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福無門,唯人自召。這八個字在秦少均的腦海內(nèi)如螢火蟲般上下飛舞,引導著他的思緒往最高一層的地方游移,在那里有一個更加光亮的東西存在…………
“大少爺!”
秦少均的走神走的太過明顯,被秦少原看出來了。
“大少爺!你是否知道我在說什么?”秦少原的口氣散著五分的生氣和五分對于秦少均不爭氣的痛心。
“福澤深厚不深厚嘛?!鼻厣倬卮稹?p> 還算是聽了一半。秦少原心里多少有些安慰,口氣便跟著放緩了不少,“大少爺,你要明白,這福澤的深厚與否并不是白白放在那里就可以了的?!?p> “這福若是深了、厚了,不過就是比起別人來有財有勢,一生大富大貴,不用過普通老百姓的而已嗎?”知道這話秦少原不愛聽,可秦少均卻偏就是要說。秦少原這種腦子里的想法不在正常人范圍內(nèi)的,不受點刺激,哪里肯說出心底的真話來。
“我還未說到重點,大少爺會如此想也屬應(yīng)當。”秦少原不是不生氣,但他忍了下來。說通秦少均才是重點中的重點,一點子口舌爭無須在意。真是困在這爭勝的氣頭之上,除了壞事,別無益處。
“重點是什么?”
“重點就在于責任二字?!鼻厣僭f這話的時候無比的認真,眼神中透露出來的是一股異常的堅定。
秦少均被秦少原這神態(tài)弄得微微一怔,“責任?”
“自然是責任。福澤深厚之人都有自己的責任,福澤越是深厚,責任就越發(fā)的重大。窮則獨善其身,達著兼濟天下。老天爺難道讓一個人背著金山、銀礦,就只是讓他用來吃吃喝喝,睡大覺用的?那就太浪費了吧?!?p> “窮則獨善其身,達著兼濟天下,我是同意的。但這與父親、父親那個壯志有什么關(guān)系?”你們那個可不叫兼濟天下,那叫造反!秦少均的腦子被秦少原這看著好像挺正確的說法給攪得有點糊涂了。
“當然是有關(guān)系的。大老爺為什么要這么做,就是因為他的福澤深厚無邊,而擔起這福澤的責任就是坐擁天下。大少爺,你要明白,不是大老爺要造反,是老天爺給了他這個責任,他必須去完成。這是大老爺?shù)乃廾?,也是他?yīng)當要完成的任務(wù)!”
這是喝了哪里來的迷魂湯?少原和父親竟然會相信這種無稽之談!秦少均好想大聲呵斥回去。但一想到還有更多的疑惑要解,再加上那群亡命徒還徘徊在外,只好壓住本心,硬捧出一絲笑容,“這么說的話,還點道理。父親的死就不同尋常。想來,必是有不得了的事才會招來那等女妖怪。”
提到秦昂的死,秦少原是傷心的,但秦少均的話又是讓他欣喜的。悲喜兩種情緒交織在一起,一時間,他又想哭又想笑,糾纏許久后總歸化成了聲音的哽咽,“大少爺…………”
糖不可一次放太多,甜膩的結(jié)果就是味道會走向另一個極端,讓人心生反感。
秦少均知道今天的甜味已夠,不用再繼續(xù)下去了。于是站起身,依舊演出一副身心疲憊,“少原,我回頭給你送張床來,晚上睡著會舒服一點?!?p> 說完,又一次頭不回的離開了??蛇@一次沒回頭,卻給了秦少原無限的希望,讓他信心增長了許多許多…………
禍福無門,唯人自召。在路上,這八個字又跳將出來,縈繞在秦少均的腦海。他想不出這幾個字與秦少原的話有什么關(guān)系?也不明白為什么自己會想起與林三姑的對話?或許只是因為以前遇到一切與鬼神蒼天有關(guān)的情況,秦家上下總是會依賴于仙姑的本事來解決,因而天長時久,凡聽得這類事物就會習慣性地想起仙姑來吧。
秦少均這一邊看來進度尚可,可古先生和周貴那邊就不那么順利了。
話說,這古先生和周貴雖是被秦少均和沈夫人說動了聯(lián)手行動,可心里頭的那股子怨氣還在。當著有人在的時候,面上是不敢發(fā)作,一旦周圍沒人了,兩人相互看到對方立馬又變成了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有些人除了偷偷摸摸、血口噴人之外就別的本事都沒有了。”古先生率先發(fā)了難,“?。α?,還有就是知錯不改。唉,也難怪,死豬怎么會怕滾水燙?!?p> 這話是夠難聽了的,但這周貴是誰?哪里又是個會示弱的主。古先生這邊話音剛落,緊接著就收到了一段反唇相譏。
“哎呦!說什么行走江湖見多識廣、本領(lǐng)強,結(jié)果只能鬼鬼祟祟私下辦事,這見不得光的還能有啥好事?又說什么年紀大了便心胸豁達,結(jié)果是拔了毛的死鴨子就只剩一張嘴了。”
古先生氣得眉毛和胡子一起抖了兩抖,“我一心只是為了府上,為了大少爺好。不知好歹的小人,哪里能認得真佛!”
