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真這邊已告一段落,暫不說他們一行人準(zhǔn)備回青峪的事。秦府近來也是風(fēng)云暗涌,表面看上去平靜,實則危險的氣息已逐漸增濃。
那日瑞泠從香趣小筑出來后,果然如小香猜測的一樣,在府內(nèi)四處散播與林玉竹的交情,添油加醋,夸大其詞,不認(rèn)識的人還以為這兩人是同父同母,一奶同胞的親姐妹了。好在陶蓁蓁和楊心兒都了解內(nèi)情,因此并不在意,只當(dāng)是風(fēng)言風(fēng)語聽聽罷了。就連沈夫人也沒多說什么,聽了周嬤嬤的稟報,撇嘴回了個冷笑而已。剩下的仆人們大多不動聲色,靜觀風(fēng)向??雌饋?,這瑞泠的第一步棋似乎沒起什么作用。
但是瑞泠的一番話還是給了林玉竹一個解不開的謎團(tuán)。
自己被瑞泠嚇到那件事,一直以來就覺得怪怪的,總有哪里不對勁?不過當(dāng)初聽楊心兒那意思,秦昂是不想有人查下去,自己也不好多事。如今照瑞泠所述的情況來看,確實相當(dāng)?shù)脑幃悾惶袷侨藶?。難道真是觸及了鬼神的領(lǐng)域?可是瑞泠猜測是沈夫人施行邪術(shù),林玉竹并不認(rèn)同。姑姑雖說在秦家多年,但與沈夫人并沒有過多的交情,私底下幾乎無有往來,教授沈夫人法術(shù)之事更是不可能有的。瑞泠說沈夫人偷學(xué)?呵呵,姑姑這一門的法術(shù)書籍也曾啃過幾本,完全沒有領(lǐng)悟出什么來??吹贸觯魶]專人指點,根本學(xué)不到正途之上。若是依樣畫葫蘆的亂來,只怕沒害到別人,反到先能把自己的小命給整丟了。所以應(yīng)該不會是沈夫人。
可是,不是沈夫人、不是已過逝的秦昂、不是秦家的其他人,也不是瑞泠自己,那會是誰了?難不成,秦府里還埋著另一股不為人知的暗流?可這暗流為什么要針對自己?不管是入秦府前還是入秦府后,除開與沈夫人的摩擦,捫心自問,并沒有得罪過任何一人,更何況還到了想要嚇?biāo)雷约旱牡夭剑靠磥?,韻蘭小妹妹叫自己離開秦府也并非是無緣無故的??上ы嵦m小妹妹已經(jīng)走了,不然可以等到她再出現(xiàn)的時候好好問一問。
對了,想到秦韻蘭,林玉竹腦中又冒出瑞泠的另一句話。
“韻蘭小姐不也是平白無故的突然就傻了,聽說傻之前可是在二太太房里吃過好東西的?!?p> 是沈夫人害了秦韻蘭嗎?不會啊,如果真是沈夫人害的,韻蘭小妹妹的鬼魂怎么會那么護(hù)著她?或者這其中另有隱情?或者跟那股暗流有關(guān)?不妨在這個問題上用功看看。
林玉竹這里拿定了主意,瑞泠那邊也沒歇著,雖然第一步棋看起來并沒有成功,但她又怎么會是個輕易就放棄的人。
可惜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人在心里頭計劃得千好萬好,老天爺動個小指頭就能給你廢了。
這一直以來,楊心兒與沈夫人這對婆媳的關(guān)系不咸不淡,偶爾還會來點小摩擦的事秦府上下人人皆知。瑞泠也不知道是怎么樣想的,林玉竹那里沒得手,居然把主意打在了這里。她借口大家都是孕婦,時常去楊心兒處討教。說是自己年青又是頭一胎,什么都不懂,請楊心兒給點經(jīng)驗。
呵呵,楊心兒也年青也是頭一胎啊,能比她有多少經(jīng)驗可教授,這醉翁之意連廚房做粗活的傻丫頭都瞞不過。因此,楊心兒非常煩她。但秦冒這做公爹卻說,“都是血脈至親,宜多多走動,”還警告楊心兒,“做小輩的不可冒犯長輩?!?p> 這話說得,要不是顧忌是公爹,楊心兒真想當(dāng)場給秦冒來個白眼。連阿圓都在背地里抱怨,“正經(jīng)的名分都沒有了,哪里來的長輩?”
