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棄與秦弘宇二人可謂是不打不相識。
餐后,蕭棄原本打算告辭的,卻被慕容曉曉極力挽留,欲邀其一同結(jié)伴游玩,再加上秦弘宇有意結(jié)交,便順理成章的隨二人在天工湖游舟賞景,玩了半日方止。
最終臨別之際,小姑娘眼含霧汽地看向蕭棄,嗯……他肩膀處的元寶,滿是不舍。
蕭棄與秦弘宇相視苦笑,隨即相互抱拳,依惜相別。
“它日再會?!?p> “它日再會?!?p> ……
皓月當空之下,蕭棄飛身來到一處空闊無人的院落中。
他眼中劃過一抹傷懷。
這片熟悉的地方埋葬了他童年的美好回憶,鐵杉林、荷花池、百花園等都留有他的時光印記,這一幕幕讓人眷戀的記憶如同一本翻不完的古籍,讓人回味。
“呔,哪里的的毛賊敢來我們兄弟的地盤搗亂,活得不耐煩了不成。”
這時突地一聲大喝打亂了他的思緒。
蕭棄皺起眉頭,疑惑地打眼望去,只見來人一瘦一胖,身穿黑色玄服,頭戴烏沙,腰間胯有長刀,很像是世俗間的官差。
可是仔細瞧去就會發(fā)現(xiàn),這二人面容灰白,眼眶青黑,一副獠牙外突的鬼模樣,這無不證明一件事,他們二人不是人。
“鬼差嗎?”
蕭棄心中存疑。
“小子,看什么看?再這般瞧著我們兄弟,小心本大爺抽走你的魂,直教你永世沉輪于此。呵呵,正好我們兄弟這里少了幾個鬼仆使喚?!?p> 瘦子說著那慘白的眸子一瞪,兇光外露。
聽聲音可以確定,此前也是他在喝罵。
話說來人為何如此豪橫,卻是蕭棄元力控制精妙,一般的修行者無法察覺他身上的元力波動,故那瘦子以為他不過是個普通人,所以態(tài)度十分囂張跋扈,目中無人。
不過他身邊的胖子卻是一個心細縝密的家伙,初一打量對面的青年就覺得此人儀表不凡,身上有一股安逸淡然的氣質(zhì),直到此時目光仍舊波瀾不驚,這就有些不符合常理了。對人,這沒什么可驚訝的,但面對倆鬼差,普通人要是還這么淡然置之,那才叫見鬼呢。
胖子為此暗暗拽了拽同伴的衣袖。
“大哥,你拽我干什么?”
瘦子回頭無視胖子連連打的眼色,仍然粗聲大氣的問道。
“閉嘴?!?p> 胖子心中暗道一聲“蠢貨”,便狠狠瞪了一眼他這位兄弟。
瘦子哪曾見過大哥如此嚴厲警告的眼神,他就算再笨也發(fā)現(xiàn)情況不對了,是以不敢再隨意作聲。
“呵呵?!?p> 胖子見狀擠出笑容,上前一步,恭敬地抱拳道:“這位朋友,我們兄弟本無意驚擾,但城隍大人派遣我二人監(jiān)守這一區(qū)域,得罪之處還望海涵?!?p> 蕭棄聽言怡然笑之,眼中多出一縷嘲諷,悠然道:“好個奸滑的鬼差啊,你怕不是已猜到我的身份了吧?”
本低頭行禮的胖子瞳孔驟然一縮,右手剛想抓住腰間的刀柄,卻又不敢,抬頭故作疑惑之色,歉恭道:“大人的意思,小的怎么聽不明白?世間高人無數(shù),像您這樣的貴人,小的想認識也沒有這機會啊。您說呢,大人?”
這時突勿地響起一道如夢清醒地大喝,“大哥,難道他、他是……”
還沒待瘦子說完,胖子面色大變,陡然一把將瘦子抓過身前,一咬牙便將他狠狠地推向蕭棄,自己則借機轉(zhuǎn)身向府外奔逃而去。
“哼!”
蕭棄早防著他這一手,遂揮手間滾滾火屬性罡元外放而出,撞上迎面而來的鬼差。
登時便如火焰燎身。
“啊,大哥,你……”
瘦子還沒說完,便化作一股青煙魂散天地之間。
與此之際,蕭棄的手中又多出一把飛刀。
“咻!”
一道隱沒于黑夜里的流光倏然飛逝而出。
“啊!”
