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身形超速,宛若一道閃電驟然奔襲到泰山御道中。
守在御道中的兵卒只感一陣錯愕,唯有眼中被奇異光芒閃爍,便見一身著麻布衣衫的老者正在自己面前陰冷發(fā)笑。
這身形突然出現(xiàn),且笑容太過于詭異,笑聲太過于觸動心靈,讓所有人都是為之一陣心悸。
江遙看向面前這位皺紋滿布的老人,面色頗顯凝重,不由分說,已是亮出兵刃,怒喝一聲道:“何人竟敢來此?報上名來!”
他心中也正猜測,畢竟敢在這種節(jié)骨眼上來此尋事,必定有著其不可告人之目的,而且定會是江湖中人。
怒斥問話時,他眼光看向四處漂浮不定,方才那齊齊高喝的叫聲,絕非一人可以引起,這足以證明太多。
果不其然,還未等李老回話,便見其側(cè)后被夜色遮攔住的枯林中,涌來無數(shù)道密密麻麻的黑點,逐漸靠攏,卻是發(fā)現(xiàn),那赫然是一道道數(shù)不清的人影。行軍多年,有著混跡疆場經(jīng)驗的他,在心中已經(jīng)約莫猜測出了這堆人數(shù),估計不下三百余名。
李老雙手負(fù)立,詭異笑容嘎然而止,輕聲道:“看爾等絕非泰安城士卒,不知是哪方的兵將,可有朝廷調(diào)令守在泰山中?哼,如若沒有,還請速速閃開,老夫也免得多造一場殺孽!”
江遙雙眼凝視于他,手中長刀寒光四射,猶如冷風(fēng)一般凜栗,忽然間,便見他在空中揮舞一番長刀,劃出一道弧線,大聲道:“全軍戒備!擅闖泰山玉皇宮者,殺無赦!”
“諾!”
身后站成數(shù)排的士卒再度齊聲高喝回應(yīng),那自軍武中遺留而下的熱血似乎重塑心頭,多年未上疆場,這些兒郎們俱是已經(jīng)遺忘掉了曾經(jīng)揮灑熱血的那段光榮歲月,可骨子里被刻印的兵魂一直未曾有一日松懈放棄。今番重拾兵刃對敵,唯求舉刀成一快。
李老見此,森然一笑,咬破右手食指,瞬間便見那食指之上有凝聚成如珍珠一般的血?dú)鉂L落在虛空陡然停止,他食指緩緩操控著那些血珠,在空中劃出無數(shù)道縱橫交錯的線痕,這些線痕皆是在閃爍著猩紅氣息。
霎時間,便見墨云翻滾在蒼穹,天地之間陡然失色,四周群山環(huán)抱中皆是彌漫出了洪荒氣息,這一刻,如死一般的靜寂。
墨云之中似乎透發(fā)著歲月的滄桑,而那血珠,仿佛凝聚了天地玄黃,其內(nèi)充斥著無邊道韻,一股死亡陰沉的氣息從中透露而出,讓那些兵卒們感覺到后,都是不由自主的咽了幾口唾液,心頭正在猛顫,神態(tài)驚懼惶恐。
“喝!”李老大喝一聲,食指在空中揮舞的速度越來越快,直到形成了一道符印,他才又開口大聲道:“陽五雷符印,氣游乾坤、鐘鳴萬鼓,我以我血,引雷法!”
“轟!”
那道懸停半空的血符似可直達(dá)天聽,只聽見蒼穹之中‘轟隆’幾道聲響,便看到雷光呼呼閃耀,而其中,有五道類似陽火的雷電迅速降落在了地面。
降落之時,平地亦有驚雷滾滾,與天際五雷遙相呼應(yīng),將御道地面都是砸出幾個大坑來,還未等雙方對戰(zhàn)一起,這守在御道中的兵卒已是死傷了三十余位左右。
那幾道雷電太快了,也太閃耀,眾人還不清楚發(fā)生了什么,便感到了一股龐大的雷電之力在蔓延八方,雷聲停嘯,自己旁邊的袍澤便已死傷不少。
虧得這些士卒也是經(jīng)歷過殘肢斷臂、血流成河的場面,否則定會被這驚雷亂了陣法,江遙對待剛才一幕,亦是心有余悸,暗自道:“來人到底是誰?!竟然會道家引雷秘術(shù)?”
道教兩派全真與正一各自有不同的看家本領(lǐng),其中以正一的符印一道最為流傳甚廣,民間多是其傳說。這符印亦可理解為武道的一種,只不過是借用真氣溝通天地之力用以御敵,可這也正是它玄奧至深的原因之一,古往今來,能夠利用符印對敵的道家門人無不是一方宗師。
“茅山弟子,沖殺進(jìn)去!今夜血洗玉皇宮!”李老引下五雷之后,氣若深潭,神態(tài)上不顯一絲慌忙,指揮著己方人馬紛紛沖向兵卒。
江遙人高膽大,直接揮刀砍向李老,可見李老卻紋絲不動,絲毫沒有阻擋的跡象,欲將沖殺之際,這心中便不免起了些疑慮,隨之步伐便就緩慢了下來。
突然,李老身形在他眼中形成了一道一閃而逝的光芒,宛若平地驚雷,直接消失不見,其身后,傳來他平靜聲音,“王老,隨我一起上玉皇宮一觀?!?p> 那尾隨而來的王老片刻搖頭一番,身影如他也是直接消失不見,端是詭異至極。
江遙被那道光芒所驚,片刻有了些失神之意,他扭頭朝向身后看去,暗自震驚道:“究竟是誰?竟是有著這番神通?”
