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之后,李先蓮到了鄧旭莎房間,問她到底怎么了。
“沒什么,我就是不想去學校,不想出門。”鄧旭莎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
李先蓮坐在了她床邊,“見光死?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了,身體不好我不再信了,你看起來不像不舒服?!?p> 聽完,鄧旭莎猛地坐了起來,有點生氣地說道:“看起來不像?我身體、心里不舒服你看得出來嗎?”
“看來發(fā)生大事了,肯說給我聽嗎?”
鄧旭莎將蓋在腿上的被子往上拉了一點,表現(xiàn)出拒絕,“我想一個人靜靜?!?p> “你昨天已經靜了一天了吧?”
“媽,我做了很多蠢事?!编囆裆f著抱住了李先蓮,這是她有印象以后第一次主動抱她。
李先蓮也抱回了她,看著她身后的墻:“嗯,你小時候也做了挺多傻事,不過都是你們學校老師告訴我而已,你終于有一次是自己坦白了?!?p> “這不一樣,完全?!?p> 鄧旭莎放開了李先蓮,蜷起了雙腳,將自己對鞏弋和安于憲做的一切還有一切感覺都告訴了李先蓮,還包括自己對姚夏書的。她以前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會跟別人談起自己的感情生活,即使是自己的母親也是一樣。
這還是她第一次跟自己談論她自己的事情,李先蓮原本還擔心自己跟女兒的距離會原來越遠。雖然覺得她這個年齡談戀愛有點早,但是她并沒有多反對,因為她相信她不會做出出格的事情。只是,同時喜歡上兩個人可不好。而且,她喜歡上的是安于憲,還想讓他快樂起來,還以為讓他跟前女友復合他會變得快樂,她還是太天真了。
沉默了一會兒后,李先蓮拍了拍鄧旭莎蓋在被子里的腿說道:“呀!咱鄧旭莎有喜歡的人啦!”
鄧旭莎無奈地低下了頭,“媽,那不是我告訴你的重點好嗎?”
“你想讓他快樂,為什么不考慮去問清楚他不快樂的原因先?”
“我以為是鞏弋……”
“可他在遇到鞏弋之前也是這樣子的,你不覺得……”
“可是我要怎么弄清楚,問,要問誰,查,怎么查?”鄧旭莎看著李先蓮,滿臉失望。
“去找柯婷師說吧!她比我清楚。”
鄧旭莎看著李先蓮,有點不明所以,但是后者已經沒打算再繼續(xù)說下去,她也便放棄再問了。她知道,這個時候柯婷師也在家,因為她們兩個人的步調總是一致。
李先蓮在離開鄧旭莎房間之后便打電話給了柯婷師,說有人要去戳她傷口然后就掛斷了。鄧旭莎按響了姚夏書家的門鈴,柯婷師出來開了門。
兩個人坐在沙發(fā)上,柯婷師給自己跟她一人倒了一杯水,小棕懶洋洋地躺在她的腿上,她輕輕撫摸著它背上的毛。
“你要是問我,怎么樣才能讓阿憲快樂起來,說實話,我真的不知道,因為如果我知道的話,這么多年了他不可能還是這樣子。我只能告訴你他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子,只能說上帝對他太殘忍了而已。
“那應該是——十二年前的事情了——天吶,都那么久了,那時候阿憲才六歲。姚夏書的爸爸,姚亦書,在十二年前的一個搶劫案中被殺死了,真不走運,不過還好,那該死的家伙被抓住了。
“我是在手術室門口看到的姚亦書的最后一眼,當時他背部中槍,其中有一顆子彈刺穿了他的心臟。他的身體被打得跟馬蜂窩似的,一句遺言都沒有,或許有吧,但是當時阿憲還小,加上驚嚇過度,有也記不住。當時他及時用身體替阿憲擋子彈,應該是他這輩子速度最快的一個行為了,我猜他的最后一句話應該是‘阿憲,閉上眼’。
“你爸當時在現(xiàn)場看到了他,他是處理那個案件的刑警,我可以想象出他當時喊救護車時的聲嘶力竭。他說過,雖然自己平時沒事有看看醫(yī)書什么的,但是,他真的不知道該怎么做急救,也許是因為他知道亦書已經沒救了。他看著他躺在血泊里,一個對自己很重要的人躺在血泊里,自己卻什么也做不了。亦書被送到醫(yī)院,其他傷者有的跟醫(yī)院有特殊關系,所以先行救治,等到亦書的時候,他都不知道死了多久了。真諷刺啊,姚亦書他也是個醫(yī)生啊,不就是不在那個醫(yī)院里就職而已嘛!殘酷的現(xiàn)實。