“呵呵,這年頭野狐貍也能披袈裟裝菩薩了?這還沒塑金身了,就真當自己是個顆蔥啦!”說完,周貴一口唾沫星子吐在了地上,還拿腳在上面跺了兩下。
古先生不但眉毛和胡子在抖,連臉都白了三分。心頭氣血翻涌,恨不能當場掐死長了這張嘴皮子的混球!
“你、你敢說我是不學無術(shù),只知道騙人錢財?shù)慕_子!”古先生指著周貴的手指也在抖。這家伙太能氣人了吧!把自己平常引以為傲的冷靜全給扯沒了。
“你可是秦府千請萬請來的貴客,我一個自動送上門的打雜跑腿的哪里敢說你半分不是。這世道,自己是什么分量只有自己清楚。外人哪里看得出來你幾斤幾兩?”周貴繼續(xù)毒舌。
“你你你…………”古先生竟被氣到詞窮。
“哼!”周貴翻了一個勝利的小白眼。
要大度!要大度!古先生想著秦少均的話,不斷在心頭自己勸著自己,沒必要和這種小人、粗人、渾人一般見識。自己是什么人?是有真本事的高人!對,自己能召鬼魂護體,能看出別人的陣法,能破別人的陣法,能收妖怪、收精怪,能行走在陰陽兩界,能…………,能……………,一個周貴算什么!等到師弟羅平回來,就讓他把周貴變成個任人擺弄的傀儡木偶,自己要每天在其臉上抽兩巴掌!
有了美好未來的幻想,古先生漸漸地平靜了下來…………
“周兄也不用這般氣焰張揚,人人都有一張嘴,只不過有人有底限,不肯說過于下作的言詞罷了。但你我二人此番來此重點還是在佃戶一家的去向上,這即便逞了一時口舌之利,個人心頭痛快了。于大少爺和二太太之處,能有何交待?”
沒錯,古先生和周貴此時所在之處,并非秦府別院,而是那失蹤的佃戶的家中。
“先生這是打算休戰(zhàn)了?”周貴問。
“你我皆是為秦府辦事,何來戰(zhàn)字可言?!?p> “那你這一段長篇大論的,究竟何意?”
“只是想告知周兄一聲,這佃戶一家的事,我定會追查到底,不論后面的那個人是誰,都要把他給抓出來,扔在大少爺和二太太面前方才罷休。不知,周兄可也有同樣的想法?”
看來,古先生被刺激得發(fā)狠了。這尋找佃戶一家的功勞非要親手邀到不可。
前面說那么多難聽得就是怕你不下這個狠心,別是稍稍查一查就嫌苦嫌累地讓自己一個人往前沖了。周貴要得就是古先生這個堅決。若是所有的事情都由自己一手包辦了,怕是會引別人懷疑。而且,以古先生在秦家的地位,他說出來的話不會沒有人不信的。
當然,這是因為周貴不知道借尸還魂的事才會這么做。如果一早知道了借尸還魂重要,怕就是得換一副臉孔對待古先生了。
目的已達到,周貴卻不敢得意,道:“先生能有這份心意是好事。但不知道說的話和以后的行動是否真的能一致啊?”
