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回 白蔗糖

　　“娘，您就放心，您不就是想去長安看看嗎？兒這條千里馬可厲害著呢，背著您，跑起來比風還快！一日千里啊...”紀驍背著年過五十的母親，腳穿芒鞋，大步跨奔在山野里，朝著長安的方向行進。

　　“我只是想，如果此生還有機會...”

　　“娘，包在兒身上了，等俺到了長安，讓那圣人封俺為大將軍，買上十幾座大宅院，雇上幾千個下人，俺們就不用睡泥屋蓋草席了！吃喝穿睡都不愁！還有人伺候著！”紀驍壯志滿懷，迎風暢呼，腰間掛著的那十幾雙芒鞋也在歡快地搖晃著。

　　“俺們是窮人、粗人，那圣人怎么可能看上俺們，你啊，多讀書，想想就行了...”

　　“娘，絕不對行，俺到了長安，一定要當大將軍！一定要讓俺娘過上舒舒服服的日子。娘，您就放心，大不了俺幫圣人打天下，把周圍那些野族全部收拾掉，領著赫赫功績回來，再慢慢的奉養(yǎng)娘，嘿嘿哈哈...”

　　紀驍?shù)靡獾男χ捦Υ蟮?，都能看到那個什么西瓜村唯一一頭大母牛在天上飛呢。但是紀母開心啊，跟著一起笑了。

　　紀母心想，是啊，若是死前能看一眼長安到底是個什么樣，也就好去黃泉跟他父親說說了，畢竟他父親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去長安當將軍啊。若是在黃泉相遇，老婆子俺也有話說了，長安啊，是一個這樣那樣的地方，好繁華的，人又多，是啊，還有歪果仁...

　　太陽升起又落下，光明驅(qū)逐著黑暗，黑暗又籠罩了世界。

　　紀驍放下年邁的母親，烤熟了兔子，掰下兩個大肉腿給母親，然后自己裝模作樣的吃著，等到母親吃完再撕一塊兔肉給母親。

　　待到夜深紀母睡熟了，他才起身去挖草根吃，他餓啊，可是兔子只有一只，母親不吃飽，哪有兒子先吃飽的理。他想啊，到了長安，一定要出人頭地，他雖然是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可是他能舉起八百斤的石頭，而且扔得老遠了。

　　自從父親死后，他們家一天過得比一天窘迫，他幫人家種田，出力多，拿的錢還少，坊市的東西賣得又貴。后來牛病死了，實在是沒辦法過活，只好去打獵，勉強度日。

　　有一天突然聽到了母親的夢囈，說這輩子有機會去長安看一眼也就知足了。

　　這才有了紀驍千里負母上長安的事情，連著官府開出的通關公驗都是花了他十個銅板，雖然是咬著牙舍不得，只不過能圓了母親這個夢也值得了。

　　這幾天，花楚兒發(fā)現(xiàn)小娘子很少外出了，本來小娘子一定會按時去擠牛奶。只不過，來了三個下人，就讓那個小宦者魚朝恩去擠牛奶了。

　　花楚兒聽說那頭大母牛發(fā)飆了，擠牛奶的時候一牛蹄子撂在了魚朝恩的額頭上，剛剛見到魚朝恩的時候，他腦門上還有一個碩大的蹄子印。

　　趁著小娘子出去制糖，花楚兒翻開了案上的紙看了一眼，上面全是各種畫，很多東西都是她沒見過的，比如，四條腿的圓東西，還有平平的像一口鍋卻有個手柄的東西，還有...總而言之她也形容不過來，這小娘子到底是要干什么？

　　武月綾這邊，她帶著三個制糖的老匠人，來到府內(nèi)的耳房中，這里暫時空著，便用來充當制糖的臨時工坊。

　　“公主，這瓦漏是何用處??？”馬六不解，問道。

　　“這個啊，自由妙用！”武月綾故作神秘，拿起瓦質(zhì)漏斗，大口朝上，小口朝下，放在固定架上，架子下面擺著一個木盆。

　　馬六和另外兩位老匠人有些不解，看著武月綾就這么簡簡單單地將稻草往漏斗的小孔處一堵，完后把黑砂糖往瓦質(zhì)漏斗里一倒，等黑沙結(jié)定，再除去稻草，用黃泥水從上往下倒灌，淋下黑砂糖，留下一層五寸多的白色糖粉粒。

　　武月綾弄完后拍拍手，對著三位老匠人說道，“怎么樣？看到了沒？”

　　“這些白色霜是什么??？用黃泥水淋怎么會不弄臟那些白色的粉末？”馬六看得怔怔入神，連忙問道。

　　“公主啊，恕我直言，這樣白白糟蹋了一缸甘糖啊...”

　　“是啊...”

