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正一天師

　　冬季的夜晚總是黑的早一些，蒼穹之上正懸掛一輪殘月，把道道寒冷的光芒投射在地，泰山群峰萬籟俱寂，僅有竹林之中還尚且舞動著幾片葉子，在那里搔首弄姿。

　　玉皇宮內(nèi)也早已不見了人影走動，清冷的夜晚、寂靜的山間，讓人心生畏懼，仿佛冷的太靜，靜的讓人油然而生嚴(yán)寒徹骨之意。

　　仙師的屋內(nèi)，有四盞燭燈閃爍著微弱光芒，而那天際殘月旁，‘搖光、開陽、玉衡、天權(quán)’四星正在綻放著無比耀眼的寒光。

　　屋外的青石臺階上，齊眾妙一如平常盤腿而坐，他抬頭望著天穹，感受著空氣中彌漫的凜冽味道，寒光與黑夜正肆意嬌嗔，盡數(shù)釋放著柔情，像極了一位衣裝裸.體妙曼綿柔的嫵媚女子，隱藏在漆黑中故作堅強(qiáng)，泰山上下無不被其懷抱，顯得極為隱靜蒼涼。

　　然而就在無比凄涼寂靜的此時，齊眾妙猛然起身，一手倒拿樸刀，一手正握刀柄，兩柄樸刀迎著涼風(fēng)，與自天際揮灑而下的寒光交融，散發(fā)著較為攝人心魄的刀芒。

　　他的雙眸中似乎陡然變得非常銳利有神，就好像目光能夠透過重重黑幕，看到遠(yuǎn)方一切場景……

　　他看到了，看到有一道身影踏空而來，攜帶著無比恢弘的滾滾真氣正在斥嘯山間，那道身影非常挺立、非常偉岸，他觀望清楚之后，不由自主的牢牢握緊了手中的樸刀。

　　忽然，但見他朝向遠(yuǎn)處朗聲笑道：“哈哈，有朋自遠(yuǎn)方來不亦樂乎！敢問是何方道友？且下來溫酒一壺？”

　　他正欲起身前行，卻聽到自忘憂林中傳來一道高亢聲音，“大師兄稍安勿躁，且讓我來會他一會！玉皇宮上下子弟，全部游夜巡邏，不可貪睡！”這道聲音極為嘹亮，極為震懾人心。

　　玉皇宮所有之眾，皆是都聽到了這種聲音，他們有些人驚懼惶恐，不知出了何等大事，居然連平日冷靜如三才溪水不喜與人談言的二師兄李星辰都驚動了；

　　有些人懷揣著異樣心思，心不甘情不愿的從床起身，或拿拂塵、或拿木劍兵器，直接沖出門外；

　　有些人神態(tài)慌張，心態(tài)焦急，顧不得以正衣裝，直接火急火燎的在玉皇宮內(nèi)提著燈籠漫無目的行走巡視了起來。

　　楊自在已經(jīng)率先出門，令人奇異的是，他一沒有前往仙師居所，二沒有像其他弟子一般在宮內(nèi)徹夜巡邏，而是匆匆忙忙下了山去，心急如焚如坐針氈。

　　張靈均沒有入睡，趁著夜色，他悄然來到忘憂林外，心中不免吃驚般胡思亂想，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能夠讓玉皇宮上下全體動蕩不安。

　　忘憂林上，李星辰腳踏木劍，御劍飛行在半空之中，霎時，在張靈均較為震撼的目光中，自身化作一縷流光沖天而去，其姿態(tài)端為瀟灑，猶如仙人。

　　張靈均抬頭看去，萬分驚愕喃喃自語道：“爺爺他說的沒錯，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人可以御劍飛行，除魔天地間……”

　　轉(zhuǎn)瞬之間，李星辰御劍停行，清秀眉目緩緩睜開，望著眼前踏空之人，雙手負(fù)立胸中燃起滔天怒火，強(qiáng)自鎮(zhèn)定平靜，淡淡道：“如今江湖，像閣下這般而立之年便以臻入宗師境界且一身真氣磅礴如同浩瀚天際者，數(shù)來數(shù)去也就只有龍虎山天師一人了?！?p>　　他眼前之人，身著一襲乳白色寬松道袍，一頭烏黑長發(fā)披散及腰，面容紅潤，神態(tài)飄逸，氣質(zhì)非凡。臉上有著一對極為醒目的劍眉，賦予了他超然世外尊道貴德的絕世形態(tài)，宛若仙人下凡，所謂仙風(fēng)道骨一表人才應(yīng)是如此。

　　李星辰與他互相比較起來，容貌不弱半分，前者面容嚴(yán)肅一絲不茍，高冷至極；后者神態(tài)猶如沾染了些人間煙火氣的神仙，超凡脫俗。

　　但若比論氣質(zhì)，前者還是稍遜一籌。

　　不食人間煙火氣但自帶些世俗味道的那人看向李星辰淡然一笑，用著一種極為蔑視的態(tài)度對其說道：“龍虎山齊玄牝前來拜山，怎么不見仙師他老人家前來迎接，反倒是你一屆毛頭小輩在這里說三道四?！?p>　　李星辰仍是一副平靜面貌不被他言語所激，心平氣和道：“你還不配吾師親迎。”

　　雖然言談之中，李星辰較為平淡仿佛心境不受其一絲波瀾，但看到對方不合禮法未經(jīng)拜貼竟赫然踏空行此且語氣十分不友好，他便知曉，眼前這位古往今來最年輕的龍虎山天師并不是單純前來拜山這么簡單。

