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羅平本是想來一個出其不意,當(dāng)著林玉竹的面探探段靜的虛實和真正的意圖何所指?同時也讓林玉竹了解一點內(nèi)幕,對段靜有所警覺,不再全心全意地相信。
可是未料想,段靜竟是這般狡猾。
現(xiàn)下,不僅挑明了有仇家,還得了林玉竹的認(rèn)可,這下想甩手不干都是不可能的了。
“公子,要不咱們跟林姑娘直說了那婦人的真實身份吧?仇家就是秦家??戳止媚镌趺刺幚恚俊?p> 阿野給羅平出了個主意。
“一來很難讓玉竹相信。二來,就算玉竹相信了,她也沒辦法呀。而且,段靜本就是苦主,玉竹對她原就抱有同情心,如今變得這樣奸滑,只要多抹點眼淚水,來個冤家宜解不宜結(jié)的說法,某人就會直接倒戈了吧?!?p> 對于林玉竹的心性,羅平可沒有多少把握。再者,段靜手里還握有三百前的那樁把柄,逼急了隨手甩了出來,自己說的話就更沒有人會信了不說,這未婚妻只怕也會跟著飛走。
“那可怎么辦了?公子就這樣被那段靜隨便拿捏了?指東打西的做了個打手去?”阿野不覺發(fā)了愁。
“現(xiàn)在拿她沒辦法,不等于以后沒機(jī)會,就如了她的愿,走一步看一步吧?!敝灰钟裰衲抢锇埠茫_平到是不怎么在意其他的。
然而,世事難料,這天底下莫要發(fā)生些什么,一旦發(fā)生往往就會出乎人意料之外,而且還是大大的出乎人意料之外,用驚愕來形容都不為過。
傳來的消息是這樣的:錦繡一家全家被殺,只活了大夫人一人!
怎么會這樣?發(fā)生了些什么?!楊家全府上下又震驚又心痛,老爺、公子們唉聲嘆氣,夫人、少奶奶們淚水漣漣,就連那些與錦繡沒有接觸的仆人們也不自覺地有幾分難過。
錦繡父母自不必說,抱頭痛哭難免,可人已去,也是沒辦法。但氣結(jié)在了心頭,這以后的日子只怕還得是愁眉飯多過開眉粥了。
眾人唏噓一陣子,能有的只是感慨:這苦命人終是苦命,老天爺?shù)降资菦]有開眼看一看。
忽而又想起兇手,咬牙切齒想要拿了來給錦繡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抵命。于是楊老爺這一向老實不知打點的人開始又是送禮又是托人情地去衙門里打聽案件詳情。
結(jié)果,卻沒個頭緒。
到不是衙門里的人奸詐,不肯相告,而是他們真的不知道兇手究竟是誰。只是看得出來,能做下如此大案的肯定不止一人,大抵是一伙兇頑匪類。
況且,那大夫人受驚過度,每次想要仔細(xì)問一問就只知滿口嚷嚷:“殺人啦!救命啊!”有用的話一個字都沒有,捕頭們再怎么想緝拿真兇,也是一時沒處下手。要想解開血案真相,只怕是還得從頭查起,急不得了。
既然事情如此,楊家除了無奈還是無奈,能做的只是給衙門上下多多地送好處,請他們把案子時常掛記著。一旦有了進(jìn)展,一定給個消息之類的。
待到這一團(tuán)團(tuán)的混亂過后,大家才想到另一個十分關(guān)鍵的人物——青娘子。
官府并沒有在錦繡一家的尸體中發(fā)現(xiàn)青娘子,說明人還活著。
身懷異術(shù),是普通人不能比的青娘子如今不知身在何方?青娘子是個手段非常,平常作風(fēng)也很硬氣之人,怎么能眼睜睜地看著錦繡一家被殺而不施以援手?別人尚可,錦繡和錦繡的孩子可是青娘子一直來特別照顧的,怎么也會不問不聞?
