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羲將卷著她的錦被裹起來重新塞在床底,偽裝成她還在那里的樣子。自己則放輕腳步,小心翼翼地貼上房門,隔著門板豎耳觀察外面動靜。
沒有人。
確信后的姜羲,輕輕推開房門走出。
雖說直覺告訴她,待在房間里絕對是最安全的選擇——那三個婢女的交談,話里話外都表露不想讓這霓裳閣中蟄伏的危機傷害到她的意思。
但是,姜羲不是獨自登上這船,和她一起來的還有蘇策盛明煊盛明陽。
她是安全了,可他們呢?
姜羲無法坐視不理,只得偷偷溜出房間,按照來時的路一路往一樓摸索而去。
來時并沒花費多少時間的走廊,現(xiàn)在卻漫長到仿佛看不見盡頭。
姜羲屏息凝神,一路躡手躡腳前行,順便觀察所有方便躲藏的地方。
她是個戰(zhàn)五渣,在這個極大可能存在武功高手的世界,還是正視自己的實力為好。
忽然,姜羲渾身的毫毛都忍不住豎了起來!
直覺繃緊,危險的氣息不斷逼近!
姜羲幾乎是瞬間反應(yīng)過來,一個靈敏翻身,輕巧推開身旁一個房門躲了進去。
為了方便,她沒有完全關(guān)上房門,而是留下了一條縫隙。
姜羲躲在門縫后,屏住呼吸,悄悄觀察著走廊上的動靜。
她敏銳捕捉到危險氣息靠近的地方——那是走廊上的天花板,一個黑衣人手持長劍悄然從房梁上縱身而過。他壓低身子,不斷觀察四周,似乎在搜索什么。
姜羲不敢拿寶貴的小命去滿足好奇心,她迅速折身躲在門后,剛好避開了黑衣人看來的視線。
咚咚。
微不可查的兩聲,姜羲猜測,應(yīng)該是那黑衣人發(fā)現(xiàn)四周沒有敵人,從房梁上跳到了地面。
“那黑衣人……總覺得有些似曾相識……”姜羲無聲地呢喃著,腦海里的記憶不斷翻騰。
就在她即將回憶起來的時候,門外突然傳來了動靜!
是銳器劃破空氣的聲音!
與姜羲一門相隔的走廊上,黑衣人雖然十分警惕,但仍然被無人的假象暫時蒙蔽了眼睛。他松懈的轉(zhuǎn)瞬,便是露出破綻的時刻!
三把兵器從刁鉆的角度殺過來,黑衣人反應(yīng)不及,縱使迅速旋身也沒能完全避開,被一柄短刀在腰上劃開一條長長血口。
黑布蒙著的嘴發(fā)出悶哼,突然受傷無疑激怒了黑衣人,他抬手將長劍刺向看不見的身后,剛好與身后二度朝他刺去的短劍碰撞在一塊發(fā)出清脆的鐵器爭鳴聲。
黑衣人躲開殺招,趁機轉(zhuǎn)身迎上朝他殺過來的三人,黑布之上的瞳孔卻驟然收緊。
這些穿著婢女衣服的人,不是這艘船上的普通人嗎?
黑衣人不傻,他當(dāng)即猜測出,或許這艘船原本就是一個請君入甕的陷阱!
而上船之前,他們已經(jīng)知道這艘船的主人是霓裳,那個名動長安的天下第一名妓……霓裳這個女人,竟然是那個人的幫手?
這個猜測透露出太多信息,黑衣人心生震驚之余,也改變了原本想要殺死這三人以報傷他之仇的想法——
他需要盡快逃出去,報告給上面人!
黑衣人思考的時候,手上長劍依然舞得密不透風(fēng),狠狠壓制著那三個婢女。
待他改變想法,轉(zhuǎn)攻為守后,竟然有逐漸脫身的趨勢!
那三個婢女應(yīng)對得很是吃力,慢慢落入下風(fēng)。
“不好!此人是黑冰閣中的高手!”
說完,其中一個婢女口中發(fā)出一聲長嘯,像是一個信號,很快又出現(xiàn)了兩個婢女持刀殺入戰(zhàn)局。
黑衣人跟三個婢女大都還能穩(wěn)住上風(fēng),但是在又加入兩人之后,他開始變得吃力,身上不斷出現(xiàn)新的傷口。
雖然他也給交手的婢女身上留下不少傷口,但對方以五人敵他一人,相較而言神情輕松得多!
黑衣人更是發(fā)現(xiàn),這五人身手如出一轍,連武功水平都差不多,其實遠遠不如他,但是卻懂合縱連橫之法,三人聯(lián)合已能與他對敵,五人聯(lián)合更要勝他一籌!
原來這個霓裳閣里藏著這么多訓(xùn)練有素的殺手,恐怕那人……
黑衣人的想法被打斷。
一柄短劍狠狠穿透他的喉嚨,轉(zhuǎn)瞬斬去他的生機,奪走了他的性命。
眼看著黑衣人總算倒下,五個婢女氣喘吁吁地交換眼神:
“這次上了船的一共有二十一人,人人都有此人身手嗎?”
