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夷、叔齊兩人驚呼出聲,寶彩兒聞聲望去,見那兩個行將就木的老人又在插話,心中異常惱怒。
本想事后隨手斬殺,但如此聒噪,還是早死早超生為好,她蔥指閃著兩道金芒,就要彈飛過去。
“住手!”殷志強陡然大喝,身上玄鳥血脈激蕩,含而不發(fā),而伯夷、叔齊見狀相視一眼,眼中隱含激動。
殷志強卻沒有注意到,他將早已準備好的一枚青色玉盒取出,迅速打開。
“五彩鴇王,你看看這是什么!”
轟!
一團灰撲撲火焰躺在青玉盒中,奇異的是,望著它的人只感覺全身發(fā)冷,仿佛靈魂都要被其吸走似的,反而感受不到絲毫熱量。
“這,這是……”寶彩兒瞳孔緊縮,從這團陰冷火焰上她感受到了極度的不安。
“這是……幽冥鬼火?!?p> 說出這個名字的不是殷志強,也不是寶彩兒,而是……伯夷。
伯夷站起身來,走向殷志強,叔齊緊隨其后,兩人臉色極為復(fù)雜,伯夷唏噓一聲,道:“孩子,將幽冥鬼火收起來吧,此火極度詭異,以你的修為還駕馭不住。”
“你,你們到底是什么人?”寶彩兒臉色愈發(fā)蒼白,驚懼問道。她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看不透這兩人,而且能知道幽冥鬼火這個名字的肯定不是凡人。
“我們?”伯夷反問一句,然后自嘲笑道:“我們只是兩個將死的老人罷了?!?p> 叔齊臉上掛著淺笑,直接向殷志強問道:“孩子,我問你,大祭司可還好?”
嘎?
殷志強瞪大眼睛,他……認識大祭司?難道是自己人?
殷志強眼神略有些迷茫,接著他急忙向伯夷、叔齊二人躬身一禮,苦笑道:“前輩,晚輩有眼不識泰山,還請前輩們勿怪晚輩輕慢……只是,只是這幽冥鬼火,晚輩能放不能收啊!”
伯夷一怔,接著笑罵道:“胡鬧,你這孩子,事關(guān)性命,豈能兒戲?也太不把自己生命當回事了?!?p> 他笑容和藹,雖是責罵,卻語帶寵溺,只是……這畫風轉(zhuǎn)變的也太詭異了吧,剛才是誰說的來著,什么世間誰人不死,什么大家共死耳……
喂,“啪啪啪”自打嘴巴很好玩么?
伯夷不知他的念頭,他先是看了一眼如臨大敵般戒備的寶彩兒,便不再管她,伸手一拂,殷志強手中玉盒便到了他的手中。
殷志強一驚,又老實了下來,對方認識大祭司,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是自己人,最關(guān)鍵的是……對方實力高啊。
這一手,即便他全神貫注戒備也未必防得住,所以,還是靜觀其變吧。
伯夷懷念的看著這枚幽冥鬼火,然后咬破食指,以血凌空劃了幾個符咒,嘴唇嗡動之下,符咒金光閃爍,印在青玉盒蓋上。
“啪”的一聲,盒蓋重新蓋上,將幽冥鬼火再次封禁。
殷志強張大嘴巴,那幾個符咒他太熟悉了,正是封禁異火的符咒。
這老者該不會是……
“好了。”伯夷將玉盒拋給殷志強,囑咐一聲,“以后可別胡亂開啟了?!比缓筠D(zhuǎn)首,面向?qū)毑蕛骸?p> “怎么,還不滾?”他皺眉,眼中充斥著一股厭惡,“你這妖女,在金雞嶺胡作非為也就罷了,今日竟敢欺到老夫后輩頭上?念你修行不易,滾吧!”
他隨意擺手,像是揮趕蒼蠅一般,寶彩兒眼中閃過一抹慍怒。
她稱王稱霸慣了,哪能容忍別人如此欺她,更何況,不管是雮塵珠,還是殷志強,她都不舍放棄啊。
只是,這兩個老家伙深不可測,也不好惹啊……
見她猶豫,伯夷與叔齊對視一眼,點點頭,兩人同時鼓動身上氣血……頓時,兩道血色光柱直沖云宵,首陽山上萬籟俱寂!
“什么?!”
寶彩兒像是被天敵盯上一般,一下子蹦開五六丈遠,櫻唇顫抖,緩緩?fù)鲁鰞蓚€字——
“地巫!”
看見對面兩個老家伙開始目露兇光,她驚懼萬分,再也不敢覬覦雮塵珠和殷志強了,雙翅一展,急忙向金雞嶺逃去。
“該死的,竟然有地巫來壞老娘好事?趕緊逃,不然就逃不掉了?!?p> 地巫戰(zhàn)力相當于地仙,即便她完好無損的時候也不敢招惹啊,更何況現(xiàn)在她又傷又累。
“多謝前輩救命之恩?!币笾緩娒ι锨埃硪欢Y,同時猜測問道:“前輩們莫非是殷商舊臣——伯夷、叔齊二位大賢?”
