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真是災星

　　三輪車的停放問題迎刃而解，賣手串的大哥慷慨表示：沒問題，車頭伸到我這邊就行，多大事。

　　而且，營業(yè)時間開始后，這個矮胖的像冬瓜一樣的大哥，熱情的背負著滿身的肥肉，顫顫巍巍的幫著卜旭擺攤，而他自己的攤位根本沒擺。

　　這反而讓卜旭覺得不對勁，熱情總得有個度吧？

　　難道是這個大哥在放棄前嫌之后，看上了自己背后的關系，另有所圖？

　　卜旭不動聲色，擺好攤子之后，也殷勤的幫著對方擺攤，投桃報李嘛。

　　兩人你來我往折騰完，第一撥客人就開始逛街了，大家各自照看自己的生意，開始接客……呃，接待客人。

　　夜市的客人是分批次的，一波一波的。通常情況下，第一撥客人是周圍的居民和附近的學生。這撥客人有兩種類型，一類純粹閑逛，很少買東西，第二類目的明確，購買欲很強，買完很快就離開了。

　　這一波客人，流量不大，差不多能持續(xù)一個小時。

　　之后，第二波密集的客流來臨。

　　第二波客人，不多時晚飯后專門來逛街的，大多是附近的大學生和城市里的年輕人，這一波人非常多，也非常密集，這個時段的生意也最好。

　　晚上9點半以后，第二波客人基本離開，學生大部分要回宿舍，市民大部分要趕回家休息，坐公交車還要考慮末班車的時間，不一而足。

　　第三波客人會在10點以后到達，這類人大部分都是打車或者開車來的，他們或者剛參加完晚宴，或者剛加完班，或者剛應酬完，來夜市消遣一番，純屬散心。

　　因而，第三波客人雖然流量不大，但是經(jīng)濟實力要優(yōu)于前兩波，買東西的時候要么不出手，出手就很爽快，很少講價。

　　三波客人之后，時間基本到了零點，夜市也就結(jié)束了。

　　偶爾碰上節(jié)假日或者特別的日子，夜市允許經(jīng)營到凌晨兩點，這時候會有第四波客人，大多是描眉畫眼的女妖精，部分女妖精還會拖著一個或帥或不帥的男人。她們應該是一些從事特殊行業(yè)的人，深夜下了班，出來放松購物，挺不容易的。

　　……

　　凌小泉沒有發(fā)現(xiàn)卜旭掩藏在帽子下的秘密，她照例帶來了晚飯，然后待到9點鐘，自己離開了。

　　卜旭倒是勸她：別總過來，晚上也上上晚自習什么的。凌小泉笑笑，并不辯解。

　　凌小泉離開后，第二波客人也大多散去，街道上進入了客流較少的空窗期，攤主們趁著這個空當，喝水聊天打屁上廁所，倒也愜意。

　　賣手串的大哥湊過來和卜旭說話，簡單的打聽了卜旭的業(yè)績之后，這哥們順勢介紹了自己。

　　“我姓黃，叫我老黃就行?！?p>　　“黃哥。”卜旭笑道：“我姓卜，占卜的卜?！?p>　　“哦，前幾天在你攤位上的哥們說過了，他說是蘿卜的卜?！秉S哥說道。

　　卜旭一下頓住了。

　　倒不是因為這兩個字其實是一個字，而是因為，他知道自己的情況是誰說出去的了。

　　同宿舍的舍友——張達——綽號張大嘴！

　　只有他喜歡強調(diào)，占卜的卜和蘿卜的卜算是同一個字，而且他給卜旭起的綽號就叫蘿卜！

　　問題是，張大嘴只知道自己休學擺攤，并不知道自己的家事，難道是徐濤告訴他的？

　　不應該啊，徐濤嘴巴挺嚴實的，答應的事基本能做到，之前連凌小泉都沒撬開他的嘴。

　　這里面肯定有事！哼哼，徐濤張大嘴，你們給我等著！

　　怨念惡念暫且放到一邊，卜旭笑著說道：“那家伙是不是高高瘦瘦的，像根竹竿，還戴著個黑框大眼鏡？”

　　“是啊，他說他叫張達，還說姓張的不能說免貴，因為玉皇大帝姓張，還說達是達官貴人的達，很有趣的哥們?！?p>　　瑪?shù)?，又出來臭顯擺！卜旭暗自腹誹，嘴上說道：“是啊，他挺有趣的。”

