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夜晚在一片鬧哄哄、亂糟糟中就這樣過去了。
楊心兒順利產(chǎn)下一子，雖是早產(chǎn)，但小孩子還算健康，響亮的啼哭聲讓林玉竹懸著心總算放了下來。
瑞泠那頭死了小茉兒，自身還好，只是還在昏迷中。
凈意寺主持清水帶著一群僧人連夜趕了過來，在別院誦了一夜的經(jīng)。鎮(zhèn)上的大夫則半夜被從溫暖被窩里拉了出來，一個個地架到了院子里也是忙活了一宿。
秦冒、秦少原、沈夫人都是沒有合過眼，擔驚受怕地過了一整晚。待確定瑞泠、楊心兒和其他的仆人都沒事之后，才稍稍松了口氣。后又得知秦家添了新丁，齊齊喜歡非常，一同感謝上蒼保佑。
穩(wěn)婆把小娃娃包好放在楊心兒身邊，這夜又驚又嚇的，楊心兒看了看兒子，實在撐不住，和孩子一起沉沉地睡了過去。
林玉竹一直守著，見楊心兒睡著了，打賞了穩(wěn)婆。才又想赤夕來，回頭在地上找了一遍，什么也沒有，連那灘膿血水都不見了。
“姑娘，累了一夜了。回屋休息休息吧?！毙∠阋幻嫠奶庮┲幻嬲f。
“你有留意那個怪物嗎？”林玉竹問小香。
小香本來就不好的臉色又難看了幾分，“姑娘，你別為難我好嗎？也就是二少奶奶生孩子一時情急我才敢進這屋。要不，你只能在門外見到我。我哪里還敢注意那個東西啊?！?p> “真沒用?！绷钟裰裥÷曕止玖艘幌隆?p> “林姑娘，”阿圓輕聲對林玉竹說：“那東西跑了。”
“你看見了？”
“嗯。姑娘你叫小丫頭們?nèi)フ曳€(wěn)婆后，她們不是都跑出去了嘛。姑娘你一心都在我家少奶奶身上，沒有管她。那個女的連著那灘膿血水就化成一股輕煙飄出了門外。難道姑娘沒注意，小丫頭們拉著穩(wěn)婆回來后，都不怕了，一個個都前后腳的進來了么？”
看不見那女怪物，當然就不怎么怕了?！皶艿侥睦锶チ?？”
瑞泠緊閉著眼，整個人依舊陷在昏迷，但她手上那串紅色珠鏈里，卻有一個重傷的女子，咬牙切齒地咒罵著：“那家伙不是口口聲聲容易對付沒危險嗎？結(jié)果就是我都快變成焦尸了！哼！騙我送死？等著吧，我會讓你好看的！哼！”一伸手指對著外面彈了一下。
昏睡中的瑞泠被什么重重地搖晃了一下，意識了有幾分清醒，動動眼皮，慢慢睜開了眼。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就聽見耳邊有人道：“瑞泠姑娘醒啦？”竟然是周嬤嬤。
“媽媽?！比疸鱿胍獡纹鹕眢w坐起來和周嬤嬤說話，卻發(fā)現(xiàn)四肢沒什么力氣。
“姑娘莫亂動。昨晚讓姑娘受驚了，太太心里過意不去，本想親自等姑娘醒來的，可是偏偏二老爺說，二少奶奶那邊也出事了，這兩下里都不能沒人看著。所以，太太招集金嫂和其他的管事媳婦們商量事情去了。吩咐我一定要等姑娘醒過來。”周嬤嬤趕快扶著她坐起，給她背后墊了個枕頭靠著。指著身邊的一個小丫頭道：“小茉兒沒了，這是太太新派給姑娘的丫鬟?！?p> 那小丫頭也是個機靈的，聽周嬤嬤一說，就連忙給瑞泠行禮，“奴婢得喜，見過姑娘?！?p> “得喜？”
“是的，姑娘。”得喜道：“我進府的那一天，正趕上大老爺做成了一筆大買賣，賺了好多銀子，心里很是高興，說我是個能帶來好運的，就取了這個名字?！?p> “這些日子委屈姑娘了?！敝軏邒哒f道：“日日心神不寧的，昨晚還折損了小茉兒。實在是……，二老爺說姑娘這里晦氣重了些，太太就想到得喜了。愿她能給姑娘帶來好運?！?p> “讓太太操心，我真是過意不去?！比疸鰧Φ孟驳溃骸澳憔土粝掳?。”
周嬤嬤便吩咐得喜去請了大夫過來，看看瑞泠身體有沒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大夫把過脈后，說是一切平安，瑞泠的身體無恙，開了副安胎藥讓按時喝著就行。
遣人送走大夫，周嬤嬤便向瑞泠告辭，“既然姑娘這里已無礙，我也就不多打擾姑娘休息了，太太那里也還有事等我了。我就先去過了?！?p> “媽媽請便?！比疸龆酥荒樥嬲\的笑容送走了周嬤嬤。
