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人造人的誘惑（上）
“我叫亞修，你叫什么？”
依舊是記憶碎片中的那個天真男孩，他似乎在向自己伸出手，但無論如何，也無法回應他。
我叫……我叫……
“塞勒斯?！绷硪坏朗煜さ呐曉谟洃浿恢许懫?。
“塞勒斯?！庇质且坏览渚纳倌曛簟?p> 塞勒斯？誰？是我嗎？
……………
夢，陡然終結(jié)。
窗外的晨光早已照在了銀發(fā)小少年的臉上，驅(qū)散了他對夢境的流連。
“??？”一個激靈，他慌忙的爬將起來，穿戴起衣裝，凌亂的長發(fā)甚至來不及打理，便奔出了他的“狗窩”。
當然，說是狗窩，實際上只是一間比較狹小的隔間而已。但這個稱呼，卻是貓人起的。
“小狗兒”配“狗窩”，真是絕配……
但此刻這只貓人暫時“飼養(yǎng)”的“小狗兒”卻有些火急火燎。因為，貓人每天要看的報紙，就快送到了。
他每天清晨的任務，便是為貓人取來報紙。
來不及洗漱的塞勒斯快步跑下了樓閣，不由一慌，因為貓餐廳已然營業(yè)，而貓人則早已打開了報紙，自顧自的翻閱著——雖然小小的貓餐廳依舊在清晨時分，是沒多少食客的。
“…………”有些后怕的塞勒斯顯得有些哆嗦。
然而，貓人放低了報紙，瞥了一眼呆立在樓梯上的銀發(fā)小鬼，只是不置可否的搖了搖頭，但也不曾責怪。
看到自己的“飼主”似乎并無責怪之意，塞勒斯這才暗呼僥幸的走到了貓人身邊，有些膽怯的等待著他的指示。
“臉，頭發(fā)，鞋帶，衣服?！狈瓌訄蠹埖呢埲藳]有再將目光投向小乞兒，但卻是一一點出他的不滿之處。
“??？”小乞兒慌忙開始整理自己滿布褶皺的衣物，又想要束起自己的頭發(fā)，但似乎因為之前手忙腳錯，沒有將發(fā)帶帶出，于是又慌張的開始開始系鞋帶。
然而，心越慌，手就越亂，他的小手最終為自己的鞋帶打了死結(jié)。
一時間，當場懵了。
直到此時，貓人才嘆了一口氣，放下報紙，蹲下身子，為他“飼養(yǎng)”的小狗兒打理著衣裝。
而慌了神的塞勒斯，只得乖乖立在原地，動也不敢動。
貓人與小乞兒之間的關系，確實很像飼主與寵物，縱然這種身份上的從屬關系不被法律認可，但小乞兒對此并無概念，不知為何，在他自己看來，相遇比曾經(jīng)渾渾噩噩，只為下一頓飯思考的自己，此刻有一個能給他明確命令，不用思考的活著，某種意義上也并無什么不妥。
清楚明白自己低賤身份的塞勒斯，并不介意以一個寵物的身份獲得生存的可能。
但他更明白，如今這種從屬關系并不會長久，貓人之所以愿意“飼養(yǎng)”自己，是因為自己對他還有用。
一旦自己不再擁有用處，那么，或許……
想到這里，塞勒斯身子有些僵硬，強迫自己不要去考慮這些今后的事情。正如上文所述，對于他而言，現(xiàn)在這種不需要自己思考、能得到明確命令的日子，也并非不可。
至少，在自己失去作用前，可以不用像曾經(jīng)的臭水溝小狗一樣，人生目標只為了“吃到下一頓飯”。
“小狗兒，你要記住，人是需要體面的，不單單是為了你自己，也是為了與你有聯(lián)系的人?！?p> 待得貓人為塞勒斯整理清楚裝束，卻是又像是玩笑般打趣道：“仔細看看，就這樣散發(fā)的樣子，也挺好看的，雖然像個女孩?！?p> “……”
人需要體面……可是，我算是“人”嗎？
塞勒斯不敢將心中的疑問道出，因為他不止一次聽到貓人與他的友人稱呼其為人造人，儼然將他與“人類”這個群體劃分開了，如果自己真的不算是“人”，為什么在意所謂“人的體面”呢？