這日,楊心兒派在院子外頭盯梢的小丫頭看著真切后,一溜煙地跑了進(jìn)來報告,“二少奶奶,瑞泠姑娘又來了,正朝咱們這院子走了。”
本來還算愉快的心情,一瞬間消失無蹤,楊心兒心中的暴躁感頓時上升了好幾尺,“她是狗皮膏藥嗎?這貼上還揭不下來啦?”
阿圓忍住了翻白眼的沖動,對楊心兒道:“少奶奶,要不咱們?nèi)チ止媚锬抢锒愣??你也有些日子沒出屋走動了?!?p> “那好吧?!睏钚膬悍鲋亲悠鹕恚瑢笮诺男⊙绢^道:“你再去盯著,若她走得快,我還沒出門,就先把她攔住。”
“哎!”小丫頭清脆地應(yīng)了一聲,又一溜小跑出去了。
楊心兒這才帶著阿圓匆匆來了香趣小筑,可誰知道才坐下端起茶還沒來得及喝上一口,那“狗皮膏藥”就又跟了過來。
一進(jìn)屋,瑞泠笑得十分的甜美,“二少奶奶,林姑娘,喝茶怎么也不叫上我呀?”
楊心兒端著茶杯的手懸在半空,愣是給愣住了,我的天???這是什么人啊?走哪里跟哪里?有完沒完?
林玉竹到?jīng)]怎么樣,既然允諾了讓瑞泠常來,她什么時候出現(xiàn),都沒什么好大驚小怪的。伸手接過楊心兒手里的茶杯,放在桌上,說道:“瑞泠姑娘請坐?!?p> 楊心兒擰著眉頭,偏頭給了林玉竹一個眼神,你還要請她坐?
林玉竹一面微笑著讓小趣搬過來凳子,一面回了眼神給楊心兒,人都來了還能怎么樣?難道趕她出去?
“那我就不客氣了,”瑞泠扶著小丫頭,緩緩落坐,“請二位不要嫌我煩,我也是在這府里呆著太悶了,又沒個知心親近的人可以說說話,才大著膽子來找二位的。終歸我們還有點共同話題可以說,是不?”
“哪里的話,”楊心兒笑得很假,“我們可差著輩分了,您老人家要訓(xùn)話,我不敢違背,還請賜教?!?p> 瑞泠的臉紅了一下,又白了一下,“二少奶奶說笑了,賜教兩字,我怎么當(dāng)?shù)闷?,?xùn)話更不敢。只是我也是個快做母親的人,萬事都得小心,才想向你討教討教?!?p> “我也是頭一胎,哪里有什么經(jīng)驗,”楊心兒看來是真氣著了,純粹不想讓瑞泠下臺,“說起來這家里最有生養(yǎng)的經(jīng)驗就是我婆婆了,咱們都是至親,不用見外,你多去婆婆那走走才是正經(jīng)事。總在我這里打轉(zhuǎn),耽誤了學(xué)經(jīng)驗可就麻煩了?!?p> 瑞泠這下被擠兌的沒法往下說了,只得拿眼光瞟林玉竹,想讓她解解圍。
瑞泠這臺階林玉竹本來真沒想要給,但到底自己是香趣小筑的主人,客人真弄得兩下鬧翻了,自己臉上也不好看。只得找了個話題茬開,“蓁蓁姐這段時候都在做什么呀?每次見她都是匆匆忙忙的,神情好像也有挺累似的?!?p> “這個我知道,”一聽這個話題,楊心兒又來了興頭,不滿地蔑了瑞泠一眼,側(cè)身對林玉竹道:“你還記得上次你去送禮的借水鎮(zhèn)嗎?”