讓得喜扶著自己再次躺下，瑞泠道：“我這幾日被弄得挺怕吵的，想一個人清清靜靜的睡會兒，你別讓人進來。然后去把藥熬了，在外面等著，等我睡醒了再叫你?！?p> “是。”得喜聽了吩咐，轉(zhuǎn)身出門辦事。
等到屋內(nèi)靜悄悄一片了，瑞泠才開口說話：“事情辦得怎么樣了？”
赤夕聲音很小，氣息也很弱，“出意外了，沒辦成?！?p> “什么？你也會失手？！”瑞泠不敢相信。
“你們只是給我說要對付是懷孕的二少奶奶，可沒說過，跟她住在一起的林三姑的侄女有那么厲害！”
林玉竹？瑞泠好生意外，“她有什么厲害的？想當初她還被附身的我嚇個半死了，那個時候也沒見她有什么本事?！?p> “哼哼哼！”赤夕發(fā)出一連串的冷哼，“又不是你被差點劈的魂飛魄散，自然說的輕松。”
“真有這嚴重？”瑞泠亦是一驚。
“我都這個樣子，有必要騙你嗎？騙你有糖嗎？”赤夕道：“現(xiàn)在我沒辦法幫你做任何事情，你有事自己解決吧。”
“沒關系。”明白赤夕傷得很重，瑞泠當然不敢勉強她再做事?！拔矣惺裁茨軒湍愕膯?？”
“有。可是就怕你辦不到。”
“你說?！?p> “我需要到墳多的地方吸取陰氣，以便慢慢恢復。你要幫我，就帶我去墳場吧，亂葬場最好?！?p> “額?！比疸鏊查g語塞，呵呵，這些地方到不難找，可她怎么去?。?p> 見瑞泠沉默良久，赤夕冷笑，“就知道你靠不住?！?p> “這種地方，你叫我怎么去了？”
“唉，我也不想為難你，但現(xiàn)在的我傷得實在太重，沒能力化身出門跑那么遠，你不帶我出去，我就在這里躺著吧?！?p> “主人要我們辦的事如今成了這樣，楊心兒肚子里的孩子不但沒死，還好好的生了下來。不知道主人知道后會怎么樣？”瑞泠輕輕擰著眉。交待要做事出了如此紕漏，她很擔心背后那人生氣。
“你害怕受罰？”這一點，赤夕到不在乎，沒有人能真正指揮得了自己。要是被惹得冒火，調(diào)過頭來反噬某些人，她也不是做不到。“這是意外，也屬天意，他怪你也沒用。說不定還是老天爺?shù)囊环靡饬恕！?p> “姑娘這話何意？”
“老實說，你也知道你主人的心思不是什么救死扶傷、普度眾生的善意吧。老話說的好，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我比你們早死幾年，淪落在這鬼道里，見過了這人間之外的另一番光景，看到的東西見得比你們多太多了。這一次沒有成功，難免不是老天阻止，不讓你們造成嚴重的后果，也給了你們一個改過的機會?！?p> “呵呵，”這回輪到瑞泠冷笑了，“赤夕姑娘這話說的，觀音勸世文嗎？什么時候你也有了一副菩薩心腸了？別忘了，去下手要楊心兒肚子里孩子命的人可是你?！?p> “我的事，你不用明白。但我知道我現(xiàn)在幫你們所做的事是要付出代價的，必有果報。但我也是沒辦法。我早作好了付出代價的準備。就是不知道你有沒有這個心理準備？”
瑞泠想了想，道：“不管你怎么說，我只認我看到的事實。這個世上，弱者只有被人欺凌的份。我不想被人欺凌，當然就要靠著主人這棵大樹。主人做事用什么手段有什么關系，只要能成功，我自然會有好日子過。”
信與不信，皆由各人，說破嘴皮都沒用。何況還只是聯(lián)手合作而已，又不是至親家人。赤夕也懶得再多費唇舌。
瑞泠又想到一事，道：“我雖然不能出去，但送你出去還是可以的?！?p> “是嗎？”赤夕有點不信?！霸趺磦€送法？”
“出了這事，哥哥必定會進來看我。到時候，我借口珠串壞了，讓他帶出去修理，讓他給你找地方，可行？”
“行。你讓他找個墳多的把珠串淺淺埋起來就行了?！?p> “好。”瑞泠應了。
下午，心內(nèi)焦急的瑞清就得了允許，進院子來看妹妹。
兄妹兩人自然商量了一番，瑞清把赤夕帶出了別院。
楊心兒誕下了秦家第一個孫子，沈夫人等人自然是高興非常。但高興過后，有人還是很快就冷靜了下來，琢磨著這突發(fā)的情況并不那么正常。
