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陽光明媚，寒風(fēng)凜冽。四人打馬狂奔，一路西行，堅定與決絕中帶著一絲悲涼。
黃昏時分，四人進入長武縣城。那種不經(jīng)意間流露出的殺氣再次出現(xiàn)，還有一些莫名的目光似乎也在注視著四人。他們毫不在意，吃飯住店，一夜相安無事。
?第三日傍晚，四人進入平?jīng)龀恰?p>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
北宮暮歌靜坐窗前，眺望著茫茫夜色，目光平靜無波，似乎在等待著什么。
“師父，你休息了嗎？”門外，李若仙一聲輕呼，聲音中帶著一絲擔(dān)憂。
“若仙，你進來吧！”北宮暮歌神色平靜，聲音和緩。
李若仙推門而入，緩步來到窗前，望著茫茫夜色，沉默不語。
良久之后，淚珠在燭光中閃爍著異樣的光芒，李若仙輕聲道：“師父，你早點休息。”
北宮暮歌微微頷首，面帶微笑。他心里明白，這個徒弟孤傲清高，不愿多言，這短暫的靜靜陪伴或許是她獨有的關(guān)懷方式。
門又關(guān)上，腳步聲漸漸消失。
未過多久，李仁道也來到北宮暮歌房間。
“師父，你明日真的要離開仁道嗎？”李仁道語氣悲涼。
北宮暮歌淡然一笑，緩緩道：“或許一開始你會不習(xí)慣，不過時間可以沖淡一切。”
李仁道微微點頭，又問道：“師父還有什么要叮囑仁道的嗎？”
北宮暮歌輕嘆一聲，正色道：“你將是西夏之君，一方霸主，胸襟與氣魄尤為重要?！?p> 李仁道連連點頭。
北宮暮歌繼續(xù)道：“在任何情況下，若仙都是你可以信任與依靠的至親，不容絲毫質(zhì)疑。燕兄弟至情至性，乃當(dāng)世人杰?；蛟S有一天，你會感受到壓力，但愿你能坦然面對?！?p> 李仁道沉聲道：“師父，我知道了?！?p> ?門再次關(guān)上，李仁道離開了。
不多時，窗外傳來了一陣詩歌吟誦之聲。
“對酒當(dāng)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dāng)以慷，憂思難忘。何以解憂？唯有杜康。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吟至今。呦呦鹿鳴，食野之蘋。我有嘉賓，鼓瑟吹笙。明明如月，何時可掇？憂從中來，不可斷絕。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契闊談宴，心念舊恩。月明星稀，烏鵲南飛。繞樹三匝，何枝可依？山不厭高，海不厭深。周公吐哺，天下歸心?！币髁T一首《短歌行》，一杯烈酒一飲而盡，一個清瘦身影在淡淡月光下灑脫不羈。
北宮暮歌淡然一笑，飛身掠出，來到對面屋脊上，與那個清瘦身影相對而坐。他輕聲道：“燕小兄弟好興致呀！”
燕山遞過一杯酒，淡笑道：“一首詩，一杯酒，就當(dāng)作告別吧！”
北宮暮歌接過酒杯，一飲而盡，笑著道：“好酒！好詩！燕小兄弟有心了?！?p> 燕山問道：“前輩有話要對我說嗎？”
北宮暮歌微微頷首。淡淡月光下，他的臉上流露出一絲猶豫之色。
燕山神色平靜，以傳音入密之法，對北宮暮歌道：“前輩但講無妨！”
北宮暮歌莞爾一笑，也以傳音入密之法，對燕山道：“若仁道日后有負燕小兄弟，還望燕小兄弟能手下留情！”
燕山淡然一笑，道：“我會盡力不讓這樣的事情發(fā)生?！?p> 北宮暮歌微微點頭，道：“燕小兄弟，我相信你。”
有些事情無需多言，說出來只圖心安。有些人，在任何情況下，都值得信賴。
蒙朧夜色漸漸淡去，紅日初升，新的一天如期而至。
四人登上六盤山巔，蕭索凄涼之感油然而生。不遠處，有人已先到一步。
一位身著黑色錦袍的中年儒士盤膝而坐，雙目微閉，臉部棱角分明，有一種不言自威的氣勢。在他身后，一個黑袍男子相貌清秀，如冠玉的臉上卻有一道三寸長的疤痕，目光中帶著一種殘酷的笑容。他靜靜站立，手里有一把刀，黑黑的刀鞘，彎彎的刀柄。
北宮暮歌向中年儒士微一拱手，緩緩道：“讓東來兄久等了！”
程東來睜開雙眼，站起身，淡笑道：“北宮兄客氣了。”說話間，他望了一眼燕山，隨口問道：“這位小兄弟可是燕少俠？”
燕山向程東來行了一禮，朗聲道：“在下正是燕山。”