“嗯?!?p> “他們那里有一個很靈驗的寺廟,每三年會舉行一場法會,難得的很。也很是熱鬧。附近幾個鎮(zhèn)子的大戶人家都會去祈求好運(yùn),祝禱家宅平安。我們家自然也不例外。嫂子這段時間就在為這個事情忙了。家里今年出了這么多事,恐怕是想趁這個機(jī)會請寺里的高僧多做幾場法事,化解化解?!?p> “這要做法事,什么時候做不得???為什么非要趕這個當(dāng)口了?”瑞泠又插了進(jìn)來。
楊心兒還是沒拿正臉看她,“你懂什么,三年才舉行一次的法會,出來主持的人豈是你平常能看到的。”
“是什么厲害的得道高僧嗎?”林玉竹的好奇心也起來了。
“是圓慈法師,”楊心兒一臉的神秘,“據(jù)說這位法師不僅德行高深,而且法力也是不可測。發(fā)生在她身上的奇異事情不只一件。而她一向深居簡出與外界來往甚少,只因與凈意寺的主持清水法師交情深厚,才每三年被請來借水鎮(zhèn)主持一場法會。”
“竟有如此高人,那一定得去見見了?!比疸龈吲d地一拍手,“請他給我肚子里的孩子祈個福,一定比別的地方強(qiáng)?!?p> “呵呵,如今家里出這么多事,你就只顧著自己的肚子。要說請法師祈福,你怎么也排在最后吧。”楊心兒不屑,本來是想說沒瑞泠的分,但想想自己也是有孕的人,母親為孩子著想總沒什么大錯,話到后面才拐了個彎。
瑞泠低下頭,“是我說錯話了。自然應(yīng)該以整個秦家為先。”
“既然是高人,凡事都講緣份,到時候還是看緣份如何吧?!边@樣的人,林玉竹也想見見。想問問姑姑的事,也想問問那個云適意。最想的則是想請教韻蘭托付的那些話何解?或許這位圓慈法師能給自己這個處在一片濃霧中的迷茫之人指個正確的方向。
“說到大少奶奶,”瑞泠頓了頓,一副不知道該說不該地為難表情,“這幾天我聽了一個有關(guān)她的閑話?!?p> “嫂子能有什么閑話,又是哪位犯了錯被罰了的丫頭、小廝亂嚼舌根了?”楊心兒才不信了。嫂子治家有方,管理在行,也就手段嚴(yán)厲一點,引人抱怨在所難免。
“其實這閑話正經(jīng)也不是落在大少奶奶本身,而是,有人說到了她那張臉。”
“嫂子的臉怎么了?”楊心兒漫不經(jīng)心地問著,品味著瑞泠說句話的意思,看這人到底想說出朵什么樣的花來?
“這話,我原本也是不該說,可那些閑話說的有鼻子有眼的,事關(guān)大少爺和大少奶奶的關(guān)系,我斗膽就提這么一下?!?p> 林玉竹才想說,你不想說就不要說了。楊心兒居然比她還快了一步,“你不該說的都說了,還是說完吧。要是不說完,總憋著對胎兒不好?!辈缓脙蓚€字還拖著長長的。
大概是這情形遇到的多了,這次瑞泠臉色沒多大變化,看得出心情平常得很,“他們說,現(xiàn)在這位大少奶奶與以前那位大少奶奶長得很像,有九成像了?!?p> “嗯?”第一次聽到這個說法,林玉竹不覺愣住了?!耙郧澳俏淮笊倌棠蹋俊?p> “就是啊,以前……”瑞泠見林玉竹如此,心中不由竊喜,連忙道:“以前的……”
可是才說出口,就被楊心兒掐斷了,“你是想說前嫂子吧。這也沒什么啊,這是家里人人都知道的事。我還當(dāng)你撿了個什么寶貝消息,原來就是這個呀。這種閑話,不過是那些無知的婆子、丫頭們閑嗑牙、嚼舌根用的,你怎么也跟著學(xué)?”
