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辰明白父親為何嘆氣,不再多說。
高辰在高遠德的配合下,用一根粗一點的麻繩將劉三綁在院中的槐樹上。
但是劉三很不配合,大吼大叫,直言肚子餓,要吃東西。
高辰對劉三的叫聲置若罔聞。吃飽了就有力氣了,少吃一頓飯,難道還能將他餓死不成?
捉拿劉三可不是他一個人的功勞,高辰要對自己的話和行為負責。
只是張三的吼叫難免驚動鄰居,街坊四鄰頓時家家掌燈,以為高遠德家發(fā)生了什么大事情。
原本高辰大哥的房屋之中也走出了兩個人。
其中一個人手上持著燈盞,他面頰清瘦。抿著嘴,長須有些凌亂,目光凝重的望著院子。
另一人長五尺七寸,身穿白袍,眸子炯炯有神,充滿靈氣。人注意他,一定會先注意他的眼睛,有機智、靈動;也有憂郁、高傲,仿佛世間有的,都在他這雙眼睛上。
“家主人,發(fā)生了何事?”
手持燈盞的男子向高遠德問道。
“驚擾貴客了,此宋城殺人兇徒,被我兒抓捕。明日便送往官府問罪?!?p> 高遠德來到男子面前,向他回道。
“宋城現(xiàn)有一十惡不赦的殺人兇徒,傳的沸沸揚揚,已過旬日,也沒有緝拿歸案,令四方恐慌??墒撬??”
持燈盞的男子發(fā)出疑問。
“聽我兒的意思,應該是?!?p> 高遠德點頭說道。
“據(jù)說郡縣長官都給了很高的賞錢,若真如此,汝兒要富貴了?!?p> 男子說話的語氣頗為贊嘆。
“不能衣紫腰金,算是什么富貴?”
正在院子之中喝粥啃餅的高辰。隨口說道。
高辰話語一落,兩名男子同時驚詫。
特別是另一名白袍男子,眸光照亮人。
是的,在高辰看來,如果不能身穿象征著三品大官的紫袍,腰上掛著象征天子寵信的紫金魚袋,就不算真正的富貴。
“好兒郎,當今宰相李林甫,出入京畿,隨從千百,流光華麗,那是真的風光?!?p> 白袍男子開口說道,語氣捉摸不定。
“那只是風光一時。開元初年,姚元之身為宰相,卻居于寺廟。盧懷慎身為宰相,病逝卻無錢財置棺槨。這才是風光萬世?!?p> 高辰看了二人一眼,有些不快的說道。
“原來小友也有見地。方才我所言,非我之意。李林甫我深惡之,沒想到鄉(xiāng)野之中,也有志同道合之人。”
白袍男子來到高辰面前,很灑脫的向高辰一作揖。
高辰抬頭起身,在燈光之下看到此人真容。
他只覺得此人氣質獨特,明明是四十多歲的中年人,但看起來卻是一個英姿勃勃的年輕人。
“足下風采,生平僅見。傳聞宰相張九齡風采氣度冠絕開元,我想也不過如此吧!”
出于禮儀,高辰放下飯餅,向他回禮。
心中猜測白袍男子的身份,難道是這個時代的名人嗎?
“張公故后,天下不敢再有風度。”
白袍男子悲痛的說道。
開元末期,張九齡和李林甫同為宰相。
身為首席宰相的張九齡,敗給了工于權術的李林甫。張九齡罷相,李林甫成為首席宰相。
“古今嶺南第一人”的張九齡于開元末年病逝。死敵李林甫打擊張九齡親信朋黨。
但是玄宗對于這名“寧折不彎”的宰相異常思念,宰相每推薦賢士,他都會問:“風度得如九齡否?”
自此,一旦有風度的人出現(xiàn),李林甫總會想方設法的排擠。如盧絢、嚴挺之等人,身具才智,卻不得重用。
這也是白袍男子所言“天下不敢再有風度”的原因。
是悲哀,也是無奈!
“咚咚咚……”
高辰家的門被敲響。
高遠德將門打開,是街坊四鄰來看高辰家中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情況。
高遠德向街坊四鄰解釋,并致以歉意。
街坊四鄰紛紛夸贊“遠德家二郎有出息了”。
又是一名男子進入高辰家中,男子四十余歲,長相英武,身披綿衣。
他來到劉三面前,端詳片刻,道:“他正是張?zhí)貧J點的要犯劉三?!?p> 此人話過,白袍男子更奇之。
“惡徒歸網(wǎng),少年英雄!”
英武男子轉而向高辰贊嘆道。
“我與朋友合力擒之,主功不在我!”
高辰謙虛的回答道。
“惡徒能在你家,一切已有定論。”
英武男子說道,然后對白袍男子說道:“太白早些休息,明日太白和子美還要要云游單父。”
白袍男子對英武男子拱了拱手。
然后,英武男子和街坊四鄰一起退出院子。
高遠德重新將門關上。
這一刻,高辰呆若木雞。
太白?子美?
李太白?杜子美?
看著神游天外的高辰,白袍男子不明所以的問道:“小友在想什么?”
“二位可是大詩人李白、杜甫?”
高辰聲音顫顫巍巍的說道,語氣難掩激動。
“太白兄聞名天下,然杜甫只是默默無聞之人,小友竟也知曉?!?p> 持燈盞之人,正是杜甫。他對高辰說道,語氣頗為意外。
“二位至此,我仿佛看到了老子和孔子相遇。”
高辰抓住杜甫手,面紅耳赤。
這是兩座矗立在華夏文壇上的高峰。
后人,無一人能與這李白、杜甫比肩。
前人,或許只有屈子而已。
能同時目睹李白、杜甫,如何不激動?
李白、杜甫的相遇,一直被視為千古佳話,這是文學史最激動人心的一刻,是太陽與月亮的碰撞。
去年初春,李白因得罪權貴,結束仕途,被天子“賜金放還”。時李白詩篇點綴著盛唐,文人誦讀,歌伎傳唱,天下無人不識君。那年,李白四十四歲,大鵬折翼,斯人憔悴。
是年夏,那時的杜甫剛作好《望岳》。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一抒心中抱負,滿腔熱血。
這時的杜甫還不是現(xiàn)實主義的“詩史”,滿腦子的理想主義。
東都城門口,護城河邊,桃紅柳綠,蝶舞鶯啼,三十歲出頭的杜甫與李白相遇。
他們從詩詞文章,談到國家大事。從唐玄宗的窮兵黷武,談到太平盛世背后的危機。
兩人一拍即合,成為忘年之交,約定同游宋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