　　齊玄牝莞爾笑道：“齊眾妙我曾在蜀中見過，你不是他。想必你是老仙師麾下二徒李星辰？”

　　李星辰愈發(fā)忌憚起眼前此人，在獲悉他真正身份之時他便已經(jīng)有了七分怒火與三分心悸，此間事如不妥善處理，唯恐自己難以善后。

　　他感受到了自齊玄牝身上如同噴泉涌貫而出無窮真氣，仿佛一舉一動中都已經(jīng)與天地融于一體，舉手抬足之間自有氣韻流轉(zhuǎn)，玄妙莫測，詭異至極，映照著他頭頂諸天都有了些星光熠熠盤旋身周，光輝而又神圣。

　　李星辰不善言談，但他在拖，只要老仙師做法成功，那么即便再來五位龍虎山天師，玉皇宮上下也仍是無所畏懼，因為宮中除了老仙師之外，還有著一位令昔年天下第一趙長青都贊不絕口‘我不如他’的北荒丐俠——王離老爺子！

　　他眉目時而下垂時而凝視齊玄牝，最終才緩緩出口道：“既已知我名諱，何不暫且退去？如若真要拜山，明日清晨，我玉皇宮上下必敲九九八十一道鐘以示隆重歡迎客人，不然……”

　　齊玄牝挑眉一笑，道：“不然你待如何？”

　　李星辰罕見般不在面癱，眉目一皺，道：“不然玉皇宮勢必不歡迎趁夜色突襲而來的敵人?！?p>　　齊玄牝大聲一笑，隨后脫口而出道：“李星辰，你不免太高看你自己了，即使你與齊眾妙一同與我對戰(zhàn)，也不過勝負(fù)在六四而已，你何以如今孤身一人卻敢將我擺在敵人的角度？”

　　他身姿飄逸，挺拔在泰山‘南天門’牌坊之上，眉宇間透露出的傲然神情是少年得志壯年空視一切，仿佛在他眼中，眾生如一，皆是凡夫俗子。

　　李星辰自詡為平日自己已經(jīng)屬于冷漠不近人情，可今日與齊玄牝面對面之后他才發(fā)現(xiàn)，這世界上，仍有道法高深之輩視如蒼生為芻狗。

　　以飄然姿態(tài)位臨泰山，且外露無可比擬之真氣凌駕于南天門牌坊之上，來者必將有所圖謀。

　　而就在此時，齊眾妙一步蹬天而來，背負(fù)雙刀，看向齊玄牝，悶哼一聲道：“哼，我道是誰，原來是龍虎山齊天師大駕光臨，有失遠(yuǎn)迎之處……還請哪來的滾回哪里去！泰山全真道不歡迎龍虎山正一道！”

　　這聲音如同平地驚雷，炸響在了玉皇宮每一處角落。

　　齊玄牝看到來人，灑脫一笑道：“呵呵，多年未見，齊眾妙你仍是一副這般令人惱怒的德行！也罷，今日我且當(dāng)練手，代替老仙師好好管教管教你這出言不遜的毛病?！?p>　　……

　　泰山腳下，御道旁邊，一隊身著黑衣看不清面容的人群正潛伏在已顯光禿的樹干中。

　　“李老，玉皇宮里此刻估計已經(jīng)戒備森嚴(yán)，且山腳下約莫有兩百余名士兵盤旋在御道口中，我們是否還要按照原計劃行事？”

　　這行隊伍的最前方，有位穿著一襲藍(lán)衫的老頭兒正低聲對著旁邊一位看似早過花甲之年的老者私私竊語。

　　那位被其稱呼‘李老’的老人手中正拿著三枚銅錢在把玩著，忽地扭頭看向身后人群，將三枚銅錢扔至地面，也不去看它，若有所思道：“今日龍虎山齊天師來勢洶洶，我等如不今日借他之勢，那么今后將再無機(jī)會以報滅門之仇！

　　吩咐下去，子時一到，按照原本計劃行事，全部都打起精神來，不得有誤！”

　　稱呼他‘李老’之人撫摸頜下胡須，沉思良久才道：“可天藏教的人還不見蹤跡，若是我們貿(mào)然行事，會不會陷入被動？”

　　李老冷哼一聲，道：“王老，不必多慮。此行無妨！如今我們?nèi)耸殖渑?，再加上仙師那個老匹夫敢行逆天之舉，恐怕今夜實難以與我等對敵，趁此機(jī)會殺了他以絕后患，待報了大仇火速撤離泰山即可！”

　　王老暗自傷神，悵然道：“唉，北星當(dāng)耀，實不利我等??！我等自南方起勢，不占地利天時，此行如何去斗？”

　　李老雙眸中閃過一絲厲色，緩和心神，故作溫和笑道：“王老，你大可不必如此過于擔(dān)心，如今萬事具備，只欠東風(fēng)，這東風(fēng)便是龍虎山天師與玉皇宮高手拼斗，到那時，我們齊殺進(jìn)去！”

　　王老搖頭不停，不在言語，心中呢喃一聲‘功德無量天尊，妄造殺孽’。

　　與此同時，二老言談之中，自西北方向突然一道擎天光柱渲染了半邊夜空，將部分大地映照的都是如同白晝，以訊雷不及掩耳盜鈴之速直奔天權(quán)星而去，氣勢不可謂不驚心動魄。

　　那道光柱散發(fā)著無與倫比的光芒，彌漫著滔天般的道意，欲要遮攔天權(quán)星散發(fā)而出的寒芒。

　　就在此千鈞一發(fā)之際，東北方向亦有一道不弱于它的光柱自平地而起沖天而去，硬生生攔截住了由西北而出的耀眼光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