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的過去10

　　即便孔老夫人再過不舍，秦婉婉吃了晚飯，終究還是要回家的。

　　秦蓉蓉見秦婉婉早已哈欠連連，而外頭也已經(jīng)月上中天，便上前對著孔老夫人行了一禮，溫柔端莊的提醒道。

　　“姥姥，時候不早了。”

　　孔老夫人瞧著秦婉婉眼睛都快要閉起來了，心中著實心疼的緊，她抱著秦婉婉的手在她后背一下一下溫柔的拍著，輕聲哄著秦婉婉入睡一般說道。

　　“這么晚了，就留在孔府宿一晚吧。夜里外頭也是不安全的。”

　　“姥姥！”

　　秦蓉蓉聞言立刻眉頭緊皺，略有些不滿的嗔道。

　　“家中阿爹定然還等著呢，見不著婉婉回去，他定然一晚上都輾轉(zhuǎn)難眠?！?p>　　“好罷好罷！真是防我跟防賊似的?！笨桌戏蛉诵『⒆铀频陌T了癟嘴，將手中的秦婉婉小心翼翼的抱給秦蓉蓉，“那就早些回去吧……”

　　“姥姥……”秦婉婉抓著孔老夫人的衣襟依依不舍的嬰寧一聲，孔老夫人被喚的心肝都柔軟了，亦是依依不舍的拍了拍秦婉婉的小手背，將她完全交給了秦蓉蓉。

　　秦蓉蓉畢竟也還是個半大孩子，抱著秦婉婉終歸沒有孔老夫人抱來的有經(jīng)驗，她在秦蓉蓉懷里不舒服的挪了幾下位置，將小腦袋卡在秦蓉蓉胳肢窩里嘀咕了兩句睡著了。

　　她的臉上胎毛還未完全褪去，照在夜里暖黃的燭火下像是被鍍了一層金光，孔老夫人愛憐的點了一下她肥嘟嘟的臉頰，轉(zhuǎn)身對著身后的“小古板們”喝道。

　　“夜里風大，還不快去給我的婉兒乖孫拿件狐裘來！一點眼力見兒都沒有！”

　　執(zhí)掌孔府的孔遜頗為為難的上前一禮，弓著身子說道。

　　“這……府里沒有婉兒侄女大小的狐裘吶……”

　　若是說偌大的孔府連件小狐裘都拿不出來，那鐵定是不可能的！

　　但孔遜實在是沒那個臉去長篇大論的解釋自己不是摳門，而是是孔府下面幾代個個都是男丁，實在是拿出件女狐裘來。

　　雖說小娃娃的狐裘男女沒太大區(qū)別，但若是拿了表哥表弟們的狐裘來披，定是要被老祖宗罵一頓“狗賊你是想敗壞我婉兒乖孫的名聲！”。

　　可孔遜即便不這么做，亦是逃不過一頓呵斥。

　　只見孔老夫人眉頭一豎，上前就給了孔遜一腦瓜子，連耷拉的眼皮都被孔老夫人氣的撐了開來。

　　“蠢貨！那就把我那件拿來！披在外頭的要什么大小合身！”

　　孔遜被孔老夫人當眾喝斥也不覺得沒面子，擦了擦額頭的冷汗連連應(yīng)道。

　　“是是是，兒子這就吩咐人去辦！”

　　孔老夫人聽了此話方才略微消氣，依舊狠狠的刮了他一眼才暫且饒過他。

　　孔遜畢竟是孔家家主，吩咐下去的事情自然辦的極快，沒一會兒孔府的小廝便披掛著霜露，捧著一件大狐裘回來了。

　　孔老夫人瞧著秦婉婉凍到蜷縮起來樣子心疼的厲害，連忙出門奪過狐裘，將它小心翼翼的包裹在秦婉婉身上。

　　身上突然增加了重量，秦婉婉悠悠轉(zhuǎn)醒，打了個哈欠頗為愧疚的說道。

　　“姥姥，我不小心睡著了……”

　　秦婉婉怕孔老夫人不高興，還撒嬌似的要去牽她的手。

　　孔老夫人見狀，慈愛的拉起她的小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捂著，柔和著眉眼說道。

　　“姥姥知道，沒關(guān)系，天色是不早啦！乖寶寶就得早早睡覺的！”

　　小孩子到了晚上就開始認人，秦婉婉依依不舍的抱住孔老夫人的脖子，撅著嘴巴不放手。

　　“姥姥我舍不得你，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秦府玩兒？”

