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三果也知道郭捕頭追了上來,他直奔著樹林竄了進去。
樹林內(nèi)雜草老早,灌木成堆,幾乎沒有下腳的地方。三果一進去,腳便沒沾地,一直踩著樹干向前“飛”著。
他娘的!郭捕頭心中罵了一句,敢情是個輕功高手。自己勉強還能在樹林里跑跑,后面跟著的兩個捕快真是跑一步就被草啊藤啊的掛一下,雖還沒到寸步難行的地步,也差不多了。這還怎么追?他娘的!
眼看著三果的身影越來越遠,郭捕頭都快急死了,卻又無可奈何。而這時候屋漏偏逢連夜雨,一個蒙面之人擋在了前面,三果的身影徹底地消失在了樹叢里。
“讓開!”心中正惱火的郭捕頭口氣很沖,“別擋大爺?shù)牡溃 ?p> 來人也不答話,朝著郭捕頭直撲而來。
還沒弄清是怎么回事,郭捕頭忽感覺腦袋一暈,雙眼一花,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也不知過了多久,才又有了知覺,有人在推自己?!安额^!捕頭!”耳邊響著兩個捕快憂心忡忡的呼喊聲。
“額……”郭捕頭用力睜開心,“別叫了,扶我起來。那人了?”
“原先的那個早跑沒影了?!币粋€捕快道:“襲擊你的那個,我們到是追了兩步,可沒追上?!?p> 意料之中的事,郭捕頭也沒有責(zé)怪兩位捕快。“回空翠寺去看看。”
空翠寺內(nèi)肖捕頭獨自一人看守著老法師的遺體,其他捕快則屋里屋外進行著全面搜查。見追人的郭捕頭回來,忙問,“情況怎么樣?”
“那廝狡猾得很,而且還有幫手。”郭捕頭用大手揉著自己的太陽穴,頭還是疼得很,“我不小心著了道,恐怕得從長計較了。”
肖捕頭拍拍郭捕頭的肩膀,“突發(fā)情況,也怪不得兄弟你?!?p> “唉。”郭捕頭蹲下身,看著老法師緊閉的雙目,不由嘆氣,“兄弟你說,這人間就已經(jīng)很混濁了,難道連這陰間的索命無常也是只看時辰,不分善惡了么?”那皮二被殺只能算是咎由自取,死不足惜,可老法師這般人為何也會遭如此的毒手,落得個橫死荒郊了?
肖捕頭心里也不好受,但他比郭捕頭要看得開,“現(xiàn)在看來,老法師兩年來在此地隱忍,就是為了等到可以收拾這群惡賊的人。如今,他即托付給我們,也算是了了心愿,死得其所了。想必一定會登極樂見佛祖。我們不可懈怠,應(yīng)該打起精神,將惡人一網(wǎng)打盡,才不付他所托啊?!?p> 想想肖捕頭說的也對,郭捕頭心里稍稍好受了一點,站起身,“我們該怎么打算?”
“兩位捕頭快來!”忽聽得屋子里頭有人高聲招呼。
兩人連忙尋著聲音而去,來到了大殿內(nèi)。
“如捕頭猜測的那樣,這佛祖的蓮花座下真的貓膩。”捕快道。說著抓住一瓣蓮瓣向外一拉,蓮瓣就倒了下來,緊接著,蓮花座下的石塊緩緩移動,一個黑黝黝的洞口展現(xiàn)在了眾人面前。
“果然老法師的圖才是重點?!毙げ额^道,“兄弟們在其他地方都一無所獲。藏得還真是隱秘?!?p> “下去看看,”郭捕頭一抬下巴。
“嗯?!毙げ额^從佛前取過一盞油燈,作探路照明之用,光雖弱,總比沒有強。
郭捕頭隨手點了三個捕快跟隨,又吩咐其他人守好洞口,已防萬一。
洞內(nèi)是一道人工修筑的窄窄樓梯,僅能容一人通過。于是肖捕頭在前,郭捕頭隨后,三名捕快壓尾,依次而入。
樓梯的盡頭則是一條黑且窄的通道,一伸手就能碰到墻壁。
油燈在黑暗中搖曳,只能照出模糊的一小塊。五人只好緩慢地摸索著前行。好在這通道沒有其他的岔口,只要隨著一個方向往前走就行。
走著走著,前方忽然寬闊起來,好多個大火把燃燒的紅紅火火,把兩個人的身影映在墻上,像兩個扭曲的怪物。
“噓,”一見有人,肖捕頭連忙伸手一攔,擋住后面的人不讓再前進,自己也一口氣吹熄了手中的油燈,一行人靜悄悄地隱匿在了通道的黑暗中。
“蠢貨!蠢貨!”其中一個黑影指著另一個黑影叫囂著,“你個蠢貨!殺那老和尚做什么?有官府的人查來了又怎么樣?遮掩過去便是。這下到好,引起官府的人的注意了!我看你怎么收拾這個殘局!”
