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好時節(jié),燦燦朝暉染紅了東方天際。曙光如鮮花綻放,水波四散。霎時金光投向大地,西梁江陵的天空亮了……
睡在寢宮里的蕭琮被窗外的光芒折射醒了過來,酒醉一場再次醒來,蕭琮腦脹頭熱,疲憊不堪的坐了起來后,大呼道:“來人!”
他寢宮里的太監(jiān)宮女都被打發(fā)到外頭了,只有胖胖端著一盆水,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走了進(jìn)來,惶恐不安的說道:“太,太子殿下,您醒來了?”
蕭琮抬頭一見胖胖,好奇極了:“胖胖?你,你怎么一大早在本宮的寢殿里?不用伺候鳳茵了嗎?”
胖胖的心驚蕩不安,不知道待會要發(fā)生什么事,她只是一直很耐心的笑著跟蕭琮打啞謎,邊擰著盆里的毛巾邊遞給蕭琮,道:“公主今日不用奴婢伺候,太子,您先熱熱臉吧。”
雖然心里好奇,蕭琮還是接過了熱毛巾敷在了臉上,越想越不對,一把扯下了臉上的毛巾再次追問道:“誒,不對,你還沒有回答本宮的問題,鳳茵為什么不用你伺候了?”
胖胖不敢撒謊,被追問得很是難為情。
突然,門外的太監(jiān)領(lǐng)著大牢里的獄卒走了進(jìn)來。太監(jiān)稟承道:“太子殿下,大牢獄卒求見?!?p> 獄卒更加的膽戰(zhàn)心驚,撲通一下跪在了蕭琮面前,聲音還有些顫抖,道:“太,太子殿下,不好了!”
蕭琮罵道:“慌張什么?什么不好了?”
獄卒捏了一把冷汗,道:“竇,竇建德,逃走了!”
蕭琮一聽,氣得站起身,將手中的毛巾一摔在地,嚇得胖胖和太監(jiān)全都跪在了地上,蕭琮再次怒罵道:“混賬!他怎么逃走的?竇西征和段高元呢?”
獄卒哭著答道:“奴才們也不知道,今日早晨給牢里的囚犯送飯時,發(fā)現(xiàn)竇建德牢里的人變成了段文振段公子了,竇西征和段高元都還在牢里,只有竇建德一個人逃走了?!?p> 蕭琮腦海里轉(zhuǎn)來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鳳茵,昨日同鳳茵去大牢里探望竇建德的時候,她還請求自己放了竇建德,他也知道鳳茵重情重義,不會眼睜睜的看著竇建德死,一定是鳳茵和段文振偷偷放走了竇建德。
可沒有自己的命令,又沒有發(fā)生劫囚事件,竇建德怎么能走出那重重牢門呢?蕭琮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腰間的腰牌,手撲了個空,低頭一看,代表自己身份的腰牌果然不見了,蕭琮又將目光投向了胖胖,這才明白了鳳茵的計謀。
蕭琮念道:“好一招偷天換日,金蟬脫殼!”怒氣沖沖的站在了胖胖的身前,問道:“你家公主呢?”
“公,公主…她…”
就在胖胖半天都憋不出一句話的時候,鳳茵跨進(jìn)了蕭琮的寢殿。
“皇兄,是我,不關(guān)他人的事?!?p> ……
這件事情鬧得有點大了,甚至驚動了梁明帝和張皇后,蕭琮雖然一直很喜歡鳳茵這個妹妹,但鳳茵這次做的太過分,也完全不計后果了。還在牢里故意說已與竇建德決裂,騙取蕭琮的信任,蕭琮感覺自己被鳳茵和段文振當(dāng)猴耍了,氣得恨不得現(xiàn)在就掐死鳳茵和段文振。
鳳茵被蕭琮帶到了議事殿里,同梁明帝和張皇后共同審理她的罪過。而段文振也被傳喚押解到場,穿上了竇建德囚服的段文振和鳳茵一同跪在了大殿中央。
梁明帝和張皇后一到場,急的直跺腳,指著鳳茵斥責(zé)道:“你這個孩子真是昏了頭了,你怎么可以放走竇建德呢?你知不知道竇西征在外頭還有多少親信未緝捕歸案?竇建德出去了就會重整舊部,日后必定會再回來對付我們西梁的!”