眨眼間一道慘嚎聲傳遍蕭府內(nèi)宅。
蕭棄為此卻絲毫不為所動,閉眼沉思。
良久,陡然睜開那閃著花火的睿智雙眸,“是該會會這位城隍大人了?!?p> 趁著夜色他化身黑色幽靈,悄無聲息地來到城隍廟。
蕭棄沒有偷偷潛入的打算,伸手一推,廟門輕開,他當即緩步而入,徑直向貢奉神像的大殿走去。
“站住,夜間不予凡人進入廟宇,還不退去。”
突然蕭棄的耳中傳來了一聲爆喝。
然則蕭棄卻面如幽湖平瀾無波,就像沒聽到警示一般,仍不止步。
“唰!”
蕭棄身前多出一位腰帶佩劍的銀甲將軍,后面跟隨十幾名鬼差。
“大膽,再往前走一步,就不要怪謀家了。”
“退去?!?p> 其身后十幾個高大差兵齊聲喝道,當真是訓練有素,威武不凡啊。
蕭棄昂然站定,但卻不見任何慌張,只是用極其淡漠地語氣說道:“叫你們這里能主事的人出來說話?!?p> “你、你找死?!?p> 銀甲將軍氣怒之下手握腰間劍柄,正欲將寶劍抽出劍鞘之際,一聲威嚴深沉的聲音響起。
“哈哈哈……不知哪位朋友大駕光臨,恕周謀未能遠迎,還望海涵?!?p> 這時從殿內(nèi)走出一身官服的中年男子,此男子面目周正,渾身散發(fā)著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其身后緊隨兩位大將護持左右。
左邊是一位威武男子,身著黑色緊袍,手持丈許長戟,粗獷兇悍的面容頗顯殺伐之氣,此人乃是他的得力大將武判官,而右側(cè)的這位身披金色戰(zhàn)甲,背背雙锏的將軍就是左將軍了。
待中年男子走上近前,雙眼微微瞇起,其中閃過一絲疑色,隨即問向蕭棄,道:“恕周某眼濁,我與小友似乎并不相識,為何你要深夜來訪我這小小廟堂?”
“哈哈,我聽聞周城隍生前為官清潔廉明,頗受百姓青睞,為何如今成了城隍,卻縱容手下做出霸占他人田產(chǎn)齷蹉事了?難道這漫漫歲月已經(jīng)侵蝕掉你身上最后的氣節(jié)了嗎?”
“你,你是?”城隍指著蕭棄驚疑不定地問道。
“不錯,恐怕正如你此時所想。”蕭棄點頭承認道。
“你、你怎么敢堂而皇之地出現(xiàn)在本城隍的面前,你是沒將周謀放在眼中嗎?來人,還不將此等狂徒就地拿下?!?p> 城隍一聲喝令之下,早已按耐不住的銀甲將軍瞬間抽出腰間寶劍,隨即一聲大喝,“眾將聽令,拿下這勃逆狂徒,如有反抗,格殺勿論?!?p> “呼啦!”
聞令,四周涌現(xiàn)出三百余的陰差將此處團團圍住。
“你確定要這么做?”
面對這等突然變化,蕭棄面帶玩味,手中陡然升起一團妖冶的黑火。
三昧妖火中融有太陽之火的特性,鬼神對這等陽物向來尤為恐懼,連陽光都會引起他們的不適之感,更何況要直面這等天火了。
正因為熟悉這股正陽之力,所以才恐懼,只見一群鬼差全部驚惶不安地緩緩退去。
“啊,這、這是……”
“天、天火。”
退,快退……”
三百余鬼差登時驚慌失措,亂作一團。
“這、這……”
就連銀甲將軍目光也連連變換,再不敢上前一步。
城隍的眼角一陣抽搐,心中暗暗琢磨道:“這可如何是好???此子擁有這般神火,萬萬不可與之力敵啊?!?p> 城隍打定注意,臉上陡然便換了一副笑臉,“誤會,誤會啊,小兄弟,是周謀的不對,你大人有大量,就饒過我等吧?!痹捯粑绰?,連忙上前躬身作揖,作出求饒之狀。
只是不經(jīng)意間嘴角處露出一絲苦澀,想他堂堂的城隍,竟折服于一個青年的淫威之下,這豈不是笑話。
“大人怎可如此踏賤自己啊,我等何懼一死,大不了刮了一身皮囊,給了他就是?!背勤蛏砗蟮奈渑泄倜腿徽境鰜恚瑵M臉悲憤地怒吼道。
接著。
“啊,狗賊,我和你拼了?!?p> 武判官驟然一聲大吼,雙手一抖手中長戟,掄起長戟就猛得向蕭棄當頭劈去。
而蕭棄的目光仍舊在城隍的身上,到此也沒正眼瞧過武判官一眼,就像這一戟不是劈向他一樣。