　　“嘿嘿，蘿卜……呃，卜老弟，其實我想和你說一下，之前大家都孤立你，是我攛掇的，哥哥對不住你，給你道個歉?！崩宵S訕訕說道。

　　卜旭倒是覺得這個老哥挺坦誠，想想自己擠占了人家的本來的空間，也算是豪奪，于是笑著說道：“我給大家添了很多麻煩，應該說道歉的人是我?！?p>　　“不不不，不是因為這個，卜老弟，是因為這個。”一邊說，老黃一邊敲了敲卜旭車上的鐵制托盤，托盤發(fā)出了沉悶的聲音。

　　卜旭有些疑惑，怎么了？看上這玩意了？

　　說起來，要不是這兩個托盤太沉重，那天晚上，三輪車也不至于翹起來，自己也就不會被拋起來，這倆大家伙，算是災星呢。而且天天搬來搬去的太沉了，倒是可以換掉。

　　于是卜旭說道：“黃哥，你要是喜歡的話，我也不說送給你，你給我弄兩個差不多尺寸的木托盤，這兩個你拿去，怎么樣？”

　　“真的？”老黃有些高興。

　　“當然是真的?！辈沸裾J真說道。他覺得，自己的三輪車頭伸進來老黃的攤位后面，自己適當示好，也算是有來有往。

　　“嘖嘖，小兄弟，大氣。不瞞你說，這兩個托盤是我弟弟的，當初被有關部門沒收之后，要交2000塊錢罰款才能領出來，他干脆沒去交?！?p>　　恩？！

　　卜旭傻眼了。

　　之前的破三輪車和這兩個托盤，都是徐濤幫忙，從罰沒物品當中挑出來的，原來這兩樣沒花錢的東西，竟然帶來了這么多麻煩。

　　卜旭還真想起來了，擺攤的第二天，有個和老黃同樣矮胖的男人，曾經(jīng)圍著自己的攤子轉(zhuǎn)了兩圈，之后和老黃嘀咕了一陣子，才面色不善的離開。

　　原來是被人家認出來了啊。這事鬧的！

　　卜旭盤衡一下，覺得不能說實話，就笑著說道：“這么巧??？這個東西是我從廢品收購站買來的，黃哥，既然是你家二哥的東西，等會收了攤，你直接帶走吧?！?p>　　這個說辭也算合理，罰沒物品，價值不高的，賣到廢品站也是正常流程。

　　老黃半信半疑，不過卜旭的爽快倒是讓他很滿意，他擺擺手說道：“能和你交換我就很滿意了，哪能白要？放心吧，明天晚上，我就把新托盤給你帶過來，尺寸有什么需要改動的嗎？”

　　一邊說，老黃找出尺子，開始丈量托盤。

　　“恩，稍微調(diào)整一下也行，寬度增加10厘米……”

　　“我弟弟肯定高興壞了，他賣米飯把子肉，專門做了結(jié)實的托盤，剛用了兩天，就被罰沒了，不過也是活該，有一天東西沒賣完，跑到禁止擺攤的地段……”

　　……

　　夜市散場后，卜旭堅持把托盤放到了老黃的三輪車，而且?guī)椭屑毨υ?。既然打算交好，就把善意釋放到底。而且，回去卸車的時候還能少搬兩次，何樂不為。

　　看著老黃樂滋滋的遠去，卜旭收拾好自己的貨物，去了夜市辦公室。這幾天沒來，張達不但負責擺攤，也負責清掃街道，也不知道那家伙干得怎么樣。

　　得，值班的大爺說了，那個竹竿一樣的家伙干活不行，太過于敷衍，只是撿一下明面上的垃圾，根本不清掃。

　　卜旭連聲道歉，說以后絕對不會這樣了，自己這兩天病了，才找了朋友代班云云。

　　老大爺也沒再說什么，反而問起卜旭的病情，最后告訴卜旭，如果以后用什么難處，可以說一聲，他幫著清掃。

　　得，不用說，張大嘴肯定也和大爺說了卜旭的家事。

　　卜旭有點郁悶，拿了掃帚，仔細清掃了街道，之后摸出手機，打給徐濤。

　　電話接通，卜旭語氣不善：“徐濤，我說你怎么沒陪著我出院，感情是心虛吧？”

　　“旭哥，嘿嘿，你也知道，我一旦喝醉了就管不住嘴，張大嘴那個家伙請我吃飯，我一不小心就說多了，然后他就到處亂說。不過，我已經(jīng)幫你出氣了，這家伙電腦里的那些小電影，全部被我格式化了，而且重新覆蓋，絕無恢復的可能性?！?p>　　“什么？”卜旭倒吸一口冷氣，“這可是不死不休了！”

　　“嘿嘿，一開始這哥們很狂躁，后來我說了，只要他乖巧，哥們給他一套200G的硬盤。所以，最近他天天晚上給我打洗腳水?！?p>　　“行，你厲害！少打點游戲吧，早點休息?！?p>　　“好嘞，掛了，忙著呢。”

