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jié)£柍抢镉瓉砹私裣囊褋淼淖詈笠粓霰┯辏B夜如瀑般的大雨將整個潯陽城沖刷得干干凈凈。但那犄角旮旯的污糟事,卻非一日兩日能收拾的了的。
清晨云霽日舒,青石板間的橫槽內(nèi),躲著碎葉和未消散的雨露。有農(nóng)人推著獨輪車,嘎吱嘎吱地碾過石板路。由遠及近的貨郎挑著擔(dān)子吆喝著,辣粉咧,香油咧。街兩邊的早點鋪子,紛紛開了門,熱騰騰的大鍋舔著猩紅的火苗,煮開了城中人一日的念想。
這靜謐中帶著溫情,喧囂間夾著茫然的清晨,被一座雕飾華貴的馬車破了相。
只見那馬車極寬大,愣是占了石板路的一半,車速也不慢,路上行人紛紛避讓不及。
“這富貴人家,做什么都這么囂張,呸!”一菜農(nóng)緊張著往街邊攏了攏他家的擔(dān)子,生怕被疾奔的馬車蹭刮壞了。
正當(dāng)眾人紛紛抱怨馬車以及馬車?yán)锏娜诉^于囂張跋扈時,車速驀然間竟緩了下來。而接下來的一幕真是嚇壞了眾人。
那馬車如此高大寬敞,居然當(dāng)街四裂開來!車壁散架一般,嘩啦啦地滾落到地上,有些還砸到了幾個路人。
可更不可思議的,是那馬車?yán)锏娜耍?,不,是好幾個人,有男有女!
“哎喲,天殺的,孩子別看!”一過路老婦趕緊將自家孩子捂到一旁,用自己的身體擋住前頭的視線。不過她自己卻還是忍不住地往那車上瞟了幾眼,可愣是幾眼,就讓這老婦面露澀意。
馬車震裂,本就動靜極大,不僅街頭邊恰好路過的,連那鋪子里忙活的,酒樓里吃茶的,皆好奇地往外探頭。
而幕天席地下,那單薄的馬車上赫然躺著一男兩女。女子皆衣衫半敞,風(fēng)韻盡露。而男子則幾乎盡裸,那子孫之物只堪堪被那騎在上頭的女子遮住。
明眼人都看的出來,方才這三人正在馬車?yán)镒鱿履前泯}齪之事。而眼下馬車倏然停下,又逢車裂,三人懼是一驚?;艁y間四下找尋遮蔽之物,可哪知眾目睽睽下,竟徹底亂了方寸,本就單薄的衣衫在三人相互推諉下,竟撕裂不堪。
“哎呀,那不是張……張大人么……”人群中不知是誰,尖聲喊道,引來眾人都齊刷刷地朝那裸身男子看去。
府臺大人畢竟是地方父母官,而張某人又自詡勤奮,常常在些場合露面,以示親民之本色,博得些許美名。
可今日卻成了他的噩夢,街上的人十有八九都認得他,這下他的名氣可真是要蒸蒸日上了。
此刻張某人正捂著自己的下身,趕緊讓小廝扒了外衣給自己披上。又拿起折扇遮住自己的腦袋,想就此匆匆離開。
這時又有人喊道:“媽呀,那不是盈春閣的如花和如柳姑娘么……”
白日宣淫,官員狎妓,本就很不堪入目。再加上是平日里裝得人五人六的,風(fēng)雅儒官張大人,這巨大的反差愣是將看客們瞧得兩眼發(fā)直,腦袋發(fā)懵。
這一場鬧劇沒能讓有心看戲的人看多久,主角們就被張府的下人們圍著護走了。這期間張府的人都如同演了場默劇,半分聲響,甚至威嚇都沒有,只是急急收拾了場子。
不一會兒,街頭的爛攤子被收拾了??蛇@么勁爆的八卦,足足讓現(xiàn)場的看客們自發(fā)地留下來聊了大半天。
人們都聊得太過盡興,自然不會瞧見事發(fā)現(xiàn)場的邊上二樓處,有兩位翩翩佳公子,正竊竊私語。
謝玘收起那一方竹扇,敲了敲秦妙的頭:“小心看多了,長針眼!”
“切~”秦妙撇了嘴,倒依舊不改幸災(zāi)樂禍的本意,折扇笑言:“猥瑣男的有什么還看的,更好看的我都看過!倒是便宜你了,那倆雙胞胎姑娘,可真是長得美味可口。”
……
“你呀你呀,少嫌棄我一句,都不成?!敝x玘委屈地嘟囔了一句?!拔夷敲幢逵駶嵉模趴床簧线@樣的庸脂俗粉呢,白白污了本侯爺?shù)难?。哼~”
冰清玉潔?!這詞怎么聽,都透著幾分怪意。難道不是該形容姑娘家家的么,怎的用到他這個糙漢子身上了咧。
“怎么用詞的呢,小時候先生怎么教的?別亂用,小心教壞我孩子!”秦妙習(xí)慣性地白他,他冰清玉潔,那我是神馬。
一提起孩子,謝玘立馬噤聲,還胡亂地拿扇子在秦妙肚子前面扇了幾下,惹得秦妙一陣大笑。
笨死了!
二人也沒待多久,便在酒樓下分岔而走,一個去了城外軍營,一個打道回府。
正如秦妙所料,火星子已然點下,而人言如那四月疾風(fēng),頃刻間便可將達到燎原之勢。一傳十,十傳百,花前月下,茶余飯后,都是流言紛紛的好時節(jié)。
故而不出三日,關(guān)于張府臺當(dāng)街與兩位花魁行茍且之事,被傳了幾十個版本。那兩位花魁,自此更是聲名大噪,隱隱有一躍成為潯陽城花中之王的意味。
不過苦了咱們的文雅之士張大人,不僅連查數(shù)日,都未搞清楚馬車裂開的原因,而且使了好多法子,也沒能將城中流言給壓下來,眼看著就越傳越甚,越來越香艷。
府臺府邸內(nèi)。
張夫人看著手里的鍍金請?zhí)?,簡直燙手。她暗暗咬牙:真是倒了八輩子霉了,怎就嫁了個這么守不住下半身的色中餓鬼。平日里關(guān)起門來耍風(fēng)流,搞齷齪,也就罷了。偏偏還要將這種上不了臺面的事,弄到外頭去,據(jù)說還是當(dāng)眾活春宮。
張夫人是個刻板的人,本也是鄉(xiāng)紳出身,實在連想都覺得惡心。這還讓她以后怎么出門,怎么見客,怎么還有臉說自己是張夫人呢。
而手中令她發(fā)燙的帖子,正好是早上總兵大人府上送來的。因老威遠侯夫人出來乍到,故而現(xiàn)威遠侯夫人欲邀請城中有身份的人家到府中一聚,名為桂花宴。
這潯陽城好歹是儒家重地,城中清貴人家雖比不得豫章府,但也集聚了不少名流雅士,官宦人家。是以,諸如此類的宴請年年都有,名頭各異。而作為潯陽地方官的夫人,張氏往年也常常辦些雅宴,往來皆為富貴之家。
現(xiàn)如今城里來了位京中的侯爺,和一品誥命老夫人。若擱在以往,張夫人肯定應(yīng)約??裳巯逻@番情景,她還哪有臉去啊。
所以,桂花宴當(dāng)天,府臺府里沒了來主母,說是受了涼,身子不爽利。不過終究還是礙著體面,換了個人去參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