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先生與王信又說了一會話,安慰了一番。
周貴更是殷勤,還捏了捏王信的手和腳看他病情是否是真的大安了?
王信卻或許是真的被吳潛的死給嚇到了,一直低著頭,沒有任何的表現(xiàn)。
見王信情緒不佳,想必是沒想到那群兇惡之徒還能追到這里來殺人,驚愕中沒辦法那么快的恢復吧。古先生便和周貴商量這幾日輪流來陪陪王信,以免他過于害怕。
周貴很贊同。
二人決定后,就給王信告了辭,出來又叮囑了小廝一番好好伺候之類的話。
小廝點頭哈腰地領了命令,送走了兩人?;剡^頭把一碗才熬好的藥端到床前,“王公子,吃藥了。”
抬手把藥碗遞了上去,卻見王信好原本就沒有紅潤之氣的臉上是一片更加的慘白的之色。
這是怎么了?古先生和周公子來這一趟是沒有安慰好反而把人又多嚇了一次嗎?小廝不解,但也不敢問。
是夜氣涼如水舒服中夾雜著一陰冷月掛中天清輝下一團團黑影在浮動
其中的一個團黑影從暗處被拉了出來,漸漸地變得狹長,最后生長成了一個人的形狀,不過,有點扭曲。
這個人形黑影迅速地移動到王信屋子的窗戶下,輕輕掀開一條縫,半瞇著眼睛往里看了看。
小廝睡得很熟,王信也睡得很熟。
當然應該睡得不醒人世,要不然,藥不就白下了么。黑影心頭冷笑了幾聲。
繼而,輕手輕腳地推開房門,一邊往王信睡著床邊靠近,一邊從懷里掏出一柄閃著明晃晃兇光的匕首。
“王兄,對不住啦!誰讓你知道得太多。你不死,就得是我死了。”黑影嘴里念叨著幾句“抱歉”的話,語氣卻是陰陰冷冷的。
匕首舉在了王信的頭頂,就差落下了…………
“啪啪?!陛p脆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夜里格外的響亮…………
是有人在鼓掌。
“誰?”黑影很顯然被驚到了。
原本黑漆漆的屋子內(nèi),火光閃起,片刻便照亮了整間屋子。黑影那一襲黑衣在燭光下顯得十分扎眼。
“是你?”黑影看到點亮蠟燭的人,語帶鄙夷,“沒想到,你腦子還有點用,還能猜到這份上?!?p> 舉著蠟燭的正是古先生。
“我也是在江湖上跑過多年的,察言觀色的本事還有那么一點。周兄,是你做事太不謹慎了?!?p> “哼!”黑影一把扯蒙面的黑布,那張臉是周貴無疑。
古先生看著那張再熟悉不過的臉,還有點不敢相信,“周兄,這是為什么?”
雖是被抓了個現(xiàn)行,周貴臉上卻是半分懼色也沒有,只有滿滿得不在乎,“你都能蹲在這里等我,還問我為什么?那個啞巴沒跟你說清楚嗎?”
自然是說得既清楚又明白的,否則自己怎么會這個時候在這里等著周兄你了。古先生心中浮動著白日里與王信的“對話”。
“王兄,你是不是有什么話不好說?”
白天王信的表示那么奇怪,古先生又怎么會注意不到?想想當時來的人只有自己與周貴兩人,那么王信是因為誰才有了那奇怪的表現(xiàn)是不難猜到的。
所以,雖嚷嚷著和周貴一同離開了,但不久古先生又偷偷地折返了回來。
再見王信,古先生開門見山直接發(fā)了問。
看到只古先生一人,王信眼淚止不住了,嘩嘩地流了下來。
“王兄莫傷心,有什么事只管與我說道說道?!?p> 王信讓小廝拿來紙筆,顫抖著一筆一畫地在紙上寫著。
原來,王信之所以被人打成那樣,是因為他看到了也聽到了不該看到和聽到的事情。
吳潛是周貴殺的!
…………
假寐的王信睜開了眼,坐在床上。盯著周貴的眼神中還是透著深深的恐懼。
“吳潛是你殺得?”古先生問。
“是啊?!敝苜F回答得很輕松。
“為什么?”
周貴冷笑了一聲,卻不答。
“我還沒有稟告大少爺,周兄你還機會。”古先生苦心勸言。
這句話,讓周貴眼神亮了一亮。
這眼神讓古先生心頭一驚,連忙道:“周兄,你也是知道我的,我從不做無準備的事?,F(xiàn)在是夜晚,是我最拿手招鬼招魂的時候,你應該想想,你背后是不是有好幾雙你看不見的眼睛在盯著你。”
殺意從周貴的眼神中退去了,換上的是平靜的語調(diào),“機會?什么機會?”
“周兄,你也說王兄應該把什么事情都跟我說了。那么,你為什么非要殺了吳潛不可,你真當我不知道是為了誰嗎?”