程東來連連點頭，贊嘆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他回頭看了一眼程沛，隨口道：“沛兒，若有機會要多向燕少俠請教，你會受益匪淺的。”
程沛微微點頭，一臉敬畏之色。
北宮暮歌與程東來相視一笑，緩步上前，在相距三丈處停住了腳步。
一柄彎刀緩緩拔出，薄如蟬翼，寒氣逼人。程東來橫刀而立，神色平靜無波。
寒光一閃，北宮暮歌手握長劍，淡然自若。
程東來暗運真力，霎時間，彎刀刀身環(huán)繞著濃郁的血色刀氣。
北宮暮歌淡然一笑，眨眼間，長劍劍身隱隱有青色劍氣環(huán)繞。
兩人同時出手，身形變換，刀光劍影閃動。彎刀劃過，如月圓月缺，似弱水三千，奇異詭譎，毫無破綻。長劍破空，如高山流水，似鏡花水月，飄逸靈秀，精妙無雙。
刀光劍影在空中緩緩劃過，軌跡清晰可見。彎刀不斷地散發(fā)著恐怖殺氣，可程東來目光澄澈如水，毫無殺意，這是超越了生死的更高境界。長劍散發(fā)出一種神圣不可侵犯的凜然氣勢，但北宮暮歌恬靜淡然，心如止水，這是超越了自我的更高境界。一刀一劍縱橫交錯，行云流水，自然天成，似乎在演繹著一種大道至理。
在場四人都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這一刀一劍，默默體會，暗自領(lǐng)悟。這種當(dāng)世高手間的對決可遇而不可求。更何況，此刻，北宮暮歌與程東來有意為之，讓四人可以更好地領(lǐng)悟意境之妙。這是一種更高的武學(xué)境界，只能自己領(lǐng)悟，無法言傳身教。
不覺間，這一刀一劍化作了一片刀光劍影。一青一黑兩道身影快如鬼魅，不斷地變換位置。刀劍相擊，交鳴之聲不絕入耳。血色刀氣與青色劍氣不斷碰撞，一圈圈漣漪氣勁四下散開，形成了一陣刺骨的罡風(fēng)。
在場四人雖在數(shù)丈之外，卻也不得不暗運真氣，來抵擋這刺骨的罡風(fēng)。
二人欲斗愈勇，戰(zhàn)意洶涌澎湃，精氣神都達到了巔峰狀態(tài)。
忽然，二人身形變換，相對而立。
北宮暮歌一聲長嘯，青色長衫無風(fēng)自動，獵獵作響。他神情孤傲，目空一切，茫茫天地間，唯我而已。這一刻，他如天神降世，神圣不可侵犯。一種凜然氣勢四下蔓延，直入每個人的內(nèi)心深處。
程東來神色淡然，目光時而迷離，時而空明。不覺間，他的眼中浮現(xiàn)出一抹血色，身上散發(fā)出一陣濃郁的血色氣勁。血色氣勁沖天而起，四下蔓延。霎時間，天空變成了淡紅色，腳下出現(xiàn)了一片血色汪洋。
兩種意境之中，在場四人心神劇震，瑟瑟發(fā)抖。若非心志遠超常人，只一息間，四人便會心神渙散，接近崩潰邊緣。他們趕忙盤膝打坐，暗運心法，穩(wěn)住心神。
北宮暮歌神態(tài)威嚴(yán)，朗聲道：“最后一招，如何？”
程東來一聲長嘯，道：“如此甚好！”
長劍緩緩舉起，青色劍氣不斷在劍身環(huán)繞匯聚，無形劍氣擴散。不覺間，青色劍氣竟凝聚成了一柄青色無形巨劍，隱隱有開天辟地之勢。
彎刀慢慢劃過，血色刀氣不斷在刀身環(huán)繞匯聚，無形刀氣擴散。不覺間，血色刀氣竟凝聚成了一柄血色無形彎刀，刀身陰森恐怖，好似來自十八層地獄。
?這一刻，在場四人心下大駭，急忙掠出數(shù)十丈，暗運真氣，護住周身，這才舉目觀瞧。
青色無形巨劍緩緩刺出，血色無形彎刀慢慢劈下，刀劍相擊，兩道強大的無形真氣猛烈地碰撞在一起。霎時間，光華四濺，耀眼奪目。一陣巨大的轟鳴之聲響起，震耳欲聾。一圈霸道的漣漪氣勁四下散去，聲勢駭人。
氣勁沖擊之下，在場四人后退了三步，嘴角溢出了一絲鮮血。
許久之后，塵埃落定。
北宮暮歌倚劍而立，臉色慘白如紙，目光中卻流露出一絲欣慰之色。
彎刀折斷，程東來用衣袖拭去了嘴角的血漬，神色古怪，目光中滿是愧疚之色。
見此情形，在場四人目光閃爍，有點不知所措。
忽然，程東來扔去手中彎刀，極速掠到北宮暮歌身前，一把將他抱起，朝山下狂奔而去。幾息之間，人影已消失不見。
程沛神色淡然，朝三人一拱手，便也下山去了。
李若仙和李仁道剛欲去追，卻被燕山攔住了。
燕山輕嘆一聲，緩緩道：“這是前輩自己做出的選擇，我們應(yīng)該尊重他。同樣，我們也有自己的路要走?！?p> ?二人微微點頭，望著下山的方向，黯然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