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浩溢君向棠梨轉(zhuǎn)達二殿下吩咐以后,她每日辰時就要到書房焚香打掃去,這景沐二殿下居然對她要求比師父還嚴(yán)格。
辰時那二殿下多半還未下朝,等到下朝之后,二殿下便會竟直來到書房處理公務(wù)。并讓棠梨在旁添香磨墨,順道驗一驗昨天學(xué)的功課有沒有記熟。
讀經(jīng),學(xué)道,修仙,棠梨從沒這樣充實過,簡直充實的都要崩潰了。
迷迷糊糊中,棠梨一點頭,“梆”的一聲,腦袋磕在了桌子上。
她捂著頭大叫道:“好痛!好痛!”
棠梨瞬時清醒過來,揉著紅腫的額頭,一抬眼,看見二殿下似笑非笑,似怒非怒的瞅著她。
“又睡著了?還是你每天太閑了?”景沐皺了皺眉頭,低頭沉思片刻后抬起頭來,一臉疑惑不解的說道:“你這小妖確實是天資聰穎,我所考你佛教典籍、修仙法門你都回答的頭頭是道,定是拜在了哪位有道上神門下。但是你只懂理論卻不知運用,身上卻修為甚淺,這名師如此教法,倒是叫我不知你是否真的有這位名師了?!?p> 棠梨一聽大驚,這二殿下真是明察秋毫,什么事情都瞞不了他。
她低頭假意整理衣衫,裝作沒聽到他的話。
“罷了,你不愿說,我自不會逼你。只要你是修的正道,不做傷天害理之事,我自是不會與你計較。別閑著,繼續(xù)磨墨……”景沐舒展眉心,如云開霧散,一片晴朗。
他不再多說,低頭繼續(xù)寫著。
棠梨心中有些過意不去,卻不敢告訴他實情。只能默默的感激著景沐的寬宏大度。
等了片刻,她才敢抬眼偷偷瞟去。
只見溫暖如玉的青衣少年的確是于自己有救命之恩,卻不知該如何報答。琢磨著不如將來回到太湟山,去師父的煉丹房偷幾枚仙丹法珠送給他也就罷了,不然自己法力低微,實在是沒什么能報答他的了。
在胡思亂想之間,棠梨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殿下,不知那小星星如何了?”棠梨問道。
“小星星?你說的可是那異獸狌狌嗎?”景沐頭也不抬,奮筆疾書。
“是啊,我見你把他收入一個陰森的塔中。不知道它如今是死是活,可還有救?”棠梨回想起那日所見,連忙問道。
“我只是將它暫時封印到降魔塔中?!本般鍖⒐P尖蘸了蘸墨,繼續(xù)寫著。
“那殿下打算如何處置它?”棠梨擔(dān)心莫不是因為它是異獸,景沐便會將它灰飛煙滅了吧。
“等我上報天庭,天帝自會有旨意,你不必擔(dān)心。”他輕輕吹了吹未干的字跡,將折子合上,放到一邊,又換了一本打開仔細看著。
“在浮玉山那日它并未傷人,而且……而且它似乎已經(jīng)改過自新了。能不能放它一條生路,讓它重新做獸?”棠梨一邊磨墨,一邊小心翼翼的問著。
“重新做獸?”景沐終于抬頭了。他放下狼毫,單手支臉,審視地望著棠梨,那清澈透明的眼睛顯得膚色愈發(fā)白皙。
“正是,正是。佛曰: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一念愚即般若絕,一念智即般若生。人無善惡,善惡存乎爾心。若小星星能改邪歸正,一心向善,它便不再是一只惡獸,而是一只善獸。而且諸余罪中,殺業(yè)最重;諸功德中,放生第一,殿下您放了它,就是最大的功德了?!碧睦嬗X得似乎大有希望,不覺得激動的跪坐起來,雙手支著桌子,身體前傾,直直的靠近景沐。
棠梨似乎靠的太近了,近的可以數(shù)清景沐濃密修長的睫毛。
她突然陷入了景沐深邃的眼眸中,在那高聳的鼻梁下,只見他淡紅的薄唇似乎在一動一動的說著什么。而腦子里卻一片混亂,完全不知道他在講些什么。
迷迷糊糊地不知道過了多久,“梆”的一聲,腦袋上又一痛。
原來是景沐用折扇敲在了棠梨的腦袋上,那地方正是剛剛磕在桌上的位置,額頭上看起來似乎更加的紅腫了。
“你到底看夠沒有?”景沐嘴角笑渦時隱時現(xiàn)。
他將折扇放到一邊,站起身來捋了捋衣擺,走到殿中央,對棠梨說道:“你講起佛理來倒是一套一套的,不知道是哪個教你的。下次天帝請尊神開壇講經(jīng),就應(yīng)該請你去講一講。”
景沐一伸手,降魔塔便出現(xiàn)在他手中。
