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姝親自送蕭鈺離去,一騎瀟塵,她終究沒有問出自己心底的話。
李信看著沈姝低垂著眉眼,似乎有什么心事,這半年以來,初了最初兩月有些彷徨無助外,大多數(shù)時候她都是淺眉低笑,運籌帷幄的,到少見這般憂傷。
于是關心的問道:“先生沒事吧?”
沈姝搖了搖頭,勒住了馬的韁繩,調(diào)轉馬頭,甩掉心中不必要的紛緒,現(xiàn)在她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今天她算是徹底將林致惹毛了,看來一場惡戰(zhàn)是免不了,還真沒心情去糾結這些。
對眾人道:“回營!”
馬蹄聲陣陣,激起了滿天灰塵,一身疲憊,沈姝此刻是真想去見周公了,然而此刻她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沈姝將田毅分給自己的將領全部叫來。
其實也就四五個,而且大多數(shù)是中低級的將領,要不就是年輕不順,推給了沈姝,好歹剿匪也可以建功嗎?其次就是剛剛上戰(zhàn)場的年輕人,幾乎都是世襲的父輩的爵位,要他們自己來,可真還不一定能打好一場戰(zhàn)爭。
被人在夢中喚醒,他們大多有些怒氣,其中又多有對沈靖遠不忿著,認為沈靖遠一個從未經(jīng)歷過戰(zhàn)場的人哪來的資歷統(tǒng)治他們,更認為剿匪這樣的小事明明是地方的事,哪里要他們出手,分明是大材小用。
所以對于沈靖遠深夜將他們從夢中喚醒開會,他們是很不忿的,沈靖遠看著他們半死不活的樣子,也的確不想見,可無法她能調(diào)動的只有這些人,只有耐著性子在彼此相看兩生厭的情況下,開始了戰(zhàn)局布置。
天微明,大概的計劃制定好了,其實本來用不著這么久的,只是這些人有氣無力實在是拖沓的厲害,又對沈靖遠的計謀挑三揀四的,問他們原因,又說不出原因。
沈姝實在是不耐煩了,便依著軍令讓人各打了他們十鞭,算是懲戒,好好替他們醒醒覺,這些人自然不負,那和虎符在沈姝手中,他們只能生生受著,其后脾氣也收斂了不少。
沈姝知道這些人對她不滿,不過她完全不在意,他們不想她來當領導,她還不愿意領這份苦差事了。
不過好在李信和鄧顯都是相交不錯的老友,對沈姝還是頗為信服的,李信則是因為在沈姝幫了他不少忙后,早已對對方敬佩之至,信服不已。鄧顯則是因為自己本身就是儒將,對于沈姝的計謀,他有自己的判斷,覺得對方計謀真實可行后他才會同意。
林致頂著一頭被揍的鼻青臉腫的臉回去了,頓時激起了寨子里的怒氣,這分明是尋釁嗎?不信,要打!靖軍老是在山下駐扎著,雖然什么都沒做,可對于寨子就像一根魚刺卡在喉嚨里,上不來下不去。
故而青芒山的二當家王豹子,因為他長相很粗獷,是楚人,相傳在故鄉(xiāng)的時候,他曾孤身打死過一只花豹子,后來便得了一個渾號“王豹子”,至于真名反倒沒什么人記得了。
王豹子主動請纓要帶病下山去攻打山下的那些靖軍,在他看來這些靖軍不過和以前來圍剿他們的人一樣是個繡花枕頭。
林致雖然也很憤怒,不過還沒有失去理智,他很清楚,如今靖軍有七八萬,人數(shù)比他們多,其二這些人都是從戰(zhàn)場上下來的,其實力根本就不是那些小吏能比的。其三,從他被打這件事看來,雖然是被偷襲,可是他很明白就是正大光明的和人家打他也打不過,對方是真正的武將啊!更然他心有余悸的,是那個眉眼一直含笑是小姑娘,她隨口給出承諾,卻又輕易反悔,她根本不在乎道義。
這些因素加起來讓他根本不敢輕舉妄動,可他哪里勸的了發(fā)怒的豹子,只見王豹子點了兩千人便下山尋釁去了。
沈姝剛剛瞇了一會,便被營外有叫罵聲給吵醒了,然后翻個身蒙過被子準備繼續(xù)睡了過去,奈何那叫罵聲實在是太過嘈雜了,因為是地方方言,故而沈姝并未聽明白對方罵的是什么,只覺得外面那聲音和野獸嚎叫無二,在這種聲音下,自然也是睡不著了。
于是翻身坐起,讓人將李信叫來,李信也是剛睡下不久,昨夜他一直陪著沈姝,保護他,也是到天明才睡下,這也不過兩三個時辰,也被這叫罵聲給吵醒了。
不過很沈姝不同的是,他早已習慣了枕戈待旦的生活,所以聽沈姝叫他,略微收拾了一下便過來了,神清氣爽,對比沈姝的睡眼朦朧實在是差別顯著。
李信進來時,沈姝還坐在榻上,瞇著眼,見李信來了,便打算起來,誰知李信剛一進來又出帳出去了。
沈姝初有些茫然,隨即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一身中衣,似乎明白了什么,她倒真沒注意,扯過架子上的鶴氅披在了身上,艱難地從榻上爬了起來,然后對外面道:“進來吧!”