周貴撇嘴一樂:“為了誰?還會為了誰?我需要為了誰?我早就看那個吳潛不順眼了。來了秦家不但不知道收斂,反而得寸進尺,都不知道臉面兩個字怎么寫的。不過是想教訓、教訓他而已,誰料想一時失了準頭,不小心給弄死了。王兄運氣不好,總是看到不該看到的東西。王兄,你改日可真得去廟里燒燒香了。這逃得過一次、兩次的,可未必能逃得過第三次。”
“周兄,事情明明不是這樣子的?!?p> “不是這樣子,還是哪個樣子?殺人是我又不是你。難不成,你能比我這個殺人兇手還知道為什么要殺人不成?”
“周兄!你說實話,我保證讓大少爺網(wǎng)開一面,放過你?!惫畔壬钦娴牟幌胍苜F死。
“不用。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既然被你逮個正著,我也沒什么好說的。只求一人做事一人當,不要牽扯無辜。”
“沒有無辜之人。誰做了些什么,就是做了,是一定要付出代價的!”
周貴用無比兇狠的眼神瞪了古先生一眼,“先生最好別多嘴多舌。是我做的就是我做的,我沒有不認賬。但是,如果你想拿著我的把柄用來排出異己就太過了份吧?!?p> “周兄!你怎么能這做說?我們是有證據(jù)的。”
“證據(jù)?哪里來的證據(jù)?是這個人說的話嗎?”周貴看著王信,“就憑他的一面之詞?”
“周兄,王兄初來乍到與任何人都沒有瓜葛,他的話可謂為鐵證?!?p> “對?!敝苜F沉吟了片刻,“先生說得對?!?p> 說完,揚起臉,面帶微笑,“先生說得太對了!”
話音未落,周貴手中的匕首電光火石間直直刺入了王信的胸口…………
王信無聲地大張著嘴,面孔因為痛苦而扭曲,身體倒在了床上,衣服迅速被鮮血侵染…………
“王兄!”古先生失聲大叫,一把撲了上去,抱住王信的尸體。
“我可把證據(jù)留給先生了?!?p> 周貴冷冷一言完畢,翻身跳出窗外,隱沒在夜色之中…………
懷里王信的尸體漸漸地變得僵硬,古先生的心也隨之變得僵硬。
“到底是大意了!王兄,是我的疏忽害你遭了毒手!我是真的沒想到,那個人在周兄的心中那么的重要。呵呵,我怎么就沒想到了。我們才相處幾天???人家可是有過命的交情的。哼哼,果然心軟一分都不行。沒招幾個鬼上來,還真是失策。不過,沒關系,我還有證人?!?p> 古先生一偏頭,眼睛如豺狼盯獵物般盯上了小廝。
“小兄弟,事情的經(jīng)過是如何的,你都看得清清楚楚的吧?”
小廝被周貴的兇狠嚇得魂不附體,根本就沒注意到古先生的眼神也不友好。聽到問話,只是下意識的點著頭,“看到了。看到了?!?p> 這個夜晚將不再平靜,秦家別院很快便四處燈光重燃,人影交錯,各自忙碌了起來…………
秦少均一臉嚴肅得不能再嚴肅地聽完了古先生和小廝的話。
“這事暫時不宜張揚,周貴以跑,我們得先把他抓回來才好行事?!?p> “我明白,這也是我請大少爺屏退所有人的原因。在沒抓到周貴前,根本沒辦法讓那人認罪?!惫畔壬?。
“我馬上派人出去尋找,一定得把人抓到手才行。”秦少均的牙齒咬得很緊。
“還有一事,大少爺,這件事不能讓王捕頭知道?!惫畔壬嵝亚厣倬?p> “我明白?!鼻厣倬指杏X到有些傷感,“王公子和吳公子皆因我家之事受累,實在…………,他們的超度就有勞先生,請給他們安排一個好的去處。我也會去凈意寺給他們立上牌位,以表示點心意?!?p> “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不勞大少爺掛心。”對于王信和吳潛的死,古先生心中多多少少有那么些不舒服。該死的周貴,給自己的臉上扇了這么多巴掌,真是太可惡了!