“你還是不把那皮二殺了么?”另一個黑影的聲音很熟悉,是三果,“你殺得,老子殺不得?”
“呵呵呵,”那黑影冷笑道:“皮二這人始終是不可靠的,殺他是遲早的事。本來他還可以多活幾天,誰讓那笨蛋被捕快盯上了。不過,我可沒留下任何的痕跡,你那里唬弄過去就可以了,保證捕快們什么都查不到?!?p> “你說的輕巧,捕快還不是你給引來的?!比膊皇救酰罢械媚抢虾蜕行乃蓟罱j(luò),干些蠢事。老子才不得不動手的?!?p> “你這是什么意思?明明是你不好好裝樣子,被老和尚發(fā)現(xiàn)了背后的勾當(dāng),還好意思賴在我頭上?”
“哼!”三果好像更氣了,“那種天天吃清菜白粥的日子你啥不去過?憑什么老子不能暗中快活快活,我是去監(jiān)視老和尚的,又不是真去當(dāng)他徒弟的!”
“反正你壞了主人的事,我會如實上報的?!蹦呛谟罢Z帶寒氣。
“啊呸!”三果才不怕,“說得好像只有你長了嘴似的。告訴你,今天老子不殺老和尚才叫壞了大事!你真當(dāng)那老禿驢老老實實當(dāng)傀儡招牌什么都沒干么!要是主人追查起來,你這疏忽之罪一樣跑不了!”
“此話何解?”
“上次那姓林的女人闖進這里,帶走了陣眼的事,我就覺得有蹊蹺。頭幾天上,一個游方的和尚來住了一晚,沒過多久那女人就找上門來了?咱們行事如此隱秘,兩年來絲毫未露過行蹤,更別說傳到江湖上了。那女人是怎么知道這事的?總不會是主人告訴她的吧?”
“所以,你懷疑是老和尚干的?”
“否則你怎么解釋,兩年來,老禿驢就見了一次外人后,就來了能對付咱們的煞星?他不見外人的日子,都是平平靜靜的?他雖然不知道咱們具體在干些什么,但知道咱們?nèi)硕?,手段也不好,要對付咱們非得那女人級別的才行。再說,那女人是誰,老禿驢可是知道的?!?p> “這樣聯(lián)系起來,確實有點可疑。”那黑影口氣稍稍緩和,“可終究沒什么證據(jù)不是嗎?”
三果嘲諷道:“哎呀,看不出啊?你啥時候這么心慈手軟了,咱們做事一向不都是寧可殺錯不可放過的嗎?講證據(jù),你啥不去當(dāng)捕快啊?!?p> 黑影淡淡地說,“老和尚的命雖然不值錢,但好歹是主人下了功夫才請到,就這么折了,多少有點可惜?!?p> “可惜個鳥,就一折騰人的貨?!比薹蓿罢炀椭澜o老子說要懷慈悲心,要熄滅貪、嗔、癡,勤修戒、定、慧。我呸!老子逍遙快活了這么多年,怎么個活法還要他來教?他到是樣樣都做到了,也沒見他馬上成佛做祖的。哼!不就偶爾玩?zhèn)€女人,攔道搶幾兩銀子零花么,他還真拿起師傅的架子要用戒律懲罰我?老子就拔刀子讓他漲了漲見識,才總算消停了。今天那兩個人來了,明明打發(fā)走就該了事,偏偏要讓人進殿燒香,還說什么佛祖會指點迷津。當(dāng)老子聽不出來?一準(zhǔn)是告訴那兩個公差,他會幫他們,私下約個見面什么的。你說,我能讓他們再見面嗎?”
