輕輕的叫出了這個名字。

　　那是一團奇怪的影像，像是全息電影一樣，虛晃晃的，在我眼前晃動，我靠近了一步，緊緊的挨了上去。

　　“哥哥，送我走吧！”她繼續(xù)發(fā)出了悠遠的聲音，那個影像在微笑，和王子瑜一樣的微笑。

　　“到底為什么，你會一直在我身上。”我此刻內(nèi)心已經(jīng)完全平靜，所有真相現(xiàn)在就要讓我明白了。

　　“我不甘心呀！”她飄飄忽忽的走遠了一些，整個房間像是一下子變成了一塊黑布蓋在我們的身上：“媽媽很愛我，爸爸很愛我，可是奶奶不要我了，她知道我被送走以后會面對什么的下場，她也知道阿姨買走我是要做什么，她什么都知道?！蹦莻€影子像是在哭泣，可是我只感覺無盡的悲戚，我看不到她是不是在流淚。

　　那年，我和妹妹出生在官渡。

　　那個影像開始講述當年真正的一切。

　　王子嬌的爸爸不是一個大煙鬼，他和王子嬌的媽媽在同一個工廠工作，他們本來可以生活在一起，因為兩情相悅，互生愛慕。

　　可是王子嬌的奶奶不成全他們，只想要將自己的女兒嫁給當時車間的主任。直到他們兩個想要私奔的時候，王子嬌的奶奶發(fā)現(xiàn)然后扣下了王子嬌的媽媽，于是那個男人痛苦的在奶奶家門口跪了一夜，可是老人已經(jīng)鐵了心的要將女兒給掉主任。后來，男人又去車間主任家門口跪了一夜，車間主任那晚沒有理會他，第二天還將這個可憐的男人開除了。

　　那個被軟禁起來的女人，想盡辦法居然從屋子里跑了出來，和男人一起出逃，就這樣兩人居然從昆明一路逃，一直到了昭通。

　　他們在那里安家落戶，男人找到了一份工作，女人便在家里耕織，一年多的日子過去了，兩個人相安無事，兩個小家伙也出生了。

　　可是命運經(jīng)常會開一些惡意的玩笑，他們沒想到逃跑以后到了的這個地方，居然是老太太的祖籍之地。

　　有一天下午，女人推著兩個孩子去菜市，就這樣戲劇性的遇見了老太太。

　　于是當天晚上，兩個人在老人面前長跪不起，兩個孩子在床上呼呼大睡。

　　可是，事已至此，還能怎么樣？

　　老太太帶著他們一家四口回到了昆明，那時候官渡已經(jīng)拆遷，他們住到了新寺街背后的那一片回遷房里面，從那時候開始，女人就可以去工作了，男人也出去掙錢，留下老人照看著兩個孩子，都說隔輩親，兩口子看著老人也是很喜歡兩個小孩子，以為那多年前的怨恨已經(jīng)平復(fù)，也就從來沒有多想。

　　直到有一天回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一個孩子不見了。

　　老人的表情很冷漠，她直言說那個孩子生下來就是不吉利的征兆，男人祖上根本沒有雙胞胎出現(xiàn)過，女人那邊也沒有雙胞胎的親戚，到底是誰的孩子還說不定，尤其是不見掉的那一個孩子，那是一個惡胎，是會帶來厄運的，所以鬼神帶走了她，她不承認是自己的弄丟的。

　　當然，兩口子只認為孩子是不小心弄丟的，他們根本不知道孩子是被賣掉了。

　　而買了孩子的那個人，就住在他們前面那一棟樓里，也是一對夫婦，他們有一個和自己孩子年紀相仿。

　　女人因為丟了孩子，整天失魂落魄，每天都坐在的東寺街廣場邊上的花園矮墻上，一坐一整天。

　　有一天，還真被女人等到了。

　　畢竟孩子就在前一棟樓里，那對夫婦一人抱著一個，準備打車離開，在路邊等車的時候，母親天生的敏感使她有強烈的預(yù)感，預(yù)感那個孩子就是自己的，她瘋狂的沖了過去的，發(fā)現(xiàn)真的是自己的孩子。