然而,古先生這咬牙切齒的恨意只怕是將無處宣泄。因為一天后,就有了周貴的下落。
在鎮(zhèn)子邊的那座高高的山峰之巔,斷崖邊…………周貴面對追蹤而來的一干人,沒有反抗,直接縱身一躍,墜入了萬丈深淵,尸骨難尋…………
跳崖前,周貴只有一個請求,讓人把一封認罪書替他交給大少爺秦少均和二太太。跳崖前最后一句話是:所有的罪與過都是他一人所為,與他人無干。
信,仆人們是不敢私自拆開的,原封不動地帶了回來,遞在了秦少均的手里。
秦少均也不能獨自一人看,因為沈夫人聽到了消息,已在趕來的路上。
等古先生被請來聚在小花廳里時,該來的基本都來了。
秦少均、沈夫人自是不必說,那位一病許久的二老爺秦冒不知什么緣故竟跑了過來,還有二少爺秦少城,或許是想為家里分擔一些擔子,正憂心忡忡地坐在一邊。
不但他們都在,左峰也來了。一樣的面色難看,一樣的神情嚴肅。
是啊!周貴與左峰可是兄弟相稱的。多少干系相牽連,不來看看情況,怎么知道未來會如何了?古先生心中只對左峰的出現(xiàn)有三分想法。
“信?!鼻厣倬涯欠庵苜F的絕筆高高舉起,正色道:“在這里,還未拆開。”
眾人的目光齊齊地盯上了那薄薄的紙張,都很好奇里面究竟寫了些什么?
還能說什么?不過是把罪一個扛著罷了。古先生心底冷冷言道。
“大侄子,拆了吧。”沈夫人的聲音聽上去十分疲憊。
“好的,嬸嬸。”
秦少均打開了信封口,從里面取出信紙。
“大少爺萬安。事情緊急,情非得以,小人一時心思混亂,慌忙之間鑄下大錯。知事已無可挽回,罪罰必將加身,本也無憾,奈何其間隱情曲折,不道個始末難平心頭意氣。懇請大少爺見信且暫息雷霆,容我道個明白?!?p> 秦少均讀到這里,沈夫人不由插了一句?!斑@聽著其中仿佛有極重大的隱情?”
“是,看著是像?!鼻厣倬?。
其他人皆不覺默默點了一下頭,除了古先生。
“繼續(xù)吧?!鄙蚍蛉搜浴?p> “那日,吳潛狀作神秘告訴我,若我許他五百兩銀子,他便與我講一樁密事。我見他情狀有異,便約在了鎮(zhèn)外一僻靜處作交易。誰知吳潛奸詐帶上了王信做保險。我當時無有它疑,料想事情不大。誰知,吳潛竟說古先生許諾他銀錢,讓他構(gòu)陷左大哥為殺死袁家全家的幕后主使。小人我當時腦袋就一炸,罵他胡言亂語。吳潛無所謂地言道:你既不肯給銀子,我就順了古先生的心意好了。小人實在拿不出五百兩,又不能眼睜睜見左大哥被陷害。情急之下,動了殺機,捅死了吳潛,又打暈了王信。把吳潛的臉弄爛了扔在外面,趁別人不注意,把王信背回府里,再次擊打,以免有人把他們倆的事情聯(lián)系在一處。本以為王信必死,未曾想命大未亡。天意如此,我又能奈何。嗚呼!殺人抵命,我自當領受。我命不足惜,還請查清原委,還左大哥一個公道!周貴絕筆?!?p> 秦少均讀完,臉色變得非常難看,可謂是遍布陰云。其他人則稍稍好點,但是都把目光聚焦到了古先生的身上。
“我!”
古先生聽的頭大得很。這該死的周貴!臨死還要拖自己下水!你下十八層地獄去吧!
“大少爺、二太太、二老爺、二少爺、左公子!”古先生對著在場所有人深深一躬?!霸谙聦μ彀l(fā)誓,從未對吳潛說過讓他構(gòu)陷左公子的話。莫說真說過一句,就起了半分這樣的念頭,都必萬箭穿心,死無葬身之地!”
這個時候不發(fā)毒誓就等著被人撕成碎片吧!古先生才不會那么傻了。
小花廳內(nèi)一陣沉默,良久沒有人回應,只有左峰用布滿紅血絲眼睛,如仇人般瞪著古先生。
最后,還是氣息稍平的沈夫人開了口。
“先生莫急。我們自當是相信先生的。歸根結(jié)底,壞就壞在這個吳潛的身上。想來,一定是他嫌我們給的銀子少,打算兩頭吃錢。打算先是騙周家大哥,要是不成,就回頭來騙先生出錢。這等歹人本就該死,只是可惜了周家大哥的一腔熱血和兄弟情義?!?p> “還是嬸嬸看得透徹。事情原該就是這個樣子?!?p> 沈夫人這一番話,搭了多少人的臺階,秦少均自然跟著就下來了。
古先生哪里會怠慢,立刻又是深深一躬,帶著哭腔感謝道:“多謝二太太明眼辯奸,還我了一個公道。”
“先生和周家大哥在府里多久,表現(xiàn)如何,我們心中都是有數(shù)的。吳潛是什么人,才來幾日?能生出這么多的是非來。誰對誰錯,還不好認么?”
沈夫人又寬慰了古先生幾句,便對眾人說道:“散了吧?!?p> 左峰本想開口說些什么,被沈夫人用眼神制止了。
“唉!”
其他人顯然是信了沈夫人的判斷,重重一嘆,各自起身離開了。
小花廳看似本該炸起的驚雷就這樣被輕描淡寫地一拂而去,明面上再絲毫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