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的過去12
孫知縣的眼神與秦知章互相對上了幾分鐘后,兩人相視一笑,又十分默契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知章賢弟說得有理!這正是老夫所擔(dān)心的吶!
只是老夫一把年紀(jì),活到如今只知圣賢書,這商場里的世事,還需請教一番知章老弟啊!”
“哎!孫兄過謙了,你若不懂這生意二字,如何能將東寧縣打理的這般富庶?”
秦知章謙遜的罷了罷手,修長有力的指尖蘸了些茶碗里茶水,在他兩中間的桌案上落下一點(diǎn),抬眸看向?qū)O縣令。
“此事……就目前的形勢而言,尚且不難?!?p> 說完此話,秦知章又在這點(diǎn)的周邊畫下五個圍繞著它的水滴,指著其中一個水滴垂眸笑道。
“東寧縣周邊的縣城皆是富庶之地,還未染上缺糧的恐慌,糧價尚且穩(wěn)定。
孫兄只需先將東寧縣周邊糧食散戶手里的存糧收購了,再在東寧縣出臺暫時的糧食買賣限購令,這樣就避免了糧食大戶以大吞小,企圖發(fā)災(zāi)難財?shù)臋C(jī)會。
換而言之,也能為東寧縣府衙糧倉采購糧食騰出時間?!?p> 孫縣令聞言撫著小胡子的手一頓,頗為認(rèn)可的“嗯”了一聲。
秦知章見他未反駁自己,便又蘸了一些茶水點(diǎn)在最中間的那顆水珠上,讓這顆水珠成為案面上最飽滿圓潤的存在。
“待到縣衙糧倉采購滿了,再開放糧食買賣,您自然就能把控住糧價了。
屆時,發(fā)生暴亂的幾率也會下降不少。”
聽聞秦知章的分析,孫縣令不由撫掌而笑,拿起面前的茶碗一飲而下,像喝酒那般豪邁的說道。
“知章賢弟說的有理!實乃老夫知音吶!”
只是說道此處的孫縣令依舊憂大于喜,沉重的放下手中的茶碗,長嘆出口氣。
“實不相瞞,老夫亦是有出臺限糧令的想法,只是一直對先地下購糧,還是先發(fā)布限糧令而舉棋不定?!?p> 秦知章知道孫縣令的難處,若是先地下購糧,那么那些個老鼠一般走街竄巷的混子們,必定不出一天就會把這個消息傳的滿東寧縣都是,倒時引起東寧縣財主們哄搶糧食的局面是必定會發(fā)生的。
但若是先頒發(fā)限糧令,那么必然會在東寧縣造成風(fēng)聲鶴唳的局面,孫縣令管得住東寧縣,卻管不住東寧縣的周邊城鎮(zhèn),倒時土財主們往東寧縣周邊的地區(qū)囤糧,造成糧食恐慌,存糧短缺的東寧縣依舊會糧價飛漲。
這是一部死棋,走左走右抑或是不走,都是一幅崩壞的局面……
秦知章皺著眉頭思索片刻,終究還是艱難的開口說道。
“先存糧。”
說出此三個字,秦知章的眼神便變的更為堅毅起來。
“這就是一場糧食的戰(zhàn)爭!不是比誰買到的糧食便宜,而是比誰搶到的糧食多!
孫兄你要明白,你囤糧并不僅僅是為了發(fā)放給外來的流民,是為了鞏固糧價,更是為了維持東寧縣的穩(wěn)定!防暴防亂!”
秦知章一手握住孫縣令的手掌,重重的捏了捏。
“東寧縣現(xiàn)今的局面,意識到糧食短缺的財主還很少,孫兄必須先下手為強(qiáng)!”
聽聞秦知章的一番話,孫縣令不由有當(dāng)頭棒喝之感,他動容的回握住秦知章的手,微微顫抖的說道。
“知章賢弟所言有理!字字句句,皆為肺腑!”
秦知章亦是用另一只手輕輕的拍了拍孫縣令的手背,懇切的叮囑道。
“孫兄權(quán)且如此低調(diào)收購,稍有漲糧價的風(fēng)聲,你便立刻出臺限購令?!?p> “好!”孫縣令一拍案板,豪氣沖天的說道,“就如知章賢弟所言去辦!”