倏然，貓人捏起了塞勒斯的小臉蛋，打斷了他所有的思緒。旋即笑瞇瞇的威脅著：“啊，對了，小狗兒，如果你下次再睡過頭的話，那你的‘狗糧’，便沒有著落了?！?p> 所謂的狗糧，便是此刻放在餐廳廚房一處菜板上的早餐——幾片的面包與牛奶。
“……是！”一個哆嗦，趕忙應諾。
“去吃吧。吃完之后，我們還有事做?！必埲擞肿亓藶橹?，看起了報紙。
而塞勒斯則忙不迭的走到了自己的“狗糧”面前，十分狼狽的消滅著食物。
是的，狼狽。
難道是因為不好吃嗎？不，準確的來說，簡直是美味。至少一直以來只吃過殘羹剩飯的塞勒斯而言，卻是很美味，甚至比那天晚上那不知名的少女施舍的黃油面包還要好吃。
但是，帶著命令進食時，總是不經(jīng)意的吃的太急，甚至味道都來不及品嘗便想要咽下口。這自然吃的狼狽。
唯一的好處，只有管飽。
“…………”
貓人瞥了一眼吃相難看的銀發(fā)人造人，思考著是不是該約束他。但轉(zhuǎn)而又放棄了。
因為他也漸漸看出來了，這個人造人小鬼實在是太符合他應有的特性了。
那就是順從，或者說服從。
儼然，現(xiàn)在這只“小狗兒”，將貓人視作“主人”，所以面對他的命令只有聽從，不管害怕也罷，不安也罷，但絕無半點抗拒。
方才叫他要在意身為人的體面，但貓人看得出來，對方根本不理解這個意義所在，但是依舊毫不猶豫的應諾。
因為對于人造人而言，這是命令，遵守自己主人的命令，就是存在的意義。
忽然間想起老友庫洛洛斯對于人造人的評價——沒有完整的生理機能，沒有完整的靈魂，只是因為魔法師過剩的求知欲，而誕生的悲劇性的生命體。在魔法師的設計圖紙中，人造人本來就“有無條件服從制造者與主人”的設定。
縱然眼前這個銀發(fā)男孩只是一個失敗品，但似乎在服從擁有者這方面，卻十分成功。
老實說，貓人曾經(jīng)面對過人造人，這也是他會無條件支持和協(xié)助庫洛洛斯打擊人造人試驗的原因。
但即便如此，他也是人生頭一次見到一個尚未成年的人造人。
正因如此，他才會有時不自覺的思考，這個人造人小鬼，和普通人類的小鬼，到底應不應該區(qū)分開來。
按照庫洛洛斯的說法，即便是人造人，也是人類。
可是，其他人類也這么想嗎？人造人那鮮明的服從特征，與學習能力，沒有完整靈魂與生理機能的他們，真的算得上人類嗎？
想到這里，不免回想起身邊這只“小狗兒”——他會饑餓，會害怕，也會生病，他想活下去，即便活的沒有尊嚴，也充滿想要活下去的欲望。
這，難道不是同樣是人類的應有特征嗎？
再想起來，自己在黑劍士面前隨意展示這個渾身山下都寫滿了“人造人技術(shù)”的銀發(fā)小鬼，本身就將其置于極大的危險中。
若是換做其他人類孩童，他會如此毫無負擔的將其置于同等的危機嗎？
苦思了片刻，即便貓人也想不出答案。
現(xiàn)在想想的話，同意庫洛洛斯的鬼話，將這個人造人留在身邊，還真是自尋煩惱。
不過，貓人注意到了時間的變化，明白，接下來還有自己更應該做的事，這些無所謂的煩惱等一切了結(jié)之后再思考吧。
瞥了一眼，喝下牛奶，緩解咀嚼面包時干澀的塞勒斯，不由一笑：“小狗兒，今夜會有許多的客人，現(xiàn)在，我們需要購買食材，跟我來吧?！?p> 他……要向更多人，展示這件了不得的“藏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