李信這次磨磨蹭蹭的走了進來,這時沈姝讓人去打了一盆熱水,然后問李信道:“你還能打嗎?”
李信有些不明白,卻還是點了點頭。
沈姝哈哈大笑道:“能打就行,你去將外面那個東西給我打的他閉嘴!”
李信也正有這打算,于是毫不猶豫的接下了這個任務,沈姝見李信準備去出征,然后又對左右的人吩咐道:“把其他將領一起叫來吧,我們看戲去?!?p> “看戲?”被叫來的小兵一臉懵,卻還是領命去了,沈姝快速洗漱了一番,然后帶著一臉茫然的將領門到轅門看戲去了。
王豹子罵了大約一刻鐘后,見靖軍完全沒有任何反應,不由大為泄氣,相當于一拳打在棉花上,相當讓人挫敗,更為無奈的時,罵了這么長時間,他早就口干舌燥了。
王豹子吞了吞口水,打算喝了口水繼續(xù)罵時,卻見對方軍營的柵欄突然打開,然后一個少年軍官騎馬飛沖出來,只見那人身上戰(zhàn)袍金翠繡,腰間玉帶嵌山犀。
對面的王豹子也騎著馬,身上披掛些戎衣,手中拿一把叉。那一兩千人寨兵,一個個身長力壯,都是面惡眼兇,各執(zhí)著纓槍棍棒,腰下都帶短刀利劍。
王豹子見來人不過是個俊俏青年也沒放在眼里,于是咧嘴笑了,“總算出來了!想死老子了!”接著又對李信道:“哈哈!毛都沒長齊的家伙,也來打仗!”
不過由于王豹子說的是楚地方言,身為靖人的李信一句話都沒聽懂,翻了個白眼,只覺得對方太過聒噪了。
李信也不猶豫拍馬舞劍,直奔王豹子而去,王豹子空有一身力氣,哪里是在戰(zhàn)場上摸爬滾打數(shù)年、身經(jīng)百戰(zhàn)李信的對手,奮力在馬上斗了是個回合,便落了下風,只待回身要走,卻被李信趕上,一槍將對方斬于馬下。
沈姝原以為好歹也是個能打的,畢竟王豹子看起來也是比較魁梧的,哪像是個銀樣蠟槍頭,中看不中用,這才一盞茶的功夫,就被斬殺了。完全超出想象?
沈姝見也沒什么好看的了,于是起身回營,打算好好補個覺,剩下的事李信自然會安排的。
因為王豹子的突然死去,他帶來的那些小嘍啰不攻自破,潰散而逃,李信領著七八百的士兵殺了個盡心。
到了午后,沈姝睡了個午覺,醒了后正自己在那里用小火熬著粥,李信得勝回來時便打算到沈姝那里復命。
一進帳便問到了一股食物的香氣,然后四望尋找沈姝的身影,見沈姝正蹲在爐子前小心的扇著小火,便湊了上去。
“在熬什么?”
沈姝正發(fā)著呆,她近些日子來的確有些無聊,較之以前在中軍大營,沈姝需要晝夜不息的去抄寫文書,如今的日子簡直是逍遙的不能再逍遙了。
午覺起來,沈姝想著自己自來異世后,就沒有自己做過一餐飯,一時手癢,便想著來嘗試一下,期間桑兒也想來幫忙,沈姝自然也是樂見其成的。
在沈姝的記憶中,做飯應該是件很簡單的事,可如今看來,終究是她想的太簡單了,當她將米洗干凈時,發(fā)現(xiàn)她似乎不會生火。
從而將自己便成了熊貓的樣子,桑兒見沈姝在做飯這方面實在是太蠢了,她從未見過如此蠢的人,就來替沈姝生火,當橘色的火焰升起時,沈姝笑的直拍手,有時候快樂不需要多復雜,做好一件對自己有挑戰(zhàn)的事時,生活便有了意義。
后來好不容易開始煮粥,桑兒估計若是要沈姝來做菜,她們絕對天黑都吃不上飯,于是她要沈姝守著這邊小爐子上的粥,自己去別的地方炒兩個菜。
沈姝守著爐火,實在是太無聊了,于是開始出神,神情恍惚,想起了前世的事,感慨滄海桑田巨變,忽然聽到李信的話,回過頭去,正對上李信探究的眼神。
沈姝努了努嘴,無聊的伸了個懶腰,她的形象在李信面前早毀了,或者說在李信面前的形象她本就是一個不拘小節(jié)、慵懶的形象。
所以李信習以為常的伸出手想要去揭開蓋子看看里面到底煮的什么,卻被沈姝伸手打斷了,喝道:“別亂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