見自己幫孫縣令解決了此樁煩心事,秦知章不由自得的展演一笑。只是他側(cè)首撇見孫縣令福態(tài)的臉上依舊顯的憂心忡忡,他聰慧的眸子略微一轉(zhuǎn),心中忽而想到什么,一拍大腿又接著開口說道。
“但孫兄向來勤政愛民,常年減輕賦稅,府衙里怕是沒那么多財力來購買糧食?!?p> 秦知章側(cè)身對著站在身后的貼身心腹使了個眼色,幾不可見的在桌子底下用手指頭比了個“二”的手勢,心腹便立刻會意點(diǎn)頭,匆匆向外跑去。
沒一會兒,秦知章的貼身心腹便帶著四個秦府的小廝,扛著兩個箱子走來。
秦知章見小廝所辦事情妥帖,滿意的笑瞇起眼睛,拍了拍手掌,示意他們將箱子打開。
秦知章的心腹會意的對著秦知章行了一禮,伸手恭敬的打開兩個箱子,只見兩個外表樸素的紅木箱子,里頭竟整整齊齊的塞滿了金條!
那嚴(yán)絲合縫的樣子,起碼得有幾十萬兩黃金!
“這是知章的一點(diǎn)心意,還望孫兄收下?!?p> 秦知章謙遜的從太師椅上站起來,對著孫縣令行了一禮。
孫縣令亦是連忙站起來,略有些慌亂的壓著他坐下。
“不可!這萬萬不可!”
孫縣令雖長得像個球似的圓不隆咚,一幅貪墨了不少民脂民膏的長相,但實則他并不喜歡應(yīng)酬,也不太吃什么山珍海味,只是單純的吸空氣都會胖而已。
就像秦知章所說的,他在東寧縣任職期間可謂是鞠躬盡瘁,死而后已。將東寧縣的賦稅降到堪稱全國最低,好些年上繳國庫的賦稅都是從往年里挪的。
但此舉也吸引了大批外來的商人,將東寧縣帶動到前所未有的繁華地步。
只是因為賦稅極低,又在大力修建道路,東寧縣的庫里怕是真沒什么銀兩……
秦知章知曉孫縣令的為人,知道他換成往日定然不會接受此銀,但今時不同往日,迫于現(xiàn)實,孫縣令定然會順坡而下。
貪官好巴結(jié),清官的情誼可不好騙!此時給東寧縣捐贈名正言順的銀兩,正是秦知章盤算的“患難見真情”套路。
只見他義正嚴(yán)辭的拉住孫縣令推拒的手腕,皺著眉頭說道。
“孫兄不要誤會,知章此舉只是不愿看到東寧縣發(fā)生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的景象。
這兩箱金子并非知章賄賂孫兄,而是我秦某,自愿捐贈給東寧縣府衙的!”
孫縣令剛要開口推脫,秦知章又搶先說道。
“有了我捐贈銀兩的開端,才能引發(fā)東寧縣商人眾籌給東寧縣府衙的局面!
這樣一贈一減,東寧縣府衙方才能購買更多的糧食呀!”
孫縣令聞言,不由感動到涕淚齊下,深情高呼一聲,“知章賢弟高才!”
秦知章亦是動容的緊緊握住孫縣令的手掌,含著些許熱淚搖頭。
“孫兄莫再多言,趕緊去張羅糧食的事才是正經(jīng)!”
孫知縣連連點(diǎn)頭,熱淚盈眶的松開握著秦知章的手,對著他深深的行了一個大禮后,竟是“撲通”一聲干脆的跪下。
“知章賢弟大恩大德,我孫某人在此替東寧縣的百姓們謝過了!”
“孫兄你這是做什么!快快起來!”
這一跪嚇得秦知章猝不及防,他連忙蹲下身子拉扯孫縣令起來。他只是想買個好給孫縣令而已,沒想到他竟然行此大禮。
不料孫知縣卻是依舊執(zhí)著的跪在地上連連搖頭,耷拉著他那圓滾滾的腦袋愧疚的說道。
“知章賢弟,你如此真心待我,我卻瞞你頗多,心中實在愧疚難安,今日必須與你言之一二?!?p> 秦知章聞言不由愣住,半跪在孫縣令面前,與依舊跪倒在地的孫縣令平視。
孫縣令不忍看他灼灼如朝陽的目光,嘆息了一聲,與他錯開眼神。
“秦家無人入仕為官,不曉得官場里早已為了災(zāi)年風(fēng)聲鶴唳。
你在這東寧縣為百姓做了太多太多。而另幾戶家有入仕的巨商早已聞風(fēng)而逃,唯有你還留在東寧縣為老夫出謀劃策,慷慨解囊。
你叫我一聲孫兄,我全且厚著臉皮做你一回大哥。你所言所行大哥十分欣慰,亦十分感激??赡懵牬蟾缫痪鋭?,跟著他們速速離開吧!東寧縣實在已快成為是非之地!莫要再滯留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