棠梨揉著額頭,跳起來走到他身邊。細細端詳著降魔塔,暗黑無色,只在塔頂閃著稍許綠光。
“這塔只能關(guān)的它一時,但最終還是需要由天帝來定奪如何處置這孽畜?!本般逡环词郑@塔又消失了。
他負手踱步到窗邊,望著窗外的桃樹,緩緩開口說道:“若你想救它,也不是沒有辦法……”
“如何……如何才能救它?”棠梨有些激動,情不自禁的跟他到了窗邊,拽住了景沐的袖子央求道。
景沐從小很少與人親近,尤其是女子。他看到棠梨拽著他的衣袖,眉頭一皺,正想不耐煩的將袖子抽回。卻看見棠梨希冀明亮的目光,充滿期待地望著他。
這美麗的少女在陽光下晶瑩透亮,眉如黛,眼如波,小巧俏皮的鼻梁,櫻桃般紅潤的小嘴微微張著,心懷期盼的望著他。
他突然覺得心中一片溫暖,松開眉峰莞爾一笑道:“這就要看你的了,它是死是活全在你手里?!?p> “如何……如何?到底有何辦法?”棠梨焦急的問道。
“此獸當(dāng)日確實是被你所馴服,但是,我卻不知道它如今是否依舊臣服于你。須將它放出一試,只是……”景沐頓了一頓,轉(zhuǎn)頭凝視窗外繼續(xù)說道:“只是,不能在此間放出,萬一它惡性難改,把它放出便如縱虎歸山,難再在擒之。唯有一處可以一試……”
“只要有希望,定當(dāng)試一試?!碧睦鎴远ǖ恼f道。
雖那日狌狌只是在棠梨裙邊蹭上了一蹭,但她內(nèi)心已覺這異獸實在是毛絨可愛。不似傳說中以人為食那般可怖。如果將其施以灰飛煙滅之刑,心中著實不忍。但是,如果能將其感化渡善,那倒也是幸事一件。
景沐看她如此堅定,點了點頭說道:“你可知南極長生大帝?他乃佑圣元君之父神。仙魔大戰(zhàn)之時,南極長生大帝用畢生修為煉得兩座封印塔。其中一座名為東陵鐘,據(jù)說已將魔尊邏侯的元神封印于此。魔尊元神太過強大,需每隔數(shù)千年由一位修為高深上神將其封印加固。故東陵鐘法力只夠封印這一位魔尊的元靈。”
景沐嘆了口氣,繼續(xù)說道:“而另一只名叫八寒地獄塔。這塔里關(guān)的便是魔尊手下那些作惡多端的妖魔?,F(xiàn)如今,天帝也命我將浮玉山中屢教不改、作惡多端的妖魔也關(guān)入其中。這塔分八層,越到頂端關(guān)的越是那法力高深的妖魔。若是天帝憐憫,饒它性命,便會命我將它關(guān)至八寒地獄塔的第八層。如今之計,便是你若能隨我進入塔內(nèi),在塔中將它放出,那時,如果你依然能將它降服便罷,如若不行,我也不懼它能逃出塔內(nèi),我即刻便可將它封印在塔頂。只是可惜,可惜……”
“只是可惜什么?”棠梨不解的追問。
“可惜的是,你修為太低,塔內(nèi)實在兇險,我自顧不暇,無法護你周全,你不但幫不了我,還要拖我后腿,我怎么能帶你進塔。所以,我只能自己入塔,將它封印后再全身而退。”景沐掩著笑意,無比惋惜的搖搖頭。
“什么?”棠梨一聽就炸了毛了,氣的大叫起來:“什么可惜不可惜的,說來說去,原來是你嫌我太笨,修為太低?那……那是我平時沒有加緊修行,如果我認真修行,必會一日千里,前途大大的不可限量,就憑你這個八什么塔,根本就是不在話下的?!?p> ”
“既是如此,那你便每日好好修行,不得再偷懶了,每日再早一個時辰起床,隨我先去校場練兵,待我下朝歸來,再來書房伺候筆墨。午后還需隨我去觀塵殿修煉法術(shù),你可能堅持?”景沐揚了揚眉,嘴角帶著一絲玩味琢磨。
“當(dāng)……當(dāng)然,區(qū)區(qū)小事不在話下,殿下你就看著吧……”棠梨拍著胸脯,連連保證。
棠梨覺得自己好像是上當(dāng)了,總覺得哪里不對,但是又說不出哪里有問題。就這么上了景沐的賊船,還殷勤備至、樂顛顛的幫著他劃船。
她幾次三番想拉著景沐先去塔里試試身手,但景沐總嫌她修為太差。
棠梨又擔(dān)心那小小的鎮(zhèn)妖塔關(guān)不住狌狌,或是關(guān)了太久,會影響它的性格,把它憋得更加性情乖張,孤獨憂郁。
景沐卻告訴她,狌狌暫時在塔中沉睡,并沒有任何知覺感應(yīng)。況且以他的修為法力,關(guān)個千八百年的,還是沒有什么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