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即是終點?!?p> 在通向埋骨地的路上立著這么一塊破舊的牌子,這里正如字面上的意思,是城市廢墟里的一片早就已經(jīng)沒有人來吊唁的墓地。
從很久很久以前,“末日終途”便是旅客休息的中轉站——有些人從西邊的海島上來,帶著閃亮的珍珠、貝殼和珊瑚。有些人從南方的密林中來,馬車后面的籠子里藏著怪異的野獸。偶爾也有人長途跋涉穿過東邊的荒涼平原,帶來死者國度恐怖的傳言。在這片大陸上,似乎每一個浪跡天涯的人都知道“末日終途”是生命旅程的終點,這里絕對不是什么避風港,你能在這里找到的,只會是把人卷進海底的最后一股巨浪。
同時這里也是消息的集散地,江曉俞無論如何不敢再回如蜜城,想打聽老爹、霍迪爾和瑪格曼的消息,似乎也只能來這里碰碰運氣了。
最近一陣子,“末日終途”的生意十分火爆,酒館二樓的幾間客房早已經(jīng)住滿了人,江曉俞只能趴在角落的桌子上打盹。幸虧這里的酒保不會把任何一個看起來落魄至極的客人給趕出去,但江曉俞也必須接受和任何人坐在同一張桌子上,無論對方是搔首弄姿的男人,還是看起來面露兇光腦筋不太正常的野蠻人。
同時他也注意到,在這里總有些人的眼神充滿猜疑和計算,也總有人會偷偷尾隨醉酒的人離去,更是沒有一刻聽不到骰子掉進碗里的聲音。
他感到有些失望,這不是他想象中暫時落敗的勇士重整旗鼓的地方,無論在什么時候,他也都沒有感受過這種徹底絕望的壓力,似乎每個人都成了只剩下最后一枚籌碼的賭徒,冷靜下來想想,其實自己也已經(jīng)是了。
有人碰了碰他的手肘,讓江曉俞從冰冷的絕望里暫時逃脫,禿頭的男人長著鷹鉤鼻,看起來就是面色不善的樣子,他湊近了小聲的說:“這位朋友,你從哪兒來?”
“王城?!苯瓡杂岵幌攵嗾f,但也不習慣騙人。
“看你這幅單薄的身子,如果不是被通緝的魔法師,那就是個落魄的貴族?!?p> 江曉俞聳聳肩,他實在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我不和魔法師做生意,但如果你是個混不下去的貴族,我這兒倒是有個東西很適合你?!倍d頭的男人從懷里掏出一個雞蛋大小的瓶子,掀開蓋子里面裝著灰色的粉末,“你只要把這東西撒進酒里,給你的哥哥、繼母的兒子、隨便哪個領主甚至是嫌他命太長的父親喝下去,你就能得到本該屬于自己的爵位和封地,你不會因此成為謀殺者,只會不幸的收獲一個需要你照顧的病人。當然,你也可以靠它成為某個有錢人的女婿,只需要一點兒小小的計劃……”
“謝謝好意,我不需要?!睂Ψ降脑捵尳瓡杂岣械綈盒?。
“等你需要的時候,可以隨時來找我,只要我還活著?!倍d頭的男人又加了一句,“別妄想再當個好人,善良是種奢侈品,到了這兒的人不配擁有?!?p> 這句話讓江曉俞感覺十分不安,酒館里的光亮、嘈雜聲、熱氣還有烹煮動物內(nèi)臟的臭味像股浪潮把他團團包圍。幸虧這時候有人從外面推開了大門,一陣冷風直沖進來,讓每個人都猛然間清醒了些。
走進來的人穿著寬大的紅色斗篷,整張臉都隱藏在兜帽里,通常只有性格張揚的魔法師才會穿成這樣。這也等于是在公開表示——我這份賞金你們休想拿到。
一種模糊的直覺,江曉俞覺得這個人可以成為朋友。
穿長袍的人迅速掃視了一遍人群,酒館里幾乎每把椅子都有人坐,每張桌子也都被占滿了,找不到位子的人們靠墻站著低聲交談。人群也用陰沉、好奇和懷疑的眼神看著這位“紅衣法師”。
他擠過吧臺前的一長串人潮,來到角落里江曉俞坐的這張桌子旁邊,盯著那個禿頭鷹鉤鼻的男人,然后從斗篷里伸出手,十分不屑的指了指酒館大門,“帶著你卑鄙的毒藥滾出去?!?p> 然后他坐下向江曉俞點頭致意,“我叫佛羅多,感覺我們是同類?!?p> “你好……”
“年輕人不需要焦慮,因為你有的是時間,足夠用來扭轉一切,不像我這個年紀。”弗羅多掀開兜帽,露出滿頭銀發(fā),“很多事情都已經(jīng)來不及了?!?p> “但看起來,力量還沒有消退……”江曉俞說的十分小心,這不完全是恭維,因為面前的人眼神矍鑠,還閃耀著熾熱的光芒。
“力量……”弗羅多微笑著說:“我算是曾經(jīng)擁有過吧,那時候我甚至覺得自己能夠改變世界??闪α靠偸菚S著歲月一起流逝,就算有這個也不行?!闭f著,他從懷里掏出一支像小臂那么長的權杖,通體是圣潔的金色,頂端有一顆紅色的寶石散發(fā)著氤氳如霧氣的光。江曉俞從來沒見過這種東西,在記憶中老爹講過的那些故事里,古代的大魔法師往往都擁有這種可以讓魔法增幅變強的法杖。
江曉俞挑了挑眉毛,“你看起來不像是需要來這兒的人?!?p> “哈哈哈。”弗羅多爽朗的大笑,“我是來找?guī)褪值摹N业牧α烤S持不了太久了,在那之前,我想去一趟王城,親手打爛國王的狗頭,為所有真正的巡禮者報仇,當然也有一些個人的恩怨。我需要有人跟我一起去,至少……讓我在召喚隕石的時候不會被人打擾?!?p> 再次聽到“王城”,江曉俞覺得這簡直是自己的宿命,似乎總是要一趟趟往返其間,一開始是自投羅網(wǎng),后來就成了逃不開的詛咒。他甚至覺得這種命運的輪回有些可笑,但再一想,自己似乎已經(jīng)沒有了選擇命運的資格,而且如果真的能把國王干掉,那老爹、霍迪爾和瑪格曼,甚至還有巴圖·鄂勒金,也都能過上幾天安穩(wěn)日子吧……
他剛想要表示出加入的意愿,在酒館的另一頭有個人站了起來,爐火的光芒映照在他帶翼的巨龍頭盔上閃閃發(fā)光。
“我愿意與偉大的法師同行。”聲音從頭盔里傳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