“老和尚真如此說了?”
“我親耳聽到的,還會有假?老子混道上這么多年,要是這點謹(jǐn)慎都沒有,早他媽折在那群吃皇糧的手上了。”
“你沒折是因為心黑手狠,不留活口?!焙谟暗恼Z氣有幾分輕蔑。
“說老子心黑手狠,你好像就心地慈悲似的?”三果回敬了一樣的不屑?!澳且院竽銊e叫黑刀了,改叫菩薩吧?!?p> 被叫做黑刀的人也不與三果多做口舌之爭,“反正這事得稟報主人,也不知道那幫捕快能查到些什么?”
“還能查到什么?頂多知道皮二死了唄。皮二那家伙那么多仇家,夠他們查的了。不會和那寡婦的兒子扯上關(guān)系的?!?p> “那就好。皮二這蠢貨,賣消息的五百兩一天就賭光了,不引人懷疑才怪。我還沒動手,他到又來要錢了。”
“老禿驢那邊還沒說話,懷疑是大,但抓不到老子,也查不下去?!?p> “查不查到你無所謂,只要不查到這里就行?!?p> “哼!”
兩人靜默了幾秒,就得聽又有一個聲音傳來,這聲音充滿著恐懼,“快!快!快————跑!”接著一串雜亂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快————跑!”
“叫個鳥?。 比荒蜔┑卣f,“出啥事了?”
“出,出大事了!”第三個聲音氣息不均,且有哭腔,“那些東西出來了!”
“啥東西出來了?”三果的黑影扯住了一個顯得弱小的影子,“有老子在這里你怕什么?這世上還有老子收拾不了的?”
“大法師死了!”那弱小的影子開始語無倫次,“大法師的頭,大法師的手,大法師的腳…………”
“啊——!”吃痛大叫的卻是三果,弱小影子低下頭咬在了他的手上。“你他娘的!”他用力一甩,那影子便不見了,只聽得“咚”“噗”的聲音,有個東西撞上了什么,掉在地上。
“他娘的。咬的還真疼。”三果甩著手。
“聽他的話,大法師出事了,可能真出大事了。我們?nèi)タ纯??!焙诘独潇o地說。
“去就去?!?p> 然而,他倆并未動身,兩道黑影仍舊被火光照映在原地??墒撬麄兊闹車鷧s“刷刷刷”地竄出來四個黑色的影子,小小的、矮矮的,有手有腳,有些像小孩子。
“他娘的,這些是個什么東西?!”三果叫著。
“是個什么東西?嘻嘻,嘻嘻。”那幾個小黑影一同說起話來,還真是稚嫩的童音。
“你們要干什么?!”三果的聲音一下變得驚慌,“放我下來!放我下來!”先前那兇狠的氣勢蕩然無存。
此刻,在肖捕頭等人的眼里,就只看到三果的黑影被那幾個小孩子的影子抬了起來,緊接隨著一聲,凄厲無比,滲入骨骼的慘叫,三果的黑影一瞬間被分成了好幾片,散落各方……
“怪物!”黑刀的聲音也變了,“別過來!”他抽出一柄匕首在空中揮舞著。“別過來!”
那些小孩子影子上一秒“嘩”地分開,下一秒又湊在了一起,“嘻嘻,別過來,嘻嘻?!苯又B加在一起,合成一個人,一閃身融進到了黑刀的黑影中。
“出來!”黑刀的影子發(fā)了瘋般地拍打著自己的身體,“出來!出來!”到最后,他舉起了匕首朝著自己身上亂扎?!俺鰜?!你們這群怪物!”漸漸地,他的聲音越來越小,在極細微的一聲“出來”后,黑刀倒在了地上,再也沒能發(fā)出聲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