之前伯夷、叔齊互相稱呼過,只是當時殷志強所有心思都放在即將殺到的五彩鴇王身上,根本就沒注意聽。
不過,想到此地是首陽山,而一心求死的二老聽聞自己身負玄鳥血脈,立即出手相助,他當即聯(lián)想到在首陽山餓死以殉國的兩位大賢,而叔齊提到大祭司,更讓他肯定了這一猜測。
叔齊呵呵笑問:“怎么,大祭司沒跟你說過我們?”
見殷志強略顯尷尬的搖搖頭,伯夷輕嘆一聲,“我乃伯夷,他是叔齊,俱是殷商舊臣,說起來,你手中的幽冥鬼火,還是老夫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尋得的。”
殷志強一驚,然后了然,方才伯夷隨手便將幽冥鬼火再次封印,他還奇怪呢,原來這枚異火本來就是伯夷尋找到的啊。
只是,傳聞這二人只是凡人,為何會精通封印符咒,還身具偉力以及旺盛血氣?還有,所謂的絕食七日而死又是什么情況?
想了想,殷志強直接問出自己的疑惑。
伯夷定定的望著他,盯的他渾身發(fā)毛,然后他不答反問:“孩子,我且問你,那妖女……說你玄鳥血脈濃度為高等,不知,具體是……哪一等?”
他語氣艱澀,說話略顯停頓,似乎有些費力。
殷志強猶豫,大祭司和曦兒都告誡過他,不能輕易泄露自己血脈返祖的秘密。
叔齊看出他的顧忌,解釋道:“孩子,不用擔心,我二人看似強大,但方才只不過是嚇唬那個妖女罷了,實際上命不久矣……”
“?。俊币笾緩娿等?。
叔齊苦笑一聲,“地巫,乃遠古的巫與人結(jié)合的后裔,戰(zhàn)力堪比地仙,但那是正常情況下……七日前,姬發(fā)路經(jīng)此地,告知殷商覆滅,那時我二人便已心存死志,決心以身殉國!”
他指了指在四周圍成一圈的蕨類植物,問道:“看見這些薇蕨了嗎?”
殷志強點頭。
叔齊接著說道:“薇蕨乃是巫族古老祭品,在這首陽山上,薇蕨繁茂,我二人采薇用以施展巫族最古老的‘七日同身祭’,今日是第七日,渾身血氣枯敗,性命垂危……若非妖女說出你乃高等玄鳥血脈,我們是不會管這閑事的?!?p> 殷志強恍然大悟,心下凄然,雖然他不理解這種忠心到以死殉國的行為,但并不妨礙他的敬佩之情。而且他身受兩位老前輩大恩,不愿眼睜睜看著他們等死。
“前輩,有什么方法可以救你們嗎?”殷志強語氣悲傷。
叔齊搖搖頭,聲音疲憊,“方才為了震懾妖女,我們已經(jīng)將體內(nèi)氣血耗干,此時大羅金仙也難救,而且我們以死盡節(jié),死得其所。只是……臨死前,伯夷兄與我對你血脈等階尚有疑問,不知你可否……”
伯夷臉色灰敗,此時已經(jīng)說不出話來,只有一雙眼睛仍自發(fā)亮,期待地看著殷志強。
殷志強一臉哀意,雖然與二老相處時間不長,但對方卻救了他的命,話語更是頗多關(guān)懷,而面對將死的二老,他卻只能束手無策。
他深吸一口氣,坦然相告:“雖然我不知道什么叫血脈濃度等級,但我是……玄鳥血脈返祖者!”
“唳!”
他鼓蕩血脈,玄鳥虛影噴薄著熊熊火焰,在他身后綻放,然后一閃即逝。
但伯夷和叔齊卻激動的難以自已。
伯夷早已說不出話,只有顫抖的嘴唇顯示著他激蕩的心情,而叔齊眼中濃郁的驚喜之色,直沖天際,他口中朗笑,蘊含無盡歡喜。
“哈哈哈……好!好!好!玄鳥有靈,血脈返祖!殷商不滅,殷商不滅啊……”
話音越來越低,到最后幾不可聞,殷志強定睛望去,發(fā)現(xiàn)兩位大賢已經(jīng)……含笑長逝。
他后退三步,斂起衣袍,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響頭。
“小強哥,你怎么了?我感覺到你心中似乎蘊含無盡的悲傷。”
熟悉的聲音從心底響起,殷志強霍然轉(zhuǎn)首,發(fā)現(xiàn)之前昏迷的吉吉已然醒轉(zhuǎn),正瞪大一對眼珠子看著他,眼中隱含擔憂。
殷志強心中一暖,說道:“吉吉你醒了啊,我沒事,你也來拜拜二位前輩吧,若不是他們,恐怕今天你我很難從妖女手中逃脫。”
吉吉“哦”了一聲,在殷志強的幫助下掙扎著站了起來,細長鳥首對著伯夷、叔齊二人遺蛻緩緩點了三下。
伯夷、叔齊兩人臉上仍掛著微笑,說也奇怪,在吉吉拜了三次后,兩人身體緩緩化作細沙,山風一吹,便了無痕跡。
巫,乃盤古氏精血造化,現(xiàn)在重歸天地,可以說是塵歸塵、土歸土。
殷志強默默矗立,心緒難明。
半晌,他回過神來,取出一粒曦兒贈予的療傷靈丹給吉吉服下,一人一鳥便在這首陽山上恢復(fù)靈力與傷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