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這家鋪子很打眼!”
秦妙不禁慢下來腳步,帶著挑剔的眼神細細打量著眼前的店面。鍍金牌匾,飄逸行楷,朗聲念出:“月滿樓…云中誰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呵!這般婉約。走,去瞅瞅這家。”
月滿樓是平陽城里最知名的成衣鋪子,上至宮廷妃嬪,下至京城親貴,無一不青睞有加。至于為何如此出名,除了衣裳做得好,還有一層意思,即這月滿樓是皇后娘家的嫁妝鋪子。
然而初次登門的秦妙并不知曉里頭的彎彎繞繞。
剛邁入月滿樓,第一感覺便是,這才像個上了檔次的成衣鋪子。顧客穿梭如織,送往迎來間卻絲毫不亂方寸。再看店內裝飾,處處透著精美,雅致舒心,縱使見過上好鋪子的秦妙,也不得不為其鼓掌?;仡^再細細打量成衣的陳設,衣衫、襖繡、袍子、大氅等規(guī)矩整齊地陳列,讓顧客一進門便能清晰知道該往那邊走。
秦妙故意選了個靠門口邊的位置,方便總覽店鋪全貌。過不了多久,一個十三四歲模樣的小丫頭已然上前侍立在側。
“請問這位小姐,可有相中的款式?不如讓妙音帶您轉轉?!?p> 瞧這丫頭的開門見山,聽著怪讓人舒服的。妙音妙音,連名字都那么清雅。
秦妙也不擺譜,跟著她兜,一樣一樣地看過來。不得不說,月滿樓的成衣做工相當出色,惹得她忍不住東摸西摸,左嗅右聞,這些都是常年逛鋪子留下的習慣。
帶著秦妙幾乎逛遍了月滿樓,也不見她下手,只是時不時地問她一些“無關緊要”的問題。這讓妙音實在摸不著頭腦。最讓妙音腹誹的是,這人愛“動手動腳”,半點貴族小姐的作派都沒有。漸漸的,妙音就有些意興闌珊,莫不又是買不起瞎湊熱鬧的吧。
同樣在看衣衫的小姐夫人們也頻頻往她們的方向投注目光,心中都暗嘆,這位姑娘隨從眾多,生得也貴氣,可怎么手腳這么不干凈,哪有大家閨秀的樣子。
正在此時,小丫頭妙音不小心地輕呼,傻眼一般地站在臨窗的臺子前:“這位小姐,這…這料子可是上等的霓凰錦!您怎么這么不小心?”
眾人本就盯著秦妙,妙音一聲驚呼便引來了更多關注的目光。站得稍微近一點,都聞聲湊上去。這一看可不得了,瞬間引起了不少議論:“哎喲喲,果然。老這么動手觸碰,再金貴的衣衫都保不齊…”
秦妙垂眸瞧著手中剛剛攤開的一襲鵝黃色襦裙,領口處微微出現(xiàn)走線和裂縫,如若不仔細看,還真發(fā)現(xiàn)不了。輕哼一聲,如若無人地將襦裙放在了原處,打算繞過妙音繼續(xù)往前看。
“小姐!您弄壞了衣衫,按規(guī)矩得賠償!”妙音依然維持著難得的體面,但口中的聲調足足揚了幾分。
秦妙嗤笑著回頭,對上妙音那雙好看的杏眼,半開玩笑地說:“為何要我…賠?”說完卻冷了眼色,看得妙音心頭直打顫。明明是個半大的姑娘,怎么眼神那么令人畏懼呢。
妙音心中直打著鼓,但事情一旦起了頭,便沒有回頭路了。鼓起勇氣清清嗓子,硬挺著胸膛追問:“方才就您在這里摸了這衣服,您承不承認?”
那小眼神別提多正義了,可惜在秦妙眼里,也別提多逞強了。她又是沒好氣地拋了一句:“方才我是摸了。然后呢?”
她的語氣聽著就有些目中無人,有些無理取鬧。不過她心里門清,自然不膈應??蛇@話讓店里的其他客人聽了,不免心中有些暗想,這位姑娘可真是欺負人,瞧那個叫妙音的小姑娘眼淚水都快擠出來了。
有這些想法的人不在少數(shù),尤其是一直站在不遠處的一個男子。
“哥哥,這是哪家小姐,怎么這么沒規(guī)矩?”身旁的小姑娘仰頭看向他。男子并沒有附和,冷冷地旁觀者接下來的一幕。
“然后?這衣衫破了,您也承認方才摸了,那自然是按規(guī)矩賠償了。難不成小姐想抵賴?”這廂妙音還在與秦妙周旋。
可秦妙不以為然地擺擺手,干脆直接問道:“若按規(guī)矩,怎么賠?”
雖然眼前此人的作派很讓妙音干著急,但瞅著她主動問起賠償?shù)囊?guī)矩,心里頓時開了花,這是要成了!
“衣衫破了,按月滿樓的規(guī)矩,原價賠償。”
談到價格了,好嘛,就按著你這個丫頭片子往下走,看看能玩出什么花樣。“那原價多少呢?”秦妙已悄然讓小廝搬了把凳子坐著,靜靜地等著小丫頭開價。
妙音心里歡喜得緊,立馬報價:“不多不少,五十兩紋銀?!?p> 等了很久,秦妙都沒有開口,只是坐在那里蹙眉細思。
而眾人聽了這價格,表情不一。有些聽得咋舌,一臉嫌貴。有些面上不露神色,心底也暗暗想著這月滿樓的要價可真是一年趕著一年。當然也有些不在乎的,多少銀錢都是浮云,好看體面才是根本。
男子的嘴角微微抽了抽,自認看懂了秦妙緊鎖眉頭的狡邪。身邊的小姑娘又貼著他小聲言語:“五十兩…好貴啊…”
“這是月滿樓,本就這么貴,又不是一天兩天。弄壞了就得賠,天經(jīng)地義。有什么好糾結的。”身旁的小姑娘聽完自家哥哥的話,覺得頗有道理,順勢點點頭。
這時秦妙已起身整理裙裾,眉毛復而微挑,慢悠悠地開腔:“月滿樓這是要搶錢?要搶,早說嘛!”
妙音一看秦妙態(tài)度有異,趕緊追著反問:“難道姑娘是賠不起么?”口中眼里盡是嘲笑,而這嘲笑還真應了方才那位男子的心聲。月滿樓什么地方,這點銀子都出不起,還來這里瞎逛什么,無聊。
秦妙聽著只覺得好笑:“哎喲喲,我還真是賠不起。就算賠得起,也沒打算賠?!被仡^招呼自家的隨從,撥開人群凜然往外走去,口中喃喃自語:“還以為是了不得的店。金玉其外,敗絮其中,養(yǎng)得什么刁奴!”
妙音小丫頭看著秦妙要走,心里著急萬分。本來好好可以遮掩過去,如今反倒不好收場。這時不遠處卻揚起一個聲音。
“且慢!”
眾人轉頭看去,只見一位身穿鴉色錦袍頭戴玉冠的年輕男子慢慢走向門口,站到秦妙的身前,擋住她的去路。
秦妙正煩著呢,一眼怒氣地抬眼,與男子對上。
然而,只此一望,便是一眼萬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