　　武月綾懶得理他們，這法子是外婆教的，沾一手指糖粉的試試味道，真甜，比那種淡黃色的米糖好吃多了。

　　馬六不管身邊的老友態(tài)度，上去學著公主往瓦漏里嘗試糖粉味道，用手指沾一下這種白色的粉粒，放到嘴巴里嘗著，頓時眼淚就下來了。

　　馬六激動地跪在地上，對著公主拜了幾拜，再無先前那副老匠的傲態(tài)，“公主，這種糖竟是如此之甜，老小兒愿意向公主請教這黃泥水淋制糖法，公主真乃神人?。　?p>　　其他兩位老匠見到馬六這般模樣，面帶疑惑地嘗了一下瓦漏里的白色粉糖，兩人呆若木雞，這么甜，甜到膩啊，勝過了蜂蜜，這還是糖嗎？這公主的黃泥水淋制糖法竟然恐怖如斯?。?，制糖強者竟恐怖如斯，眾人竟嘗出了一身冷汗?。?p>　　三位宮廷老糖匠對武月綾可是五體投地，對于研究制糖可謂是如癡如狂，每一個步驟都要停下來請教武月綾。

　　之后的幾天里，武月綾更是無語了，這三個老家伙入魔一樣，一天十幾次的跑來求見公主，請公主賜教，公主可在？甚至公然大呼，‘我們知道公主在的，請公主見見老小兒’，結(jié)果被花楚兒叫來的公主親衛(wèi)架著胳膊拖走了...

　　武月綾本在閣樓里畫設計圖，因為毛筆畫起來不太合適，她在考慮用鵝毛雞毛或者其他的東西制作墨水筆，還有，當前很重要的牙刷牙膏這東西也必須弄出來，細細一算，她一年多沒刷牙了，天天柳條加青鹽，也是夠了。

　　最重要的一點就是火藥，這東西必須弄出來，現(xiàn)在唐朝可是連個煙花都沒有。

　　武月綾正在參照著設計界面的圖畫將圖紙畫出來，結(jié)果樓外又傳來三個老頭的呼喊聲，似乎十分的高興，說是糖粉制成了，希望公主能檢驗一下，他們?nèi)齻€人誰制的糖粉最好。

　　無奈之下，武月綾只得下樓了。

　　“公主，”三人齊聲恭敬地對著武月綾行禮，等武月綾到了他們面前又道，“請公主品嘗并評判我們的三人誰制出的糖粉更好一些。”

　　三人說完便將包裹精致的木盒子打開，讓武月綾去嘗嘗。魚朝恩領著一群親衛(wèi)氣勢洶洶地走了過來準備趕人，發(fā)現(xiàn)公主在旁連忙讓親衛(wèi)止步，自己低頭彎腰走到公主的身后。

　　花楚兒如鬼魅一般出現(xiàn)三個老頭的身側(cè)，對著馬六道，“我早就試過了，就他做出來的糖粉最甜！”

　　“什么？”三人本就被嚇到了，這話一出，馬六右邊的那個老匠人立馬就噴唾沫星子了，“難怪我總覺得糖粉的少了好多量，原以為是老鼠偷吃，原來是你這個小賊偷吃了！”

　　“什么叫我啊，是公主讓我嘗嘗的，是吧，嘻嘻?！被ǔ簯械美磉@個胖老頭，走到公主面前，賣乖道。

　　武月綾扶額搖頭，隨后看到花楚兒的撅起小嘴巴子，又點頭。

　　“小娘子，這一盒中等的我就拿走了，婉兒特別喜歡吃這種糖粉，她說真好吃。”花楚兒拿過馬六左邊那位裝糖粉的木盒子，說道。

　　“使不得使不得啊，你是公主的下人吧，一個下人怎么可以如此無禮...”

　　“可以吧，你就拿去吃吧，其實啊，還是中間那一盒最甜。”武月綾嘗完后說道。

　　馬六左邊的老匠人吃個癟，老老實實地立在旁邊沒說話了。

　　“公主，您制作出來的這種白糖粉該叫何名？”馬六聽到公主夸他糖做得好，欣喜地拱手，恭敬地笑問道。

　　“就叫白蔗糖吧，你們是想把這個獻給陛下吧，”武月綾轉(zhuǎn)過身，說道。

　　馬六看著公主的背影，擦去額頭不知為何冒出來的冷汗，低頭道，“當然這功勞是公主的，我們一定如實稟報?！?p>　　“嗯，該怎么做你們知道的?！蔽湓戮c笑著說完就回到了閣樓上。

　　馬六三人退下，魚朝恩心中暗暗記下，將公主準備獻糖這件事情傳達給了高力士。

　　過了幾日，李隆基再次宴請了護國公主，說義女心靈手巧發(fā)明出白蔗糖，比那些黃色的糖塊甜多了，于是令宮廷之中的所有制糖匠人配合公主制糖，一時間，不管是東宮的太子還是十六王宅的幾位王爺都來護國公主這里購白蔗糖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