　　孔老夫人當然想跟著秦婉婉去秦府小住幾日，只要有她的婉兒乖孫陪著她，住哪兒都是開開心心的。只是她剛想答應(yīng)，孔府上下老小齊刷刷的一片跪倒在地，個個慌張的驚呼

　　“不可呀！老夫人您去不得，天寒地凍的摔壞了怎么辦！等開春了再去吧！”

　　“是啊是??！”

　　“快過年了去女兒家小住，這傳出去不好聽吶老祖宗！”

　　………

　　孔老夫人聽著他們一人拋一個理由，氣的食指顫抖的指著這群跪倒在地的后輩們，頗為惱怒的向秦婉婉告狀。

　　“你瞧瞧，瞧瞧他們！

　　一個個跪在地上，裝模作樣的尊敬我，實則就是在要挾我老太婆子！”

　　孔遜聞言臉色煞白，這是要給他們扣上“不忠不孝”的名頭吶！他連忙對著孔老夫人磕頭，帶領(lǐng)著一眾孔府后輩們認慫。

　　“兒子不敢！兒子不敢吶！”

　　………

　　孔老夫人看著自己兒子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模樣，終是無奈的長嘆出一口氣。瞧瞧他現(xiàn)在的模樣，尊重有余，親情不足，哪里像是什么母子，更像是一對公事公辦的上下屬。

　　整個孔府都是這樣，一點人情味兒都沒有，明明孔府人丁旺盛，自己這個糟老太婆卻像是和一堆沒有生命的木頭石塊住在一起，孤獨的很。

　　“不是姥姥不想去，是他們不給姥姥去！”

　　孔老夫人摸了摸秦婉婉有些委屈的小腦袋，輕輕的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個吻。

　　“等開春了，姥姥再來你家小住，好嗎？”

　　秦婉婉聽話的點點頭，從孔老夫人手里掙扎出一只小手指說道。

　　“那我們拉勾?！?p>　　孔老夫人極為配合的伸出小手指頭，慈愛的笑道。

　　“好，我們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秦婉婉得了孔老夫人的許諾，便放心的縮回了秦蓉蓉的懷里，只是她瞧著孔老夫人不舍的眼神，由不死心的再度確認。

　　“那我們真的走了？”

　　“嗯！”

　　孔老夫人罷了罷手，不舍的眼眶都有些濕潤起來。

　　“回去吧！你阿爹還在家里等著你呢！”

　　秦婉婉聞言略有些失落的合下睫毛，秦蓉蓉抱著她的手往上顛了一顛，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后背。

　　“那我們回去了，姥姥保重身體?！?p>　　孔老夫人點了點頭，拄著拐杖一直送他們到孔府的門口。

　　只是出了孔府，外頭便一片漆黑，孔老夫人由不放心，又一直送她們送到了孔府外的十字路口，秦婉婉亦是一直將小腦袋探在窗戶外頭，很是擔心的催促孔老夫人回去。

　　“姥姥，我們很安全的！你快回去吧！外頭冷！”

　　“不冷！”孔老夫人依舊蹣跚的跟在馬車后頭，“姥姥看著你平安，才能放心回去！”

　　秦婉婉聞言真想立刻跑下馬車和孔老夫人呆在一起，她紅著水潤的眼眶說道。

　　“我好著呢！姥姥凍壞了婉兒擔心！你快回去吧，姥姥安全回家了我才能放心！”

　　“好好好！”孔老夫人欣慰的對著秦婉婉揮了揮手，“姥姥這就回去！”

　　秦婉婉見孔老夫人真的往回走了，便縮回了露在外頭的小腦袋，躲回馬車里連連搓手。秦蓉蓉見她凍得小鼻頭都紅了，不由心疼的點了一把她的小腦門兒。

　　“瞧瞧，不聽阿姐的凍壞了吧！”

　　秦婉婉將小手放在嘴巴下哈了幾口氣暖暖，低垂著腦袋稚嫩的說道。

　　“姥姥一定更冷?！?p>　　秦蓉蓉聞言一愣，略有些愧疚的低垂下眉眼。是呀，她只將婉兒放在了心上，卻是沒去關(guān)老祖宗也吹在寒風里。

　　只是秦婉婉不知道的是，“離去”的孔老夫人在這段兒直道上一直一步三回頭，嘴上答應(yīng)著她回去，卻還是站在路邊，直到秦府的馬車消失不見，方才落寞的蹣跚回孔府………

　　她的背影很孤獨，即便被巨大而華麗的狐裘包裹著，依舊感受不到她身上的溫度與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