鳳茵答辯道:“不會的,父皇,他答應(yīng)過我不會的!”
蕭琮一直以為鳳茵聰慧,沒想到面對感情的時候也只是個目觀短淺的無知婦孺,他忍無可忍的沖上前對鳳茵吼道:“你別太天真了,竇建德什么人品你不了解嗎?那樣不可一世且心高氣傲的人怎么可能咽的下殺父之仇呢?”
“我知道他有一點壞,但是他不會騙我,他也從來沒有騙過我?!?p> 鳳茵依舊在為自己的過錯辯解著,梁明帝和蕭琮都已經(jīng)心力交瘁了,他們知道就算殺了竇西征和段高元,日后西梁國也還是有潛在性的危機(jī)。
梁明帝傷心的喃喃自語道:“完了,一切都白忙活了!朕惹不起他竇西征父子啊,你這個傻孩子,你怎么可以放了竇建德呢?怎么辦?怎么辦吶?”
張皇后也很生氣,也忍不住上前苛責(zé)了鳳茵一句:“你能回到宮里,我與你父皇真心想用后半生來彌補你,可為什么你要犯下這么不可饒恕的錯呢?”
見梁明帝和張皇后哀愁滿面,鳳茵也無法再取得他們的諒解,誰又能懂得:她放走竇建德只是為了良心安譴,不被道義譴責(zé)一輩子呢?縱使所有人都說她有錯,鳳茵依舊還是做了這件自己認(rèn)為對的事。
蕭琮恨透了鳳茵和段文振,自己這么信任他們,沒想到得到的卻是背叛。蕭琮不忍殺害鳳茵,畢竟是自己的親妹妹,便對段文振說道:“段文振,你辜負(fù)了圣上和本宮的信任,既然你愿意替竇建德穿上囚服,頂替他的罪,那本宮就饒不得你了。來人,把段文振拉下去砍了,立即行刑!”
“是!”
當(dāng)門口護(hù)衛(wèi)軍要拖走段文振的時候,鳳茵急的眼淚都出來了,立即撲向段文振將他護(hù)在自己身后,朝梁明帝和蕭琮哀求道:“父皇,皇兄,鳳茵求求你們不要殺他,他都是聽命于我,要殺你們殺我吧!”
梁明帝心痛的對鳳茵說道:“你是朕的女兒,朕怎么下得了手殺你?可你們給西梁國不久的將來帶來了一場不可避免的腥風(fēng)血雨,必須得有人來承擔(dān)這個過錯!把段文振帶下去,還等什么?”
護(hù)衛(wèi)軍再次伸手想拖走段文振,可鳳茵依舊死死的護(hù)著段文振,哭喊道:“不要,不要…”鳳茵爬到了梁明帝腳下,哭喊道:“父皇,求你們放過文振,我愿嫁去大隋,我愿給西梁的未來帶來一雙羽翼,日后若是有人敢欺凌我西梁,我一定會讓我的夫君率軍護(hù)我西梁國。父皇,我嫁,我嫁大隋!”
鳳茵做了這個決定已經(jīng)泣不成聲了,她的身子已經(jīng)完全趴在了地上,哀嚎的哭泣著。
這一刻,蕭琮和梁明帝及張皇后都感到痛心疾首了。明明他們誰都不想逼迫鳳茵嫁去隋宮,可事情一步步演變到現(xiàn)在這個地步,誰也阻止不了事與愿違的發(fā)展了。
梁明帝蹲下身攙扶著鳳茵的雙臂,淚眼盈眶的說道:“父皇和你皇兄你母后誰都不想逼你去嫁,你明白嗎?”