“怎么會,按照這人武功,在黑冰閣也算得上高手,二十一人中頂多有五人能與他匹敵,剩下的不足為懼?!?p> “但是姐妹們恐怕也應(yīng)對得吃力,就算將這些人分開逐一擊破,我們也要趕去相助才行。”
“收拾一下,走!”
等到五個婢女離開,旁邊虛掩著的房門后才重新出現(xiàn)一張蒼白的臉。
姜羲瞪大眼睛,看見被拖走的尸體留下來的血跡,心中戰(zhàn)栗不已。
原來這霓裳閣上的婢女,個個身懷武功!還殺人不眨眼!
……盛明陽這個坑貨!誰讓他腦子進水提議來這霓裳閣的!
姜羲萬般懊惱自己為了一點銀錢就被迷惑了眼睛,傻傻上了這賊船,被卷入這船上殺局。
她好無辜!
安慰了可憐的自己,姜羲還是選擇從房間鉆出來,貼著墻角,一路前進。
她發(fā)現(xiàn)自己敏銳的五感真的很管用,直覺能夠發(fā)現(xiàn)殺機,躲起來連黑衣人婢女殺手都發(fā)現(xiàn)不了她。
她該感謝老天送給她的金手指嗎?
不,如果可以,她寧愿沒有用上這些金手指的機會!
悄無聲息間,姜羲已經(jīng)靠近了通往一樓的樓梯,她將自己藏在陰影中,小心地往下張望。
透過樓梯的縫隙,她看見一樓還是一片太平笙歌。
盛明陽三人就落座其中,二樓的重重殺機與他們宛若兩個世界。
姜羲倒不擔(dān)心盛明陽盛明煊,她從剛才那些婢女的交談得知,那些黑冰閣的殺手似乎很忌憚盛氏郎君的身份,而花船上的婢女為了扯他們盛氏的大旗,想來也不敢傷害盛明陽盛明煊。
她擔(dān)心的是蘇策!
他可半點背景靠山都沒有,一旦他離開盛明陽兩人身邊,那卷入被殺也沒什么好奇怪的!那群視生命為螻蟻的殺手可不會放過一個沒有世家背景庇佑的尋常百姓!
對這一點深信不疑的姜羲,迫切地想要下樓去提醒蘇策。
但是她從樓梯堂而皇之地下樓,又太容易暴露自己,惹來不必要麻煩。
可是不下樓,蘇策安全堪憂……
仿佛為了迎合姜羲的猜測,她預(yù)料中最壞的情況來了。
蘇策對身邊盛明煊說了幾句話,一臉靦腆地起身,似乎打算往什么地方走去。
姜羲的心驟然提起!
她記得登船時,婢女就介紹過,更衣室就在靠西最里面的位置。
所謂更衣室,就是對茅房的雅稱。
而蘇策正是往西走去,他應(yīng)該是要去如廁……這倒霉孩子!就不能憋一憋!
姜羲在心里不斷吐槽,卻悄悄起身往后,貼墻而行。
還好蘇策去的是更衣室,姜羲記得那里有一處隱蔽的樓梯通往二樓,大概是方便花船內(nèi)婢女仆人們行走的。如今方便了姜羲,她不用過多的暴露在危險下,就能靠近蘇策的位置。
此時的蘇策已經(jīng)吃了不少酒,虧得他酒量不錯,雖然兩頰已經(jīng)生出醉意,但走路并不搖晃,仍是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
他靠近更衣室時,呼喚兩聲,卻并沒有仆人出來幫忙。
奇怪。
蘇策在心里嘀咕著,只好決定自己動手,一邊伸手推開更衣室的門。
門里用濃重的香料味兒掩蓋了該有的臭味,但香料味兒太沖,蘇策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扶著門框的手一松,一不小心被什么人鉆開跟了進來。
蘇策大驚,猛地回頭去,卻見姜羲沖上來捂住他的嘴。
“小心點,有危險!”姜羲叮囑完,才慢慢松開手。
“你怎么在這里!”蘇策學(xué)著姜羲的樣子壓低聲音。
姜羲謹慎地觀察周圍,一邊回答:“有殺手闖上了船,我剛才看見了!”
她想了想,暫時沒把這船上的婢女們也不簡單的事情透露給蘇策,免得他知曉太多,露了痕跡。
“怎么會!”蘇策果然瞪大眼睛,驚愕道,“那這船上的人是不是會有危險?”
姜羲瞥他一眼:“你更應(yīng)該擔(dān)心我們有危險!”
“對了,阿九你在二樓……那怎么辦?”
姜羲含糊回答:“我躲起來了……你放心,這些殺手像是來找什么人的,只要你好好待在盛明陽他們身邊,不要胡亂動彈,那些殺手應(yīng)該威脅不了你們,他們忌憚盛氏?!?p> “那你呢?”
“我沒事,不用擔(dān)心?!?p> “你還是來一樓跟我們待在一起吧,我怕你有危險?!?p> 姜羲安撫地拍拍他的肩膀:“我怕暴露行蹤,讓那些黑衣人知道我看到了他們,到時候就真的麻煩了。待會兒我回去二樓躲著,你們待在一樓大廳不要亂跑。哦對了,暫時別告訴盛明陽他們,我怕他們露出馬腳被人發(fā)現(xiàn)。”
蘇策腦子還是一團漿糊,只知道點頭應(yīng)聲,按照姜羲的安排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