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愣著了，我們去里面看看?！鄙綅馆p輕拍了江曉俞的肩膀，他才一下子回過神來，仿佛剛剛陷入了一場無夢的深眠。
江曉俞揉了揉眼睛，雕像確實存在，而且一如記憶中的邪惡至極，壁畫上鑿刻的內容也并沒有和之前短暫的記憶有什么沖突，他覺得自己可能只是累了，便聳了聳肩，從山嵐手里接過火把，朝黑暗深處繼續(xù)前進。
四支火把一起，照亮了一大片石壁。
在接下來的壁畫里，那些圍著火堆放縱祭祀的人們都沉默了下來，他們把火種含在嘴里，背對著將他們召集到一起的這堆原初之火，仿佛化身為火光，照射向四面八方。
他們靠著雙腿，要把這原初火堆的光與熱，散播到整個世界。
隨后的壁畫里，這些口含火種的人仿佛全身都沐浴著圣潔的光芒，他們站在人群里高大挺拔，照耀著矮小而卑微的人們。
“像是傳教士，你是不是也這么覺得？”尾香指著壁畫上一個身材高大的人說，那個人張開雙臂站在人群里，口中的火種光芒萬丈。
“嗯……”江曉俞點了點頭，尾香說的好像沒錯，但他卻一陣心慌，他覺得這里面還藏著某些極為可怕的東西，只是一時間想不明白，所以也說不出來。
“要我看，他們更像那些虛偽的巡禮者?！被鸢阎徽樟亮耸宓陌霃埬槪屗雌饋碚娴南駛€小惡魔了，“我聽人說，在如蜜的大巡禮寺里，那些虛偽的巡禮者比任何山賊都要惡毒，他們總是把光芒掛在臉上，但在他們的黑袍下面，每個毛孔里都往外流淌著骯臟的惡意?！?p> 江曉俞只能聳聳肩，十五說的似乎也對。
“我們的小伙子好像說對了?！弊咴谇斑叺纳綅惯h遠的伸出火把，照亮了前方的一片。在那兒的壁畫里，一切光芒都變得暗淡，高大和矮小的人混亂著糾纏在一起，每個人的臉上都因為興奮而青筋迸發(fā)。而且到了這里，顯然雕琢壁畫的工匠也都已經按耐不住內心的躁動，線條開始變得扭曲而粗糙，粗糲并丑陋。
幾個人也忍不住加快了腳步，都想看看這后面到底會變成什么樣子。
壁畫里的一張張面孔逐漸變得模糊不清，那些傳遞光芒的人也越來越矮，直到所有人泯然一片，從臉上再看不出喜怒哀樂，也再沒有高下之分，只剩下一群蒼白的“無面者”。
在江曉俞看來，這種啞然的麻木，反而要比之前那些狂亂的躁動更讓人感到害怕，每個人仿佛都被掏空了，成了一具具空蕩的軀殼，沒有靈魂的容器。
一股沒來由的寒意讓他渾身顫抖，腦海里有些朦朦朧朧的東西，仿佛就隔著一層薄霧，但卻無論如何都看不清楚。
再往前，構成壁畫的粗糙線條也在一片夢囈般的凌亂中結束了，要傳達的東西戛然而止。
在壁畫的盡頭，黑色的方磚上浸漬著幾團暗紅色的痕跡，看不出這是終于得到解脫的石匠，還是銹蝕殆盡的鐵錘。
……
“好了各位，這場算不上愉快的心靈之旅到此結束了。”尾香一只手搭在纖細的腰上，“下面我們該找找，這里的主人留給我們的寶藏了。”
“你確定這兒會有那些……你期待的值錢的東西？”江曉俞說的小心翼翼。
“當然?！蔽蚕慊卮鸬氖指纱?，“我不相信有人會修了這么大一座地下宮殿，卻什么也沒放在里面。”她把匕首插進方磚之間的縫隙里，尋找可能存在的機關，又將火把貼到壁畫上，想要發(fā)現(xiàn)些蛛絲馬跡。
“說不定……他們建了這里，只是為了那座雕像呢？這里只是用來祭祀的，他們把信仰放在這里面了。”江曉俞回身指著那座高大的雕像，從后面看，它狹長的雙翼之下，還有半截尾巴，巖石不知為何在這里裂開了。
“好吧，你說的或許對，但我不希望你說對了。”尾香有些生氣，最近一連串的希望破滅都接連發(fā)生，如果最后發(fā)現(xiàn)一切都是虛妄，她似乎真的無法接受?！拔覀冊偃ツ沁吙纯??！?p> 十五狡猾的回頭看了一眼江曉俞，跟著尾香走了。
……
這座地下宮殿著實不小，四個人用了大半天的時間，才基本搞清了這里的布局。
立著巨大雕像的地方，只是宮殿寬闊的前庭，一直往里，穿過一道石柱長廊之后，便進入了內堂。長廊兩側的石柱上刻滿了難以理解的文字，散發(fā)著神圣的氣息。
內堂被巨大的石柱包圍著，在正中間有一座圣壇和圣池。山嵐認為這個長方形的巨大圣池過去一定是用來舉行洗滌儀式、清洗圣器的，但江曉俞總覺得那些石頭縫里都滲著濃濃的血腥味，讓他忍不住回想起前面壁畫上描繪的活人祭祀儀式。
面對圣壇，正前方和左右兩邊各有一道大門。每一道門都比王城的吊橋更寬，大門用方形的石頭砌成，但左右兩邊比肩膀高一些的地方，石頭的棱角都被磨圓了，看來這里確實曾經有身材高大的信徒如潮水般進出，用雙手虔誠的摩挲著神圣的宮殿。
在正前方的門里，是由八根柱子圍起來的圣所，樸素的房間里空無一物，除了最深處的那座被砸碎了的雕像，現(xiàn)在只能大致分辨出有四只粗壯的、覆蓋著鱗片的腳，其他部分都已經粉碎風化了。
在左邊的門里也有一個房間，房間正中的兩個巨大的基座上只剩下右側的雕像還在，但雕像的頭部也已經被破壞了，巨像的兩腳中間雕刻著蛇環(huán)的圖案——蛇咬住了自己的尾巴，痛苦掙扎卻不松口，成了一個扭曲的圓環(huán)。在圓環(huán)的中間，技藝高超的工匠甚至雕刻出了含在嘴里的火種，放射出炫目的光芒。
整座地下宮殿神圣壯麗，顯然是耗費無數才能建成，但幾個人直到現(xiàn)在都沒有找到任何有價值的東西，尾香有些沉不住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