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兒6
申屠敘接過抹額,綁在了自己的額頭上。
“好好照顧他?!鄙晖罃⒈称瘃R刀轉(zhuǎn)身,“告訴他,我不久就回來…”
那日的日頭很烈,白晃晃的照的他睜不開眼……一如現(xiàn)在,他努力睜大眼,也只能看到模糊不清的世界。
他抬手抹向自己的脖子,一道細(xì)小的傷口里潺潺涌出鮮血。
無聲無息,亦源源不絕。
他捂著的鮮血讓他覺得有些粘稠,還有一股濃重的鐵銹味。
申屠敘高大結(jié)實的身體直挺挺的倒下,壓碎些許屋頂?shù)耐叩[。
他想抬起粗糙的手阻擋灼日,卻不經(jīng)意間摩擦到了抹額。
他堅毅的臉上隱約浮現(xiàn)幾分落寞與不舍,大口呼吸著呢喃,“瑞兒…是我食言了……沒能去…接你……”
立在他身后的青藤,站立著俯視他。
他黝黑的五官棱角分明,扎結(jié)的肌肉孔武有力,如此有朝氣的身體,此刻卻微弱的喘息,像是一條溺水的魚…
人的生命還真是脆弱啊……
青藤舉起手中的回春,面無表情的斬下去。
叮叮叮!
一排密集的銀針朝站立的青藤射來,青藤一手持刀,另一手摸出一把回旋鏢,往那一甩。
隨后輕巧的飛身后退,打落了一地的碎銀針。
“師傅!”
宋瑞雙目通紅,直愣愣的跑向申屠敘。
但此刻的申屠敘已沒有了氣息,一身黑衣的他躺在鮮紅的血泊里,竟有一絲寧和。
“你居然殺了他!都說了不關(guān)他的事了!”
宋瑞張牙舞爪的沖青藤嘶吼,小小的身體抱著已經(jīng)沒有氣息的申屠敘。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意氣用事。此刻的他不是應(yīng)該逃跑嗎?還沖出來罵人做什么。
豈不是擺明了找死。白陽無奈的搖頭。
“那又怎么樣。”青藤冷漠的收刀回鞘,“關(guān)我什么事,殺他只是我的任務(wù)?!?p> “你這個人渣!冷血!殺人魔?。?!”
宋瑞憤怒的沖過去,運起內(nèi)力,一枚枚細(xì)小的銀針在他掌心握成一束。
“我要殺了你!”
他魔怔了般瘋狂的向青藤扔去銀針,卻在她轉(zhuǎn)身騰挪間連她的一片衣角都沾不到。
“我要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
他大聲的哭喊著,眼淚鼻涕流下都全然不顧,張牙舞爪的要接近青藤和她同歸于盡。
青藤云淡風(fēng)輕的置出三把飛刀。
宋瑞卻依舊橫沖直撞,三把飛刀深深的沒入他的肋骨,穿刺他的內(nèi)臟。
他咳出一口血,依舊瘋狂的前進(jìn)。
“青魔,你這個魔鬼!你就是為了被人利用而生!渣子,你更本不配殺人!所有被你殺害的人都比你好一千倍一萬倍!你這個卑鄙無恥,自私自利的小人!”
“閉嘴?!?p> 饒是再好脾氣的人,被人踩著痛腳一直罵也會心有不爽,更何況是吃了失心丸直來直往的青藤。
只見青藤被他說的窩火,抬起右手袖子里的弩,對著他的肩膀就是一箭。
弩的威力巨大,宋瑞整個肩胛骨被它洞穿,被迫著整個人向后退了幾步。
“你以為我怕你嗎?”宋瑞嘲諷的罵道,“我一點都不怕你,你就是個靠武器裝備自己的可憐蟲!”
“閉嘴!”
青藤又射去兩箭,洞穿它的膝蓋,讓宋瑞不得不跪下來。
“你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懂!就曉得殺人!”
宋瑞跪在地上惡狠狠的盯著青藤嘲笑。
“你這樣的人,遲早會下地獄,被野獸分食,被萬箭穿心,被滾刀山,下油鍋!”
宋瑞滿臉鮮血,卻依舊惡毒的詛咒著她。
青藤騰的沖向宋瑞掐住他的脖子,惡狠狠的說道。
“我是就曉得殺人,那又怎樣。你打得過我嗎?殺的了我嗎?”
說到此處,青藤瘋狂的涌起全身的內(nèi)力,刺喇的鼓風(fēng)聲在她的衣裾間翻飛而起。
“嘴巴這么厲害,還不是眼睜睜看著我殺掉你重要的人。”
“我可憐?沒能力的人才最可憐!這就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誰厲害,誰就活到最后!”
青藤雙目通紅,臉上猙獰的笑著。
“不甘心嗎?哈哈哈哈哈哈哈,心懷不忒有什么用?你還不是什么都做不了?!?p> 宋瑞不服輸?shù)膾暝焓秩テ嗵俚牟弊樱瑓s被青藤拔出的飛刀插入肩膀,釘死在泥地里。
青藤拔出腰間的彎刀,想給這個聒噪的小孩一個痛快。
“你只是…別人手里的一把刀…”
鼻青臉腫的宋瑞,嘴里含糊的吐著鮮血口水的混雜物,目含怨恨而又同情。
“可憐,真可憐……”
他的呢喃像是一場夢魘,攪的青藤目光呆滯起來…
我們只是主上手里的一把刀,刀不需要思考,也不需要感情。只要鋒利,一往無前就可以了。
靖舒喝的酩汀大醉,還依舊在呢喃的話,久久回蕩在青藤的腦海里。
青藤掐著宋瑞的脖子,再次舉起手中的彎刀。暴漲的內(nèi)力形成尖銳的颶風(fēng),凌亂劃破宋瑞的脖子,沁出一顆顆血珠,緩緩滴落。
一如靖舒從眼角滑落的淚珠…
真的對嗎?