喔,林玉竹也反應(yīng)了過來,“是說的洗云閣那位曲姓少奶奶嗎?”
“自然是云苓姐姐?!睏钚膬旱溃骸半m然我沒有見過,但也知道的。云苓姐姐長得十分美麗,和大哥是青梅竹馬打小的情意,兩人的感情不是別人可以比的。但云苓姐姐不幸早逝,還是一尸兩命,據(jù)說大哥得消息時差點沒瘋了。整整三年沉在酒里,幾乎沒有醒的時候。好在上天眷顧,遇上了現(xiàn)在的嫂子。嫂子確實與云苓姐姐有九分相似,大哥也是因為這個才娶的嫂子,但嫂子對這個事十分坦然,從無忌諱。所以,大家對嫂子都很佩服,也從不提起這事,除了那些別有用心的人?!闭f著用眼角冷冷地瞥了瑞泠一眼。
“原來是都知道啊,”瑞泠眨著眼,顯得很無辜,“我進(jìn)府里晚,確實不知道。乍然聽人這一說,心下有點著急。就…………,是我多嘴了?!?p> “你是多嘴了?!遍T邊一個聲音傳來,清脆悅耳但帶著一絲冷氣。陶蓁蓁帶著幾個丫鬟不知何時站在門口。
“蓁蓁姐。”
“嫂子?!?p> 林玉竹和楊心兒連忙起身相迎。
“大少奶奶。”瑞泠也起了身,但神情一下就怯怯了,顯然她對陶蓁蓁懷著幾分畏懼。
“心兒你別動?!碧蛰栎枵f著,又拉著林玉竹的手進(jìn)了屋,“瑞泠姑娘好興致啊,哪里有熱鬧就往哪里湊?!?p> “我不過……”瑞泠想說兩句,可剛才的事多半被陶蓁蓁聽到了,還真不知道該說什么。
“左右不過是仆人們閑話,也沒什么。但你是有孕之人,當(dāng)以腹中胎兒為念,清靜養(yǎng)心為要。母心清,則胎兒寧。閑話、雜事聽多了看多了,你自己心緒起伏,心念不寧,也會影響孩子的成長。以后還請瑞泠姑娘多多靜養(yǎng),以安胎為頭等大事,不要操心閑雜事?!碧蛰栎璧目跉獾?jīng)]有聽出多少生氣的成份,只是感覺很是嚴(yán)肅。
“是?!比疸龅囊袅棵黠@變小。
“跟你的人也是糊涂,竟然讓這種話傳到你那里?!碧蛰栎杩粗疸錾磉叺难绢^,回首對身邊的錦葵道:“凡跟瑞泠姑娘的人罰一個月月錢,貼身伺候的雙倍?!?p> “知道了,大少奶奶?!卞\葵便轉(zhuǎn)身出去去傳話了。
瑞泠臉色頓時一白,但又不敢再多嘴,她身邊的丫頭臉色更白。
陶蓁蓁又道:“我這會兒有一堆雜事要找玉竹妹子聊聊,不敢勞累瑞泠姑娘心神,你還是回自己屋歇著吧,看你今天也走了不少路,想來該累了?!?p> 瑞泠勉強(qiáng)笑笑,“也的確是累了,那我就不打擾幾位。”說完,扶著自己的丫頭向外走去。
待她走遠(yuǎn),估計出了院門,楊心兒忽得一拍手,笑道:“到底是嫂子厲害,這下耳根總算是能清靜了?!?p> “這就叫扼其咽喉,打蛇七寸?!绷钟裰裥α?。
“你們倆打趣我???”陶蓁蓁也是難得的輕松一下。
“不過,嫂子是真的為那些閑話生氣嗎?不像你的作風(fēng)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