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呦作畫的空當,李稷仍是若有所思地坐著不動,角落里的陸端見了,和陸鳴對視了一眼,兩人弓著身子走過來。
“啟稟太子殿下,犬子不可教,讓殿下費神了?!?p> “陸公,有個問題我一直沒想明白,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顏家大小姐的笄年禮邀請的都是些名門世家的嫡子嫡女,陸呦是庶出的不說,且還口不能言,又從沒有參與過這種聚會,是誰給你們的勇氣把他帶到這些世家公子面前?還有,既然帶去了,寧靜兄為何又丟下他一個人不管不問,任由他在顏家像個瞎貓似的亂竄?”李稷問道。
見了陸家父子三人后,他更不相信這對父子的說辭了。只是有件事他一直想不明白,陸鳴連顏彥這么好的女孩子都看不上,他究竟看上了誰?
不過這話他不能這么直白地問出來,于是,他換了個說辭。
“回稟太子殿下,臣方才已經說過,是拙荊的失誤,拙荊也是眼看著孩子過了弱冠之年,想給他說門合適的親事也難,沒辦法,這才讓陸鳴帶著他出門去和別人走動走動,說是不管如何,這小子還算有幾分小才,萬一他的詩詞畫作被人相中了,傳了出去,有人愿意把家里的庶姐庶妹嫁給他也未可知?!标懚酥坏糜职岢隽诉@套說辭。
再說這也是實情,因為當時陸夫人的確就是這么想的,也是這么對陸端說的。
“啟稟殿下,當時小可正和幾位世兄們擬定聚會的詩題,一時忽略了家兄,等小可發(fā)現(xiàn)家兄不見正要去找尋時,這才知道家兄闖禍了?!标戻Q跟著解釋。
這個答案肯定不是李稷想要的,不得不說,這對父子配合得太好了,幾乎是沒有破綻。
不過李稷這幾年的太子也不是白做的,略一斟酌,他想出了個主意,“這樣吧,陸公,你先回去,陸呦畫完之后我會打發(fā)人送他和寧靜兄一同回去,你還是去忙你的吧,這件事越快解決越好,我還等著給皇祖母一個交代呢?!?p> 陸端見太子開口攆人,也猜到太子是想單獨和陸鳴談話,目的自然是想從陸鳴嘴里套出點什么實情來。
對這個兒子他自然是放心的,可他不放心的是太子。
太子這人別看年齡小,心眼一點也不少,方才當著那些大臣的面給他難堪不說,這會又趁著他不備把陸呦陸鳴兩個請到東宮來,指不定又憋著什么壞主意呢。
他這兩個兒子心思一向單純,尤其是陸呦,哪里是李稷的對手?
再則,以他對李稷的了解,他是一個相當護短的人,出了這么大的事情,他還能如此平靜地和他這兩個兒子說話,絕對不太正常。
這種情形下,陸端哪里敢走開?
“回殿下,也不差這一會,臣就這在等著他們好了,陸呦膽小,臣怕他出來后看不到臣會害怕,有臣在,他多少會安心些?!标懚斯砘氐?。
李稷見此雖不爽,可也是意料中,為此,他沒再開口攆人,反倒是問起了些陸呦小時候的事情,也問陸呦和陸鳴兄弟兩個平時是怎么相處的,來往多不多等。
陸端和陸鳴自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應對,不到一刻鐘,這對父子身上的衣服都濕透了。
好在陸呦畫畫不慢,也就一個時辰不到便拿著一幅畫出來了。
李稷接過這幅畫,畫面是三個人坐在江邊的一處茅廬里飲酒,三個人的動作神態(tài)都不一樣,有人舉杯,有人擊缶,有人高歌,一旁還有一個剛總角的七八歲小孩子費力地搬著一壇酒過來了,角落里還有一位滄桑的老人麻木地坐在爐灶前生火。遠處,是寬闊的江面和奔騰的江水,稍近些的岸邊,則是幾個底層的勞動者在討生活,有拉纖的,有打魚的,有叫賣的。
李稷看著這幅畫,內心的震動不小,看來這小子肚子里的確有點小才,可惜,硬生生地被一對無良父母耽誤了。
“陸呦,你跪下,吾問你,你知錯嗎?”李稷突然變臉了。
在場的陸呦陸鳴都沒有想到李稷會突然變臉,都有點發(fā)蒙,看了一眼陸端后,倒是都老老實實地跪下去。
陸端就猜到今天這一關沒這么好過,這時的他十分慶幸自己方才沒有離開,于是,他走到陸呦身邊,安撫道:“孩子,別怕,爹跟你說過,自己做錯事情要勇于承認并承擔。”
陸呦聽了這話抬頭看著李稷,點點頭,只是說不出話來。
“知錯就好。陸呦,吾今日找你來是奉太后的懿旨要還顏家大小姐一個清白,這件事我已經交代給你父親去做了。不過吾也有幾句話囑咐你,雖說你沖撞顏家大小姐算是無心之過,但你沖撞了顏家大小姐是不爭的事實,論理,吾就是敲斷你的腿腳把你送進監(jiān)牢也不為過。但吾念你身患隱疾,又念及陸家和你父親的聲譽,吾且饒你一回,但該有的申誡還是得有,否則,今后京城的這些世家子弟有樣學樣,豈不亂了風氣?”
“啟稟太子殿下,小可愿意代兄受過,再則,這件事原本也是小可的錯,是小可失職,錯不在家兄。”陸鳴忙跪下去求情。
“放心,跑不了你的。不過吾現(xiàn)在審的是陸呦?!崩铕⒄f完起身走到陸呦面前,“你抬起頭來看著我?!?p> 陸呦倒是也聽話地抬起頭,眼睛里除了驚恐更多的是不解,似乎不明白方才還好好和他平等說話的人怎么突然又變了一個人。
“你既已認錯,吾念你的確患有隱疾,杖責二十,你認不認?”
陸呦點點頭。
“來人,拉陸家大公子下去,杖責二十?!崩铕l(fā)話了。
很快進來兩個侍衛(wèi)把陸呦拉了出去。
“陸鳴,你身為陸家世子,又為陸呦的手足,卻未盡到半分手足之責,你帶陸呦進顏家為一錯;你放任別人欺負輕視他不管為二錯,出事后你不是想著及時善后反倒急著悔親,此為三錯,故而,這件事若說陸呦有五分錯,你便有十分錯,來人,把陸鳴拉下去,杖責四十。”
話音剛落,又進來兩個侍衛(wèi)把陸鳴拉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