就待戟刃離他的額頭只有寸許之際,武判官的眸中都映出狂喜的時候,蕭棄抬腿驟然一腳閃電般踢出,只聽“當啷”一聲,就見那長戟從武判官手中脫離,飛上高空。
“咔嚓、咔嚓……”
接著武判官連連后退,踏壞了數(shù)塊石板,待他站穩(wěn)身形,目光殘留著一絲駭然,宛如傻了一般,只顧愣愣地盯著已空無一物的雙手。
“來人,將武判官就地拿下,打入大牢聽候發(fā)落?!?p> 城隍見勢不妙面裝怒容,遂指向武判官喝令道。
很快兩名唯唯諾諾的鬼差上前按住了武判官的臂膀。
而武判官并沒有反抗,如同提線木偶一樣任由兩名鬼卒押解下去。
蕭棄也沒有阻止的意思,似笑非笑地看了城隍一眼,頗為意味難明。
城隍見此心知自己的小聰明瞞不過此人,是以面色有些惶恐地瞟了瞟蕭棄手中的黑火。
蕭棄見他這般作態(tài),心中不屑,遂將手中的火焰收入體內(nèi),淡淡道:“我的城隍大人,我想你應該知道我來此的目地,也別給我玩什么彎彎繞,把我想知道的通通告訴我,不然……”說著,他的眼中劃過一抹冷芒,渾身氣勢也急劇攀升。
城隍驚得身子一顫兒,小心地壓低身子,隨即俯首輕嘆一聲,揮了揮手,道:“都下去吧?!?p> “是?!?p> “是。”
左右將軍聽言抱拳躬身施了一禮,帶著一眾鬼卒退了下去。
少許,城隍漸漸蹙起眉頭,目光游離間似陷入了過去的回憶當中,喃喃低語道:“大概在三年前,皇宮內(nèi)隱約傳出消息,稱香伶公主當年被宮中妃子毒害,不幸成為活死人,在沉睡十數(shù)年后,方才得以蘇醒。而、如今她仍是皇家尊享榮華的嫡長女,至于、你的父親……周某并沒有得到與之相關(guān)的任何消息,恐怕……”
蕭棄初聞此等消息只覺胸膛鼓漲,難抑上竄的怒火,因而雙手死死握拳,指節(jié)發(fā)出“咔吱”之聲,一口鋼牙也是咬得“咯咯”作響。
城惶雖沒有再說下去,大概意思已是昭然若揭。
蕭棄身上衣訣颯颯,秀發(fā)飄揚,磅礴的氣勢陡然迸發(fā)而出,壓得這處空間似要凝滯。
看得旁邊的城隍暗暗心驚,更是慶幸自己的選擇。
盞茶的功夫過后,蕭棄強壓下心中怒火,低沉道:“你繼續(xù)說?!?p> 城隍喉間不自然地蠕動一下,有些干澀道:“自、自從那以后,天監(jiān)閣受當今國主之令,秘密捉拿你們兄妹,是以廣寧郡上至郡首下到城隍土地都接到了嚴令,稱‘活要見人,死要見尸?!赡遣痪弥螅銈儏s好似消失了一般,任憑我們挖地三尺也沒能找到你們的任何蹤跡。為此天監(jiān)閣的閣主大動甘火,認定你們兄妹走不出廣寧郡,最大的可能就是隱藏在某處,所以三年間境內(nèi)的神祗不得安寧,又、又不得不按令行事?!背勤蛘f完后,有些局促不安地瞥向蕭棄。
“你很好,多謝你告訴我這些?!闭f話間,蕭棄的目光反而越發(fā)平淡起來。
可在城惶的眼里,此時的蕭棄反而愈加危險了,迫使他不得不小心謹慎起來。
“應該的,應該的?!背勤蜻B連謙卑道。
蕭棄盯著城隍一陣子,隨后緩緩轉(zhuǎn)身向廟外而去。
看著蕭棄漸漸遠去,直至不見其身影時,城隍才重重地長出了一口濁氣。
慢慢的,他雙眉緊鎖,眼中開始變幻不定,心思電轉(zhuǎn)道:“今日之恥,要我怎能輕意咽得下這口氣。那、那便將此事上報給郡首大人?”凝思片刻,“不行,這件事若傳出,于我的威嚴有損,本宮往后又如何在洛安城立足。而且事后要被那小子僥幸逃脫,再回來尋機報復,我這條小命焉能存活?!?p> 城隍謹慎思慮過后,一拳砸在手掌上,無奈嘆道:“嘿,罷了,罷了?!?p> 就在他轉(zhuǎn)身踏入大殿之際,遠處從昏暗的夜色中忽然走出了一道身影,望著城隍進入大殿時的背影,低頭冥思片刻,便又重新融入了黑夜之中。
城隍絕想不到,他最后的話語無意間救了他自己,更救了這里的一眾兵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