　　于是她從那個女人手里爭搶起來。

　　好多人圍觀，可是這對夫婦在這個小區(qū)都是?？土?，而這個女人來這個地方還不是很久，于是大家都覺得這個瘋女人可能是人販子，在那里佯裝是自己的孩子一次來搶，眾人合力將這個女人制服，扭送到最近的派出所——那個派出所過馬路就到了。

　　于是這個可憐的女人看著自己的孩子，在自己的眼前被帶走了。

　　這一下，她徹底的瘋了。

　　她每天被所在屋子里不讓出門，男人也很絕望，他不知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會讓自己的媳婦在一天之內(nèi)發(fā)了瘋——老太太告訴他說，這是那個惡胎在折磨這個女人，老太太還趁男人不在的時候，用繩子死命的勒女人的脖子，勒出深深的印記，卻又不勒死她，晚上男人回來的時候就給男人看，說這是惡鬼來找她報仇了，男人被嚇的不輕，之后對這個女人更加的敬而遠之，那間關(guān)著女人的屋子常年都不進去一次，就這樣，差不多一年又過去了。

　　“那可是她的親生女兒啊，老太太這么可以這樣對她！”我聽到此處，已經(jīng)是憤憤難當，十指幾乎都摳進了手掌，可是我感覺不到一點疼痛。

　　那個女人，不是她親生的。

　　那個影子繼續(xù)說到，期間帶了一聲冷哼。

　　老太太還年輕的時候，就繼承了祖上會看臟病的天賦，有次去一個人家驅(qū)邪，看到這個半大不小的孩子，想到自己做這個行業(yè)，終身沒有人會要她，狠心撒了個謊說這個孩子是家里的煞星，必須送走。

　　于是，愚昧的人被騙，這個孩子一生的命運就此改變。

　　等這個孩子長大了，可以成家的時候，老太太只想讓她嫁一個可以讓自己高枕無憂的女婿，沒想到，命運會這么對待她，這個女人居然跟窮光蛋跑了，害得自己還要給那家人賠錢。

　　所以，老太太對這個女人恨之入骨。

　　命運也不會讓一個人真正的生不如死，有一天那人回家很早，老太太還沒回來，當他無意間打開了那件關(guān)著瘋女人的房門之后，才發(fā)現(xiàn)這里奇臭無比，那個女人早已死了。

　　場面太過驚駭，男人頓時嚇破了膽，等老太太回來的時候，男人也倒在那個門口，雙眼充血差不多就要掉出來了，仰頭朝著老太太的方向看著。

　　老太太帶著剩下的那個孩子——王子瑜，回了昭通。

　　而這所有的一切，那個不會說話的小孩子——王子瑜，每天都看在眼里。

　　母親死的那一刻，她也看在眼里，父親死的時候望著的方向，正是她睡覺的地方，王子瑜當時正趴在那里，看著那個男人轟然倒下，看到房里面慘絕人寰的一幕。

　　我的心猛烈的跳動著，那個影子的敘說已經(jīng)完全停止，房間里凝固的氣息仿佛開始流動，我定睛細看時卻發(fā)現(xiàn)根本沒有什么影子，可是剛才的講述卻在我的腦海里無比清晰，我忽然間反應(yīng)過來，忙扭頭看看那個我砸出來的洞。

　　王子瑜看著我，

　　我看著她。

　　王子瑜的身后，站著一個精瘦的女人，她雙眼帶淚，肩膀抽動著。

　　——舅媽。

　　剛才那一切，都是她在說！

　　而此刻，那個隨著王子瑜進來的小影子，已經(jīng)上到了這個精瘦的女人身上，她的面部表情帶著痛苦。

　　我知道，砸開了這堵墻——我已經(jīng)釋放了她。

　　而現(xiàn)在，帶來的瓶子里面究竟是什么，我也瞬間了然——那是，骨灰。

　　命運，如此的神奇，那個看到嬰兒死的那夜，她的一縷精魂已經(jīng)在我的身上根植，這一縷精魂帶著我，在多年之后，回到了怨念出生的地方。

　　“舅媽，你告訴我一切吧！為了夢潔?！蔽易叩侥莻€砸開的洞前面，對著那個精瘦的女人說道。

　　舅媽低下了頭，她的手里緊緊的握著那塊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