大敵當(dāng)前,容不得他多做思考,隨后回神揮刀向來犯敵人砍殺而去。
此刻御道口每過分秒,便會有一具尸體躺下,其中多是些兵卒。只因來人皆是身具不俗武力且手段極多,他們一干人等雖是行伍出身,在軍營戰(zhàn)場當(dāng)中多有磨練,但奈何卻也禁不住武林高手的兵戈。再加此地狹隘,眾人亦無法短暫有限的組成兵陣用來對敵,所以情勢可稱岌岌可危,每況愈下。
王老與李老沿著御道身形暴動上山之后,其麾下亦有些子弟沖出兵卒的包圍,跟隨他二人身后上了山去。
陰暗的夜色,此時仿佛已經(jīng)被血腥和肅殺之意填充,這片刻的靜寂之下,將是累累尸骨的堆積,有多少人,是甘愿做這夜色的陪襯,消失于無名呢?
有士卒揮刀力劈,但刀還未落,那心口間,便被一柄木劍貫穿。本是祥和之意凜然的木劍,在沾染上了血液之后,陡然變得無比妖異。
有茅山道徒欲以直奔山上而去,但步伐還未邁出幾步,則胸膛便被鐵刃穿透,鮮血滴滴滑落在刀頭,身形隨著他人抽刀的動作緩慢倒下,眸子中有極強(qiáng)烈渴望求生的欲望和不甘。
泰山御道乃是用來封禪儀式,本應(yīng)充滿著神圣祥瑞,如過天門一般,走這御道欲以上達(dá)天聽,可被尸體覆蓋、被鮮血流淌的御道,此后還能否上達(dá)天聽?即使能,可真有天人降下泰安?
玉皇頂中,眾弟子們已經(jīng)找到了齊眾妙和李星辰。不過他二人情況很糟糕,受了很嚴(yán)重的傷勢。
前者氣息微弱,赤裸著的上身血痕累累,不停的有鮮血從中流露而出,將欲垂落的眼皮仿佛有著無比沉重的壓力,那五官流瀉而出的一絲血痕正無言訴說著他非常之重的內(nèi)傷。
每當(dāng)他想揮動一下臂膀時,卻發(fā)現(xiàn)就像是感知不到了一般,無處可用力。他強(qiáng)自苦笑一番,心中喃喃道:“老頭兒,我盡力了……”
后者傷勢尤為顯得更重,齊眾妙還能模糊睜眼,而李星辰卻是直接昏迷不醒了。他身上的衣服倒沒有齊眾妙那般不堪,可袖口、胸膛…也亦然有了些破碎。
透過這破碎的衣物,圍場眾人目光能夠清晰的看到,那一塊塊淤積不散的傷口已經(jīng)呈現(xiàn)出紫黑的色彩,這顯然是五臟六腑受到了一定創(chuàng)傷才會這般。
眾人急切萬分,都在關(guān)懷他二人安危,神態(tài)已顯著急,各自于玉皇頂中徘徊不停,他們皆是在擔(dān)憂那仍懸停于半空的龍虎山天師。
現(xiàn)如今這兩位師兄都已經(jīng)身受重傷不可一戰(zhàn),玉皇宮上下除了老仙師之外,誰還能阻攔那人腳步?可自家?guī)熥鸩恢F(xiàn)在正所做何事,倘若此刻那齊玄牝欲將沖殺過來,又有誰能夠阻礙其步伐?
心中憂慮紛紛,可卻別無它法,無可奈何、嗚呼哀哉。
已經(jīng)上了山來的楊自在擠進(jìn)人群,半蹲在了齊眾妙身旁,不知是受不了夜間涼氣還是別有它顧,總之是嘴唇哆嗦不停,身軀顫抖不休,雙手牢牢握緊自個大師兄的手臂,顫顫巍巍道:“大…大師兄……你…”
說了許久,終不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齊眾妙強(qiáng)行睜開眼皮,看向來人,勉勉強(qiáng)強(qiáng)莞爾笑道:“自在…萬不能…萬不能讓齊玄牝這廝進(jìn)了玉皇宮……還有…咳…咳…”
言談間,竟有一灘鮮血口咳而出,駭人萬分。
楊自在雙眼都有了些模糊,淚水在其中打圈,深呼吸一口氣,道:“大師兄,你放心,今日自在拼的一死也要攔住齊玄牝?!?p> 他自是聽聞過齊玄牝的大名,那是一代當(dāng)之無愧的年輕天師,是如今僅次于桃花淵主李太白和大劍師張寒的猛人,同齡一輩中,實難找到抗手。
但無論如何,齊玄牝已經(jīng)犯了楊自在內(nèi)心中的忌諱,縱然拼得一死,他也要盡最大努力攔截住此人。
齊眾妙在咳出一口鮮血之后,嘴唇已經(jīng)變得煞白,他躺在地面用足了力氣才扭了扭頭,道:“今夜宮中定有大變,我感覺到了除齊玄牝之外…仍有人…仍有道家門人……”
誰知他還未言盡,在南天門牌坊前已經(jīng)有了一道聲音響起,讓玉皇宮所有子弟都是聞聲一震,“茅山后裔,五老其二,前來拜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