這日，沈夫人便拖著林玉竹去了凈意寺，一面是拜佛祈求合家平安，一面是閑話家長。
“那天的事多虧了林姑娘了，要是心兒有個什么意外，我這做婆婆的真是難辭其咎?！鄙蚍蛉撕土钟裰駸炅讼?，在寺內(nèi)各處緩緩地散著步，“聽說那東西是個紅衣女鬼？”
林玉竹客氣道：“太太言重了，照顧心兒姐姐本來就是蓁蓁姐的托付，是我分內(nèi)之事，只恐是做的不夠，哪里還能論什么功勞。至于那個東西，確實是個穿紅衣的女人模樣，但是不是鬼我就不知道了?！睋?jù)小香打聽來的消息，瑞泠曾叫著是錢家小夫人來了，難道二太太不相信？
“瑞泠一直說是錢家小夫人來尋仇了。我怕鬧得太大會弄得人心惶惶，就不讓聽到了的下人們再提，只和老爺說了。心兒本來就對那個小夫人心存恐懼，我當然更不敢透到你們那邊。怕影響她做月子?！?p> “太太懷疑瑞泠姑娘的話？”
“也談不上懷疑，只是感覺有些地方頗為費解罷了?！?p> “太太不妨說來聽聽，我雖然愚笨，但說不定也能幫上一點小忙?！睂τ谀翘彀l(fā)生在瑞泠屋里的事，林玉竹還是很好奇的。前面到是讓小香去打聽了一番，但還是想再聽聽沈夫人的說法，每個人站的立場不同，看事物的角度也會不一樣，沒準能有新的發(fā)現(xiàn)。
“前面的我也不太清楚，只是聽下人們說，先是隱約從瑞泠的屋里傳出一陣陣詭異地笑聲。繼而便聽見瑞泠問‘你是誰？’她們便問瑞泠發(fā)生了什么事？瑞泠沒說，只是大叫了一聲‘快進來。’那幾個笨丫頭跑進去后，就看見從空氣中慢慢地浮現(xiàn)出一個人來。她們當場就嚇呆了，腦袋跟著就沒什么反應，直到小茉兒不知怎么惹到了那女鬼，被女鬼殺了之后，她們才想起來跑到墻腳抱成一團躲著。”
“可這又有什么用了？目標不是還更大了嗎？她們沒有往屋外跑？”
“守在外面的人跟我說，那幾個丫頭一進去，門就‘呯’的一聲關上了，她們怎么弄也弄不開?！?p> “原來如此?！?p> “我只好問瑞泠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沈夫人道，“瑞泠說，那個女鬼是突然從空氣中出現(xiàn)的，一出現(xiàn)就指著她，說她懷孕了挺好。小茉兒便問那女鬼是不是錢家小夫人？那女鬼也沒說是也沒說不是。然后要抻手抓她。小茉兒想保護她，不知道朝那女鬼撒了包什么？那女鬼受了傷，惱羞成怒就把小茉兒殺了。后面，大門被撞了開來，眾人都往里面跑，女鬼就走了。沒想到，去了心兒那里。”
“女鬼說瑞泠懷孕了挺好？？”林玉竹記得阿圓也說過，那紅衣女人對楊心兒說過，你懷孕了之類的話。“這么看來，這女鬼是沖著秦家的孕婦來的？”
“是啊?！鄙蚍蛉艘餐膺@點，“所以，瑞泠說是錢家的小夫人來了?！?p> “瑞泠姑娘這么說也沒錯，除開錢家小夫人，誰又會對秦家的孕婦感興趣？”
“話是沒錯。但一來與傳說不相符的地方太多。二來，那怎么也弄不開的門，怎么又一下子就開了，那女鬼連小茉兒都殺了，屋外的那些婆子、丫鬟們根本不是她的對手，為什么突然就跑了？還準確地跑到了你們那里？要不是林姑娘身懷寶物，心兒就危險了?！鄙蚍蛉烁锌?。
“太太您都說了她是鬼，這人鬼殊途，鬼的想法自然和我們?nèi)耸遣灰粯拥?。您雖然有這諸多懷疑之處，說不定在那女鬼看來都是再正常不過的?！焙呛?，身懷寶物？林玉竹忽然感覺背后旋起了“嗖嗖”的冷風，怪不得金嫂這幾天，天天來自己屋子一次，每次又都欲言又止的。小香和小趣的朋友也一下多了不少，動不動就有人找。自己一心想著那紅衣女怪物的事，還真沒反應過來。
“林姑娘說的也有道理。但愿大家以后都平平安安吧。”沈夫人心頭的疑惑還是沒有解開，只是這件事還真是無從下手，只得暫時先擱著?！靶膬哼@一生產(chǎn)，事情越發(fā)的多了，還有勞林姑娘替我好生看著。瑞泠這一受驚嚇啊，她這邊我是離不得了?！?p> “我自當盡力。”林玉竹聽得出來，本來就不放心瑞泠的沈夫人這下是更不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