“如果當時,是我?guī)О椈丶揖秃昧?。當時,阿憲感冒好了剛出院,他父母都很忙,平時都是我在幫忙照顧他,他也不喜歡保姆。可是那時我正在警局里,真可悲,那時我只是個小小的文職警察。不過幸運的是,子彈沒有打穿亦書的身體,傷到阿憲。這件事給阿憲留下了嚴重的心理陰影,他比我還痛恨那些劫匪,所以不管是不認識的還是不熟的人,他都不想結識,產生了厭世心理吧!不像他的名字,安于憲法,但現(xiàn)在已經比小時候好多了,至少愿意跟別人說話了。
“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亦書去世前,你媽媽跟爸爸都是警察,我們四個人是很好很好的朋友,甚至超越了朋友吧!因為啊,我跟你媽媽都很愛姚亦書,也許,你媽對他的感情比我對他的還深吧!所以她才會讓你來挖我的傷疤,而不是她自己告訴你。對了,你媽不做警察了之后,改了名字,這個你知道嗎?她原來叫李先優(yōu),后來改名字之所以改成李先蓮就是因為姚亦書曾夸過她出淤泥而不染,嘁,現(xiàn)在還不是被我?guī)牧恕 次叶颊f了些什么,你媽當然還是愛你爸,你放心,只不過是姚亦書太招人喜歡了,溫柔陽光,所以阿憲也很喜歡他,跟他比跟他親爸的關系還好,所以他才會那么傷心。
“事情發(fā)生了之后,你爸爸受到很大的打擊,學會了抽煙,而且還抽了很長一段時間,那時候我都不想靠近他了。后來他辭掉了工作,開始研究醫(yī)學,說什么做醫(yī)生比做其他的職業(yè)都好,至少不會再眼睜睜地看著所愛的人離開自己而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其實他對醫(yī)學一直都很有興趣,雖然身為警察但是經常去了解醫(yī)學方面的知識。他大學時本來要跟亦書一起做這行,救下更多的人的,但是亦書提議讓他當警察,兩個人兩邊都可以救人,可是他終究是慢了一步。怎么感覺我好像說得離主題越來越遠了,算了,你聽得懂就可以了。
“那時候夏書才五歲,原本天真活潑的孩子,似乎知道了‘死’是怎么樣的一個詞,開始變得郁郁寡歡,不跟別人說話,對什么都失去了興趣,幸好沒有自殺傾向,不過癥狀都符合抑郁癥,那么小的一個孩子,多可憐啊……后來我去研究了心理學,我可不想讓自己的孩子去看心理醫(yī)生,總覺得會給他的人生留下陰影,所以我打算自己醫(yī)好他,我可不想讓他去看心理醫(yī)生。感謝上帝,我果然成功了。
“可是阿憲性子本來就比較固執(zhí),雖然是小孩子,但是很獨立,不管我怎么開導,他都還是忘不掉那傷痛。也許換做是我,我也沒辦法吧,那個人救下了我,然后就死在我面前,想想都覺得……覺得難受。而且,他媽媽在前一年難產去世了,妹妹也沒有活下來??傊?,他就是缺少安全感,害怕失去帶來的傷害,所以很難再接受任何人,反正,我盡力了。他是時候堅強點了。就像張曉風說的,保持一個完完整整不受傷的自己做什么用呢?非要把自己保衛(wèi)得好好的不可嗎?奇怪,這話我似乎更應該跟阿憲說??!不過,他受的傷太多了,所以才會想要保衛(wèi)自己,也不是因為年輕……啊……還是不跟他說了。
“阿憲的爸爸是我親哥,亦書是為了救阿憲才死的,所以我哥就負責養(yǎng)我跟夏書一輩子了,他們家可是很有錢的,我不用干活就不愁吃穿,真逍遙呢……”柯婷師說著,意味深長地望了一下天花板,然后看向了鄧旭莎,“還有什么要問的嗎?”
鄧旭莎早在她說到了張曉風的時候就走神了,她從來沒有想過,這樣的事情會發(fā)生在自己或自己認識的人身上。怪不得從來沒有聽姚夏書談起過自己的父親,原來他早就去世了。而且外表陽光幽默的他也承受著那份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