　　掛了電話，卜旭大搖其頭。

　　徐濤這個家伙，雖然是個長得兇猛的富二代，但是人品沒的說，只是喜歡喝兩杯，一喝多就胡言亂語，還有就是，沉迷游戲，經(jīng)常熬夜，比卜旭夜市擺攤都辛苦。

　　這家伙！

　　收起手機，卜旭啟動電動三輪車，趕回小窩，一天的辛勞之后，不用像以往那樣賣力蹬車，確實很愜意啊。

　　只是晚上需要把電瓶卸下來，搬到屋子里，倒是有些麻煩。但是沒辦法，這個老舊的小區(qū)，連個監(jiān)控都沒有，還是要小心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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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上午，卜旭去了法院，咨詢起訴二叔強占房屋的事情，結(jié)果發(fā)現(xiàn)根本不知道咨詢誰，立案大廳里只受理立案，稍微問幾句，里面的人就客氣的表示，最好找個律師咨詢一下。

　　還別說，真有律師圍上來詢問，結(jié)果人家一聽涉及到家長里短，立刻沒了興趣，一哄而散了。

　　倒是有個家伙表示，可以提供給咨詢，一個小時100塊錢，卜旭卻沒有了咨詢的欲望，他覺得，還是找個靠譜的人問問，省得花了錢也辦不成什么事。

　　找誰呢？

　　找表姐的話倒是省心，她或許能大包大攬，但是這樣表姐少不得又要哭一場，而且卜旭不大喜歡表姐老拿自己當孩子看，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唉，還是得找徐濤，他老爸的公司里，肯定有法律顧問什么的。

　　不過這事不急，等額頭的傷口拆了線，再恢復幾天，這樣就可以干凈利落的和專業(yè)人士見面，戴著帽子總顯得怪怪的。

　　卜旭干脆買了一些食物，回窩里吃完，然后進入休息狀態(tài)。

　　下午5點半，卜旭收拾好貨物，趕到夜市，到了之后發(fā)現(xiàn)自己來的太早了，電動三輪確實比人力三輪節(jié)約不少時間，看來，以后6點鐘出發(fā)也來得及，畢竟自己住的也不算太遠。

　　卜旭買了包煙，去了夜市辦公室找到了值班的大爺，和對方閑聊一會，順勢敬煙點火，等到離開的時候，又把煙塞到大爺手里。

　　大爺推托幾下，也就笑呵呵的收下了。

　　回到攤位，沒見到隔壁攤位的老黃，看看時間，已經(jīng)6點25了，這讓卜旭有點慌神。

　　卜旭倒是不擔心老黃拐著那一對鐵制托盤跑了，這里的攤位比那對托盤金貴多了，老黃不會這么干。

　　現(xiàn)在的問題是，沒有老黃帶來的木質(zhì)托盤，今晚的貨物要擺在那里？

　　周圍的攤主也覺得奇怪，大家都知道，老黃非常敬業(yè)，只要天氣允許，他從來沒缺席過。

　　有相熟的攤主打了老黃的電話，結(jié)果，沒人接。

　　卜旭心里不免胡思亂想，難道，那一對鐵托盤，真的是不祥之物，誰沾誰倒霉？

　　擺攤的時間到了，老黃的攤位不能空著，大家協(xié)商幾句，各自侵占一些，把路面占滿。

　　至于卜旭，在眾人的幫助下，搞來一片木板，又拆了兩個紙箱疊平，好歹把商品擺上了。

　　凌小泉今晚也沒來，發(fā)來短信息說今晚班里有活動，讓卜旭好好吃飯。

　　卜旭不禁有些好笑，自己還等著女友帶來的晚餐呢，看來人真是不能慣著，一旦適應了投喂，很容易當成理所當然。

　　飯還是要吃的，不過也就是簡單對付一下，一大份米線，有湯有水，足以填飽肚皮。

　　今晚的生意還不錯，其實卜旭趕上了一個換季的好時候，冬春之交，天氣乍暖，正好是夜市上客流增加、購買行為增強的好時節(jié)，按照周圍攤主的說法，這樣的時節(jié)很難得。

　　至于天氣從熱到冷的那次換季，則是一個客流減少的過程，生意一般也會慢慢變差。

　　所以，夜市的生意也是有起伏的，并不會每天都好。

　　晚上11點鐘的時候，短暫的空窗期，某個熱心攤主通過老黃的弟弟，打聽到了老黃的消息，這家伙昨晚忙完之后加了個餐，喝了點小酒，騎著三輪車撞到護欄上去了，受了點小傷，問題不大。

　　卜旭松了口氣，人沒事就好！繼而又覺得，那對托盤，還真是災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