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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橋

第六十七章,君在長安住,自當(dāng)長平安

江湖橋 月釀千行淚 1870 2019-05-01 23:00:02

  風(fēng)吹過樹葉,沙沙作響。

  與君箬言一行人告別的許劍岳一人踽踽獨行在黃昏的街道上。

  抬頭,暮色低沉。

  浩東地區(qū)暮色的黃昏總要比北匈荒漠地帶美得多,但也不像南海地帶那樣扭扭捏捏,這兒的黃昏,大方而秀氣。

  這個常年腰挎木劍,嘻嘻哈哈的木劍游俠想起了小時候自己腿腳孱弱,卻能在江湖上走上瀟灑一趟,但如今,自己已經(jīng)臻至天下武夫人人可望不可得的一品境界,卻是走得比當(dāng)年慢上百倍。

  面前兩條街道的岔道口下就有一座店面潔凈的酒館。

  許劍岳沒來由地想起初入江湖時遇到的她,嘆了口氣,略微加快了沉重的步子。

  賣酒的是個鬢發(fā)霜白的老漢,性子淳樸,看見臉色低沉的木劍游俠走進店面,悶聲要了一壺青稞酒,就把這個木劍游俠的心事猜了個八九分。

  八成又是個為情所困的可憐娃。

  心照不宣的老漢提了一壺酒,放在許劍岳面前,順帶拍了拍后者肩膀。

  而做了十幾年生意的老漢的閨女在今天也是嫁了出去,他也是同樣的苦悶。

  在應(yīng)付完一桌子人之后,老漢用掛在肩膀上的毛巾擦了擦汗,坐在剛打理好的桌子上,笑道:“小伙子,唉,都是在江湖上混的,遇上點憋屈事很正常,不開心什么呢?”

  “沒什么?!痹S劍岳灌了口酒,站起身,打算離開。

  賣酒老漢在這行做了也有十幾年的時間,這段說短不短的時間里,他也是看過各式各樣的人,但這其中,倒真沒比眼前這個穿著不算華貴的游俠更吸引自己的人。

  是因為那股子俠氣?還是什么?

  老漢皺著眉,苦苦思索。

  一陣溫軟的晚風(fēng)吹來,早已忘卻身處江湖之人所特有的俠氣的老漢猛地一驚,抬起頭。

  只見木劍游俠在一瞬之間失了蹤影。

  桌上,只剩下一兩銀子,還有一壺沒喝完的青稞酒。

  ……

  衣著華貴的婦人輕輕扣了扣自家閨女的房門,在三息沒有得到應(yīng)答過后,她才推開房門。

  屋內(nèi),殘陽夕照,桌椅倒了一地。

  只聽見屋內(nèi)傳來的細微啜泣聲,婦人嘆了口氣,把拿在手里的狐裘攥緊,走進房內(nèi),果然看見趴在書案前小聲哭泣的江易楠。

  “傻閨女,他不要你,那是他的損失。這天下,江湖少俠又不止他一個?!眿D人把溫軟狐裘蓋在江易楠的背上,對在她眼中始終是個孩子的江易楠柔聲說道,“改明,娘給你發(fā)起一個比武招親?隨便你挑一個都比那個強上百倍,再說了,這也不值得你掉眼淚呀,乖乖乖,不哭了噢?!?p>  江易楠緊了緊狐裘,抽泣了兩聲,倒在婦人懷里,用細若游絲的聲音說道:“可是……許劍岳就他一個呀?!?p>  婦人輕輕地揉了揉她的頭,嗔道:“別的人就不是就那人一個?”

  “他不一樣?!苯组肫鹆藘扇顺跻姇r的情景,嘴角就不自覺地勾起,少女幸福地傻笑著,眼角還掛著淚水,她憤憤地說道,“要是他能回來多好,為什么先遇上他的不是我?!?p>  婦人一手摩挲著桌面早已斑駁的書案桌面,一手搭在這個為他折了一千八十祈福紙鶴的江易楠經(jīng)脈上,臉色逐漸陰沉。

  不久,傻憨的江易楠沉沉睡下。

  婦人將她輕輕從膝蓋上移下,并將蓋在她背上的狐裘抽出,蓋到她的身上。

  每一個舉動,都輕柔地不像是那個冷面無情的那個婦人。

  她靜悄悄地從房間里出來,并掩上房門,對暗處的方問劫說道:“楠楠剩下的日子恐怕不多了。你去轉(zhuǎn)告那個許劍岳,他負了她,不管他愛不愛她,都是這樣。”

  方問劫點頭,身影消失不見。

  ……

  重新來到行人腳步匆匆的街道上的許劍岳意態(tài)闌珊,一邊走著,一邊下意識把一只手搭在木劍上,一只手插在袖子里。

  自從他開始練劍以后,每個時辰滴血鍛劍胎,每一次揮劍都一往無前,如今自己成就高低,他自個兒也說不準(zhǔn)。

  他只知道,那段和她瀟灑過活的日子已經(jīng)不可能再有了,那段居住在醫(yī)館里的歲月,也早已離他而去。

  雖然在醫(yī)館里有個學(xué)醫(yī)的彪悍壯漢平日跟自己拌嘴,有個像老爹似的君箬鴻,也有個像弟弟一樣的君箬言,同時,他也沒少被嘮叨,沒少被醫(yī)館里看病的人調(diào)侃著娶哪家閨女,但其實那樣也蠻好的,至少比一個人過活強。

  只是那樣的生活還是被殘酷的現(xiàn)實打破了。

  許劍岳想起了君箬言總?cè)⌒λ殑κ裁炊紱]練出來,但自己真的什么都沒練出來嗎?

  好像有練出些什么。

  他凝眉思索,腳步逐漸放緩,直到停下。

  記得有那么句對那個南宮韜汶的評價,氣入豪腸三分劍氣長三長,后半段也不知道怎么說來著,不過自己現(xiàn)在劍氣綿延一百八十里,劍意重三斤,怎么著也得是半個高手吧?

  不過都無所謂了。

  一炷香過后,一名腰間什么都沒挎著的男子出了城。

  他抬起頭,看向夕陽即將下沉不見的天空,輕聲呢喃道。

  “你在長安住,我往北方行,今后,我不會再用紛擾的腳步驚擾你靜怡的心?!?p>  “我往北去,一定會一路安好,你在長安住,也一定要一直平安?!?p>  “很好,這次也沒讓你發(fā)現(xiàn),我喜歡你。”

  “所以,最后的最后,就如此吧?!?p>  將木劍留在長安城,當(dāng)做是留給了自己虧欠許多的江易楠的許劍岳,邁起步子,腳步有些不穩(wěn),像是不習(xí)慣木劍不在自己腰間配著的樣子。

  他的身影隱沒在剛好落下的夕陽山下。

  前方的路,還很長,天也很遠,一眼望不到邊際。

  暗沉的天空還是那片暗沉的天空,星星也不過那么幾顆,掰著手指頭都能數(shù)的一清二楚。

  在同樣的天空下,氣運已經(jīng)蕩然無存的江易楠猛地睜開眼睛,不知怎的,心疼得眼淚直流。

  許劍岳只是背對著她所居住的城,輕輕擺手。

  再入江湖又出江湖的他,到底還是有那么作為江湖人的俠氣和灑脫的。

  只不過,此別經(jīng)年,以后的自己還能有當(dāng)初拿起木劍時的心境嗎?

  不管了,走就對了。

  少年腳步不停,走向夕陽落下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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