諸多的疑問徘徊在眾人心頭,卻得不到個解釋。
這一點林玉竹私下問過羅平,羅平一樣是一頭霧水,無法給出一個答案。
羅平也用法術(shù)測過,但一無所獲,不管在哪里都沒有青娘子的半分蹤跡。青娘子這一個人仿佛從未在天地間出現(xiàn)過一般,又或者像那水泡一樣,消失在了陽光之下。
“連苦螢客棧里也沒有嗎?”林玉竹到是想到了一個地方。
羅平想了想,“苦螢客棧到是個藏身的好地方。但這個得去一趟才能知道了。只是你我都沒有進(jìn)去的法子,玉竹你也不要急,青娘子既然不便露面自是有她自己的考量?,F(xiàn)下,我們且等機(jī)緣吧,看能不能在這樁兇案里得出些線索?!?p> “你能測出兇手是誰嗎?”林玉竹又問。
“這一點就更奇怪了。測出來的是一片空白?!绷_平不得解。
“這是說沒有兇手?”林玉竹依著羅平的話里的結(jié)果脫口而出。
“可有尸體呀,怎么會沒有兇手?官府的仵作得出的可不是全體自殺的結(jié)論?!?p> “哎呀,說錯話了?!绷钟裰褫p輕打了幾下自己的嘴唇,自知失言。
以青娘子的狡猾,她這一失蹤,羅平不知該高興還是該更加擔(dān)心。
“玉竹你很想弄清楚這里案子里的文章嗎?”
羅平想看看林玉竹的意思,如果林玉竹不想插手,他便不多事了。
“說不好。我是想幫點忙,但不想太過深入。可錦繡死得那樣慘,不做點什么的話,又覺得有點過意不去?!绷钟裰竦男膽B(tài)有點矛盾。
那就是說,還是得做點什么了。羅平心頭微微一嘆。要不然,這小妮子晚上恐怕會睡不著覺了吧。
“如果你想找點有用的東西,那么我到有一個辦法?!?p> “什么辦法?”林玉竹眼睛瞬間一亮。
“大夫人不是還活著嘛,我想用水鏡之術(shù),看看大夫人都看到了些什么?只是,這樣得來的消息在官府那里只怕做不得證據(jù)?!?p> “只要能得出兇手的模樣,捕頭們畫影捉拿不就可以了。有了兇手口供,自然就有證據(jù)了?!绷钟裰裼X得這事很簡單。
“這樣是好。那便這樣辦吧。不過,我們還不清楚大夫人究竟看到了些什么,這事先不要張揚(yáng)為好。僅你和我兩人知道便可。”羅平還是想要謹(jǐn)慎些。
“嗯?!绷钟裰顸c點頭。確實如此,兇手是什么人現(xiàn)在誰都不知道。冒然先捅了出去,打草驚蛇,給兇徒做了警報,讓他們先有了準(zhǔn)備就不妙了。
錦繡家的大夫人到不難找,因為,她就在楊府內(nèi)。
這位大夫人為什么會在楊府內(nèi)了?當(dāng)然是因為楊老爺是個善心人士。
如今這錦繡那家只留下了大夫人一人,還是個被嚇得神志不清的婦人,若是沒有人照顧,被人欺負(fù)在所難免。官府也曾想過把大夫人送回娘家,但似乎大夫人的娘家人都不太樂意收留。想想這家老爺生前的為人,多半也是把大夫人娘家人都給得罪光了吧。這年長日久的,積累的恩怨豈不是如那三尺之寒,要想化解絕非一日之功,官府那里有那個閑功夫去做這等事。于是找到了素來心軟的楊老爺,講明緣由,詢問是否能讓大夫人暫住在楊家?
楊老爺與夫人和兒子、兒媳一商量,覺得大夫人只是性格軟弱,并沒有害人之心,對待錦繡也是頗為照顧的?,F(xiàn)下遭了難,不伸手拉一把,實在是于心不忍。再則又是官家的托付,硬要推辭恐怕會得罪上差。就應(yīng)允了下來。
楊府內(nèi)單獨給大夫人安排了一個小院子,清清靜靜的,就只派了四個手腳麻利,口風(fēng)極緊的婆子照顧著,怕得是人多嘴雜,一個不小心說了些什么刺激到了她,從而加重病情。
這到不是楊家自說自話想出來的,所作的安排全是遵照看病的大夫的交待行事。大夫每隔兩天來一趟,開些安神的藥,加觀察一番病情。
林玉竹與羅平雖是商量以定,但也不敢私下行事,找了個說羅平幫大夫人看看的借口給楊家,把大夫人請到了自己住的小院內(nèi)。
其實楊家本也有請羅平幫忙瞧瞧的意思,誰讓這羅公子同樣是會異術(shù)的人了。在普通人的眼里,不管你這異術(shù)學(xué)得是些什么,都是神通廣大的能人,應(yīng)該什么都會醫(yī)的感覺。