鳳茵哭著點著頭,答道:“我知道,是我自己選的路,我該為自己犯下的錯承擔(dān)后果,是我自己選的,父皇,鳳茵不會怪你們,我不會怪你們…”
梁明帝將這個可憐的女兒輕輕的攬入懷中,輕撫著鳳茵的后背,聽著鳳茵的抽泣聲,梁明帝感到無奈極了,再不愿委屈自己的女兒,他也無計可施了,他需要仰仗大隋的勢力,為了國家,他只能讓自己的女兒去和親了。這一個擁抱,是梁明帝唯一能給女兒的安慰。
鳳茵為了保住段文振,終究還是答應(yīng)了嫁到隋宮去。好在昨天蕭琮醉倒在酒桌還什么都沒有跟楊素和袁天罡說明。鳳茵答應(yīng)了后,當(dāng)天晚宴就出席了與隋使節(jié)的第一次交流。
這日晚宴,鳳茵身著華貴的公主服,打扮出來后的鳳茵出塵絕艷,讓眾人眼前一亮。梁明帝和張皇后以及蕭琮從來不知道鳳茵打扮出來后會這么驚艷四方,她實在是太讓人著迷了,美的更是讓人窒息。連楊素在鳳茵進(jìn)殿的那一刻,眼珠子就沒有從鳳茵的身上轉(zhuǎn)移過,此等世間尤物楊素也是頭一回見。
古有妲己褒姒俊顏亡國,前有西施貂蟬貌揚天下,而今,有江陵鳳茵絕代傾城,醉倒眾生。女人一見鳳茵,妒紅顏傾世,羨才貌一身。男人一見鳳茵忘天下江山,棄俗世權(quán)貴。
世間俗人會被鳳茵的容貌所折服,而袁天罡卻對鳳茵獨樹一幟的氣質(zhì)所吸引著。她身上與生俱來的傲骨,堅貞,沉著,大義乃至她的智慧和才情,袁天罡在她的步伐和眉宇間的傲氣中能一覽無遺。鳳茵給這個世間高人的印象和感受只有三個字,那就是:不簡單!
這是鳳茵在西梁皇宮和她的父皇,母后還有皇兄最后一次晚宴了,明日,她就要離開西梁,遠(yuǎn)嫁大隋了。
入殿后,鳳茵行了個全禮,道:“鳳茵拜見父皇,母后,見過皇長兄,二位大使?!?p> 梁明帝指著蕭琮身旁的那個位置,面無表情的說道:“賜坐吧!”
鳳茵坐在了蕭琮的身旁,而對面,就是楊素和袁天罡。
“終于見到傳說中的鳳茵公主了。這傾國傾城之貌真是把我大隋的女子都比下去了,將鳳茵公主帶大興城,我朝皇子一定會喜歡的不得了,并且加以呵護(hù)的?!睏钏貜埧谡f道。
鳳茵低首道:“越國公過獎了。鳳茵不過是靠胭脂水粉加以妝飾才敢出來見二位大使!”
“鳳茵公主謙虛了,怕只怕這世間女子,胭脂水粉,濃妝艷抹也不及鳳茵公主你一根手指頭啊。如此輕妝淡雅,卻出塵脫俗,彰顯鳳茵公主你優(yōu)勝眾生的品貌,我朝皇子有福啊?!?p> 袁天罡對鳳茵也滿意極了,跟著應(yīng)和道:“越國公所言真是正中袁某之意?。▲P茵公主,以你的品貌,嫁去我大隋自有天佑,你若心中有什么顧慮,大可放下了。相信袁某,你的姻緣就是天作之合?!?p> 鳳茵違心嫁去大隋,心中從沒抱什么期望,盡管袁天罡是天師神算,她也覺得自己嫁的那個人彼此都一無所知,不會幸福到哪里去。鳳茵只是從容的淡笑著,禮貌的回應(yīng)著袁天罡。
見楊素和袁天罡兩個隋使對鳳茵這般滿意,梁明帝和張皇后及蕭琮都心歸于安了。梁明帝道:“越國公,袁天師,既然你們二位對鳳茵如此滿意,令公子玄感又急于率大軍歸朝,那明日二位大使就帶鳳茵開始上路吧!”
楊素道:“我與天師也正有此意,路途遙遠(yuǎn),不能再耽擱了?!?p> 蕭琮舉起酒杯,道:“我皇妹此番嫁去大隋,人生地不熟,還望越國公與天師日后能多多相照,這杯酒,我蕭琮先干為敬。”
楊素和袁天罡與梁明帝共飲,選妃一事順利促成,兩邊都和諧美好,這是最完美的結(jié)局了。
席后,蕭琮對鳳茵說要帶她去見兩個人,鳳茵好奇,但也跟著蕭琮去了。
蕭琮帶著鳳茵來到了“西風(fēng)閣”偏殿里,虞世南和段文振早早在此等候蕭琮多時。鳳茵見虞世南很是好奇,對蕭琮問道:“他是?”