想像著每天抽周貴的快樂景象,古先生的心情暢快得很?!爸苄址判?,在下雖不能與大賢大德們并肩,但說話還是算數(shù)的,既然說出來了,必能做得到?!?p> “哎呀!”周貴好生感慨,“那么我便拭目以待了?!?p> 雖是說這決心是自己下的,但這做事可不能全都攬上身,該指揮人跑腿的時候就得指揮人跑腿。否則,一個人單打獨斗的,豈非得累死。大不了,等到請功勞的時候,把某人一腳踹得遠遠的就行了。
這既要使喚人了,便不可說話太沖。于是,古先生揉了揉了臉,擠出一個還算過得去的笑容,道:“周兄哪里的話。明明說了要我們兩人一同行事。我一個人受累到是不要緊,但到了大少爺和二太太的面前,還是二個人好說話一些。畢竟,周兄在二太太那里也不能失了左公子的臉面是吧?!?p> 這話明面好聽,暗里還是含著威脅,周貴哪里又會聽不出來。但古先生既然下了非要找出佃戶一家不可的決心,周貴便不用過于用力的演戲了?!昂呛恰绷艘宦暳耸?,不再在這口舌之上過多糾纏。
周貴不言語,古先生只當他是同意了?!拔译m是常在外面行走的,可偏偏在這勘察蛛絲馬跡上沒半點功夫,這屋里我是瞧不出什么不妥了。勞煩周兄費神,仔細一點,找些線索出來用用?!?p> 哎呦!這就當起甩手掌柜啦!周貴心頭一陣鄙視。“先生無須客氣。你放心,為了左大哥的名聲,我也不會讓你白跑一趟的?!?p> 古先生覺得拿住了周貴的軟肋,胸中又暢快了不少??擅嫔喜⑽锤冶憩F(xiàn)出來,還是裝模作樣地在佃戶家的小院子里四處轉(zhuǎn)著。
見古先生走得離自己遠了一些,周貴狡詐地一笑,從衣?中拿出一把一寸左右的閃閃發(fā)亮的小刀來,朝著古先生的背后就直直地甩了出去…………
小刀貼著古先生的耳朵邊,一竄而過,“咚”一聲釘在一根柱子上…………
古先生被嚇得不輕,張口喊道:“你…………”
然而,話才吐了一個字,就被小跑上來的周貴一把捂住了嘴。
“不要出聲?!?p> 周貴用跟蚊子“嗡嗡”差不多的音量對古先生說。
古先生精神一緊,察覺到了不對勁,用眼神問周貴:怎么了?
“有人。”周貴的聲音又小了一點。
古先生眼睛頓時一大,眼珠子差那么一點就能掉出眼眶來……
“什么人?”
嘴還被捂著,這幾個字說得含含糊糊,像是從瓦罐子里發(fā)出來的。
“不知道?!敝苜F搖頭?!安贿^,他們做事這般藏頭露尾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人。又是盯著這院子,多半跟騙走這家人的脫不了干系。”
古先生用手指指指嘴巴,示意周貴放開手,自己已然知道事態(tài)嚴重,絕不會高聲喧嘩了。
周貴料想古先生也沒那么笨,明知外面有壞人還敢大聲嚷嚷,就順了古先生的心意,松開了捂嘴的手。
古先生跑到院子的墻邊,探頭探腦地向外望了望,“人在哪里了?周兄你這一刀,不怕打草驚蛇嗎?”
怕什么?就怕你看不見。周貴心頭好笑得很,口中卻是這樣說,“我是一時情急,沒想那么多。怕就是壞事了?!?p> “那怎么辦了?”古先生有點著急,“要不……”
明白古先生想用法術(shù)追蹤了,但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周貴哪里會讓他得逞?!安幻ΑD侨瞬]露臉讓我看清楚,想來,也還有轉(zhuǎn)回的余地。我看著他是往那個方向跑了,你我先去那里看看,說不定能找到些線索。”
“也好也好?!?p> 古先生跟在周貴的后面,一步一步走向了周貴所說的,壞人的逃跑方向…………
這一走就走出了村子,來到村邊的樹林中…………
周貴拿起一綹黑布,奇怪地說:“這人是故意的吧。”
古先生沒明白發(fā)生了什么,問道:“誰故意?”
“那個偷看我們的人。先生你說,這大白天的穿一身黑衣服趴墻頭上,是生怕別人看不見吧。”
“我低頭沒注意。不過,聽周兄這么一說,這人是挺怪的?!?p> “先生你看,”周貴把那綹黑布遞到古先生眼前,“還真穿得就是黑衣服?!?p> 古先生仔細看了看黑布,“周兄可想明白是為什么了嗎?”
“額…………”周貴猶豫了一下,小聲道:“先生,我感覺不太妙,我們還是先離開這里再說?!?p> 古先生立刻會意,“好,好,走走。”
可兩人都明白晚了,他們四周的草木開始無風自動,從其中竄出來了好幾個體格高大的壯漢…………
“你們哪里也走不了了。”其中領(lǐng)頭的那個,一身黑衣黑褲還黑布蒙面,用一股極粗糙,聽著非常不悅耳的噪音說著話…………
古先生和周貴對視一眼,一起擠出一臉的凄苦笑容,心中同時罵道:出門真應(yīng)該翻翻黃歷!這真他娘的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