“青藤!”
白陽驚恐的大喝猛然炸響在青藤的腦海里,她周遭的內(nèi)力忽然一滯,隨后內(nèi)力如潮水般瘋狂退去。
青藤身體一軟失去意識,白陽焦急的飛身上前定住她身上的幾大穴,連半死不活的宋瑞都顧不上,抱著青藤飛身離開了。
宋瑞目送他們離開的背影,喘息掙扎著起身,將身上武器拔掉。
許是上天悲憫他,此時的天空陰沉的快要掉下來,慢慢下起淅淅瀝瀝的雨…
冰冷的雨水將他的碎發(fā)濡濕,漸漸沖淡了申屠敘流著鮮血的傷口。
宋瑞艱難的爬過去想要將申屠敘的尸體背在背上,但他連自己都走不了,又如何能將高大的申屠敘帶走。
他只得咬了牙將申屠敘挪到無人住的柴房里,摸出申屠敘身上的銀兩先去治傷。
那個殺了師傅的人…他定要報仇,讓那個人不得好死!
這個世上申屠敘從未做過任何虧心事,只有陳睿,這個陰險小人始終都不放過他。
“陳睿,我要讓你血債血償!”
宋瑞無辜的雙眼里載滿仇恨,拖著殘破的身軀隱入蒼茫的雨幕里。
白陽抱著青藤穿梭在雨霧里,眉頭緊皺。她剛剛那個呆滯的眼神……怕是她的身體已經(jīng)到了崩潰的邊緣……
照理來說青藤的武學(xué)天賦驚人,自身內(nèi)力壓制失心丸二十幾年沒什么問題,炙奴他們到底做了什么,讓青藤本還好好的身體突然崩潰。
白陽將青藤帶到了一間酒樓,扶著她躺在床上,給她吃下一顆清心丸。
清心丸本是給炙奴這樣服下控心丸的半傀儡服用的,效果是在炙奴不受控制的時候讓他回到自己原本的理智。
他不知道這個藥丸給青藤服下有沒有用,但眼下他手里只有這個藥丸,也只能死馬當(dāng)作活馬醫(yī)了。
“呆子,呆子你醒醒?!?p> 白陽感受到她的氣息正在慢慢回穩(wěn),忍不住搖她的肩膀。
“住…住手…”青藤悠悠轉(zhuǎn)醒,右手錘著自己的胸口,想把里頭悶住的氣錘散,“你再搖,我都要吐了?!?p> 白陽慌張的放開手,顫微微的去摸她額頭,“你沒事吧?感覺怎么樣?”
“不太好…”青藤臉色蒼白,她盤腿坐起來運氣調(diào)息,“好像…好像是炙奴…他開始崩壞了……”
炙奴一旦徹底開始崩壞,就會不受任何控制。就連吞下失心丸的青藤也控制不了。只能等到炙奴將體內(nèi)所有功力揮霍一空,才會枯竭而亡。
白陽臉色也是一白,“他不是和樂芙出去了……”
正是他們兩個出去了才好。青藤擔(dān)憂的望向窗外,若是被小王爺知道炙奴開始崩壞了,定然不會再想法子救他,一準(zhǔn)要派人過去將他除掉。
不然依照炙奴的破壞力,準(zhǔn)會引起朝廷的注意,到時候抽絲剝繭,小王爺?shù)挠媱澗鸵粩⊥康亓恕?p> “你知道他們?nèi)チ四膬簡???p> 青藤不太管其他幾人的任務(wù),向來都不知道其他幾人的行蹤。但她這次打算先過去尋炙奴,把這里的爛攤子留給白陽。
雖然他并不能阻止炙奴的崩壞,但她可以輸送給他一部份內(nèi)力,讓他延遲崩壞。
到時候可以再慢慢想辦法,總比被小王爺知道蹊蹺立馬下殺手要好。
“去窠瑯谷采摘藥草了。”白陽也覺得此事頗有蹊蹺,得去看一看才行。但絕對不是此刻。
白陽拉住青藤搖頭,“此時你不能去,你去了反而引起主上的注意,速將這里的事辦完,我再同你一起去?!?p> 青藤也覺得自己此時趕去窠瑯谷無濟于事,內(nèi)力幾乎被傾瀉一空,要修養(yǎng)幾日才能恢復(fù)。
但青藤總覺得他們好像忘了什么。
“申屠敘和宋瑞呢!”
青藤猛的抬頭,后腦勺剛好磕在白陽的下巴上。
白陽吃痛的捂住自己的下顎,眼里都痛出了水花,“應(yīng)該還在那里,宋瑞都動不了了……”
動不了歸動不了,但他還沒死啊!
青藤急匆匆的出門,等他們二人趕到現(xiàn)場,早已沒有了申屠敘和宋瑞等身影。
就連地面上的血跡,也被沖刷的很淡薄。
“這要如何是好,兩個人都不見了?!?p> 青藤無措的望向白陽,白陽從懷里掏出一包粉末,往空中一撒,原本滲透過血的地方泛出盈盈的亮光。
“往這走?!?p> 白陽示意青藤跟上,在路上邊走邊撒,直到在一個柴房門口停住。
柴房地底已經(jīng)滲透出血來,青藤將上面的柴和挑開,露出了被埋在下面的申屠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