蕭琮將三人拉到了一起,語重心長的說道:“鳳茵,太傅,還有你段文振,本宮有話對你們說,所以把你們聚集在一起來了。”蕭琮面向虞世南,繼續(xù)道:“老師,琮兒知道為何淡薄名利的你會在西梁的朝堂當(dāng)官,現(xiàn)在,竇仙娘娘已被打入冷宮,而你們,今生只會形同陌路,沒有往后余生了,琮兒知曉老師你才學(xué)驚世,更欽佩老師你雄才大略,殫見洽聞,如此國士無雙,我西梁這彈丸之地實在是讓您屈才了。你不該留在西梁的朝堂,你該去到一個能一展雄風(fēng)的大國,將你的畢生才學(xué)發(fā)揮淋漓盡致,如此,才不枉你此生世間一行。老師,鳳茵皇妹明日就要嫁去大隋了,我與父皇深知大隋天子的高瞻遠(yuǎn)矚,更知曉楊堅是百年來難得一遇的曠世明君,你去到了大隋日后一定能受到重用,而且,歷朝歷代后宮兇險,鳳茵皇妹此去我也甚是擔(dān)心,有你在身邊出謀劃策,鳳茵等同多了一雙臂膀。老師,明天你就跟鳳茵一起走吧!”
虞世南能遇見蕭琮這樣的主子也是上輩子積了德了,多少君主想把好的有用的人留在自己的身邊,可蕭琮卻愿意將虞世南放行到他國去,虞世南對蕭琮的知遇之恩感激涕零,一直忠心于蕭琮,精誠所至。而今也總算是換來了桃李成蹊的結(jié)局了。
虞世南眼含淚水,跪首道:“臣多謝太子殿下成全!”
蕭琮立即攙扶起虞世南,道:“不用謝我,我自小受教于你,豈會不知老師你該站在何地呢?去到大隋以后,一切都還得靠自己,若是有一天,老師能成為舉足輕重的三省六部官員,還請老師多多眷戀我西梁國?!?p> “臣不敢,一朝為臣,永生不忘殿下恩德。”
蕭琮聽著開心極了,又將臉轉(zhuǎn)向段文振,不解氣的說道:“段文振,你這個家伙,對我這個太子沒有半點忠心,既然你這么忠于鳳茵的話,你也跟她走吧。”
段文振心虛不已,不可思議道:“???我……”
“你什么你?本宮讓你離開西梁國跟鳳茵去大隋。你家也沒有了,你爹明日就要被問斬了,把你留在西梁等著你來找本宮報殺父之仇??!明天帶著你的母親一起走吧?!?p> 段文振即刻跪在地上拱手道:“文振不敢。對于我的爹的死刑,文振沒有道理將這視為是殺父之仇。是父親對不起西梁國百姓,對不起圣上和太子在先,遭遇死刑在法度和情理之中,不可避免。文振從來沒有恨過太子和圣上,求太子明鑒。”
段文振果真還是那個深明大義的段文振,沖他這一點,蕭琮都覺得自己不該殺了他,于是又伸手?jǐn)v扶起段文振,儒雅的說道:“好了,起來吧。本宮是故意這么說的,看得出來,你與你爹確實不一樣。文振,放走竇建德一事本宮也不怪你了,畢竟鳳茵已經(jīng)犧牲自己成全了國家利益。本宮是真心希望你留在鳳茵的身邊,你武藝超群,博覽群書,才學(xué)雖不及太傅,但也是可塑之才,我想你去到大隋日后仕途也是不可估量的。你走吧,不要看著你爹被行刑,免得你恨本宮。”
蕭琮的仁義感人心脾,段文振銘感于心。含淚道:“謝太子殿下,謝太子殿下!”
有了段文振和虞世南兩人在身邊,鳳茵確實多了一份保障。蕭琮對自己的安排得當(dāng)感到愜意極了,讓自己信任的人跟在鳳茵身邊,或多或少也能彌補一點對鳳茵的虧欠吧。
鳳茵也朝蕭琮說道:“謝謝你,皇兄?!?p> “謝我做什么?你為了父皇和皇兄,都舍身嫁給一個陌生之人,是皇兄無能保護(hù)你和國家,皇兄該感謝你才是。”
兄妹二人惺惺相惜著,只怨相見太晚,他們才剛剛進(jìn)入彼此生命不久,卻又要分開了,只能說是造化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