只是楊家礙著羅平一向不愛管閑事的性格,沒敢冒然開口。同時也有一點擔(dān)心,怕在這上面問羅平要了人情,以后羅平對楊心兒母子的事就不會那么上心了。
現(xiàn)在這是林玉竹開了口,既幫了大夫人又沒向羅平多討半點人情,正對了楊家人的心思,因此哪里有不答應(yīng)的。
大夫人雖是渾渾噩噩地被帶了來,但看上去到還平靜,見到林玉竹也知道打招呼。
“林姑娘好?!?p> “太太坐?!绷钟裰裼H自扶大夫人坐下。
大夫人因為受驚過度,神志糊涂,并不能分清現(xiàn)實和想像,在她眼里,這就是自己家修的新園子,家里不認(rèn)識的新面孔都是請來熱鬧熱鬧的親戚,仆人們也都自己家的仆人,所以,她不允許別人稱自己為某某夫人,只許叫太太。
“太太昨晚可睡得好啊?”林玉竹接過小香捧來的茶,遞到大夫人手里。
大夫人不客氣地喝了一口,臉色一變,有了點小脾氣,“可不好了。老是睡不著,也不知道是哪個婆子打呼嚕打得山響,吵死人了。明天就叫管家把她打發(fā)到別處去干活。不過,不能放去錦繡那里,吵著肚子里的小娃娃就不好了?!?p> 林玉竹聽得鼻頭一酸,趕快擠出了個笑容遮掩了過去。“這點小事讓小香跑腿就行了,哪里能讓太太勞累。小香,你可記著太太的話了。”
“記著了,記著了?!?p> 小香配合著林玉竹演戲。
“哎呀,林姑娘你是客人,我勞動你替我辦事這多失禮啊?!贝蠓蛉怂坪跸氲搅耸裁?,神情又是一變,“但凡我性子強(qiáng)些,也輪不到那些個妖精作威作福。啥事都攔著,生怕我?guī)土隋\繡。老爺跟前也不讓我說話,弄得我要處理個婆子,都得讓林姑娘出面。我這一家的主母做得可真沒意思?!?p> “太太終究是太太,祖譜里可不會記那些人的名字?!绷钟裰駝竦?。
這話叫大夫人又喜歡起來,“是啊,是啊。但我想過,等錦繡生了孩子,怎么著也得讓族里的長輩給她記個名字。氣死那些陰險小人才好?!?p> “太太有這樣的打算?”
大夫人的這個想法真真地出乎林玉竹意料之外。
“我早就想好了呀?!贝蠓蛉藦澠鹱旖?,帶上小小的得意,“而且,我覺得這想法可好了?!?p> “是嗎?怎么個好法?”
羅平和林玉竹說過,說是要對大夫人施以法術(shù)以得那日真相,但在這之前還是多與大夫人聊聊天,看看能不能得出一些線索??v然是找不到線索也沒什么,得知一些錦繡家以前的情況也是好的。再來,說說笑笑有助于放松大夫人的心情,不讓她變得緊張。一旦大夫人情緒緊張就會不自覺地產(chǎn)生抵觸,這對于羅平施法很是不利。
所以這會子,林玉竹才會是陪著大夫人聊家長里短,而不是急急忙忙地讓羅平出來施術(shù)。
大夫人接著喝了一口茶,“家里這茶變得好香啊。不像是以前那些人弄得偷工減料的假茶葉?!?p> “她們還敢給太太喝假茶葉?”林玉竹不可思議地說道。
錦繡那個家里到底聚了一堆什么樣的妖魔鬼怪啊,這也過于囂張跋扈了吧!
“那些妖精不是給我喝的,是送給錦繡的,我怕里面有加?xùn)|西就自己拿了回來,找了個行家來看了看。說是,到是沒下毒,就是給的不是正經(jīng)茶葉,是些混了茶葉沫的樹葉子。喝不死人的。大抵就是用來嘲諷錦繡出身貧苦,喝不得上等茶的意思?!?p> “原來是這樣?!绷钟裰袷掌鹆藲鈶崳疤苷疹欏\繡啊?!?p> “全家就她一個還是個有良心的,從來不想著害了我坐上我的位子。我自然得照顧她。我在家里也得有個臂膀不是?兩個人的力量總比一個人強(qiáng)嘛。她又懷了身孕,這下我們就是三個人了,將來若是個男孩,我和錦繡下半輩子便有了依靠。到時候,自會有能力收拾那些妖精?!?p> 大夫人說著說著,眼中閃爍起一片希望的光芒。
“現(xiàn)在就可以呀,不是有青娘子在嗎?”林玉竹靈機(jī)一動,問出了關(guān)鍵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