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間樓下樓上的人等了許久,卻遲遲不見張老再說話。
張老面色難看極了,興許是她尖銳的話語起了作用,張老不再裝模作樣的給楊婧面子。
起身出了隔間,張口便對樓下說道:“今日請各位做個見證,張某人有幸與這位楊小姐打了個賭,若是她能在一炷香的時辰里,作出令張某人夸贊的詩詞,張某人自愿向她道歉。并且收回之前看清她的所有話?!?p> 一說完,樓中起哄聲四起。
“等等。”她啞聲打斷張老。“這個賭注太輕,沒意思,還是換我這個吧?!?p> 張老白眉一皺,直覺眼前的人極為難纏,可還是出于對才學的自信,問道:“那你想換什么賭注?”
楊婧在原地走了幾步,慢慢踱步到江秋白身旁。
“就他吧,聽聞江秋白是您的學生,我和您的賭約就用他來做賭注吧?!彼p松說道。
可在場的人無不倒吸了一口涼氣,看向江秋白。
四郎平日里脾氣是好,可那是他大度容人,眼下楊婧這般欺辱他,更是將他當作了賭約,就是圣人也是要發(fā)作的。
陳琦指責道:“楊婧,你不要得寸進尺!”
“不是你請我來的嗎?怎么叫我得寸進尺?那不然不賭了,我現(xiàn)在就走?”說罷,她當真就要走。
一道磁性十足的男聲響起。
“可以,你想賭什么?”江秋白道。
“賭你不能主動與我退婚。”她嘴邊掛著一抹淺笑。
眾人一怔,紛紛勸道:“四郎,賭不得,賭不得??!”
“她這是在害你啊,四郎!”
張老也不敢說話了,他今日來本是聽了京都里一位大人的吩咐,努力討好江四郎的,可不能將他往火坑里堆。
“好。”在紛亂的勸阻聲中,江秋白淺笑著應下,淡粉色的薄唇輕輕一啟一閉。
旁邊突然插入一道女聲,“四郎,萬萬不可!這賤人是在故意給你下套!”
劉芊芊推開隔間的門,和趙玉燕并肩站在門外。
原來,她們遲遲等不到張老說話,竟然大膽到跑過來偷聽。
江秋白兩指捏起茶杯,飲了一口。
說道:“賭吧,張老?!?p> 張老嘴唇上下動了兩下,楊婧一雙丹鳳眼“刷”地看向他,“怎么,張老不會是想反悔吧?”
張老進退不得。
劉芊芊咬住唇,眼神迷離地看向江秋白,他的一舉一動是如此的吸引人。
感受到外間兩道熱烈的注視,江秋白皺了皺眉。
“四郎。”劉芊芊不甘心的輕喚了一句。
趙玉燕緊緊地拽住她的手,兩人緊張得像水里飄搖的水草,仿佛只要江秋白露出一個不耐煩的眼神,就會瞬間將二人擊垮。
江秋白面無表情的看向門外,“你們是?”
“我......”劉芊芊的話被趙玉燕搶聲打斷:“我叫趙玉燕,四郎喚我什么都行?!壁w玉燕臉蛋突然漲紅,害羞得不知所措。
楊婧站在一旁,將二女的神情一分不漏的看在眼中。
不知為何,她現(xiàn)下心中有一種直覺,江秋白此人并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樣君子。
果然,下一句江秋白的話讓人跌破眼鏡。
“抱歉,里面的座已經滿了。”
“撲哧?!睏铈阂馔庑Τ隽寺暎粗鴦④奋泛挖w玉燕呆愣的表情,她實在看不下去了。
“你們還沒有聽出他話中的真意嗎?”
“他這是在驅趕你們離開?!?p> “這樣一個冷血的男子,有什么值得你們喜愛?”楊婧如是說道。
劉芊芊憤怒瞪了她一眼,拉著趙玉燕柔柔一福身,“芊芊告退,就不打擾四郎的雅興了?!?p> “他有什么雅興,不過是到這里來看人......”她一時嘴快,還未說完,陳琦拍桌吼道:“楊婧!”
江秋白半溫不涼的視線也看了過來。
她聳了聳肩,“你叫我也沒用,該說的我照樣要說?!彪S即目光投向張老,“還賭不賭,不賭小女也告退了?!?p> 張老咬咬牙,若是不賭,只怕今日之事傳出去,明年私塾的生源定然大減,可要是賭了......咦,不對啊,他為何一直擔心會輸?
難不成是因為這小女無知者無畏?太過于張狂?
“好!我跟你賭?!?p> 楊婧還有事要回去問那位司農卿呢,沒時間在此和他們磨磨唧唧,也就徑直開門見山了,“張老出題吧,我若半柱香內作不出來,便算我輸了?!?p> “哼!狂妄小兒!”張老扭過頭環(huán)顧起酒樓四周,忽然眼光掃過二樓筆畫上的觀音坐蓮像。
張老露出一個狡詐的笑,“就以觀音為題,做一首詩吧?!?p> 此題一出,樓上樓下像下了禁嚴令一般,寂靜無比,靜得仿佛只聽到上百人的呼吸聲。
“張老這題,會不會有點太刁難人了?”
“題確實是難了些,可張老是誰???這女子膽敢如此及挑釁他,有此惡果也是活該!”
楊婧聽到題目后,立刻看向墻上的筆畫。
神圣的觀音大士面露慈悲之態(tài),穩(wěn)坐一尊紅蓮之上,手中持著凈水瓶。
張老見楊婧難得安靜,當即喚了下人來,“來人,送一炷香上來。”
楊婧回過身來,“不用?!?p> “怎么?難不成你已經想好怎么作了?”張老的聲音不小,以至于樓里樓外,上上下下靜心聽熱鬧的人,全都能聽到。
四周盡是哈哈的笑聲。
楊婧不去理會,淺笑著走向上樓的小二,“小二哥,麻煩你給我取一紙筆墨來?!?p> “得嘞客官,馬上來!”
楊婧站在隔間外靜等著,臉上的冷色讓她巴掌大的小臉看上去反而有種冷冽的美。
不像是養(yǎng)在深閨的小姐,更不像是刁蠻任性的姑娘,反倒是有一絲江湖氣質。
江秋白坐的位置很是講究,他微微將頭向后靠了些,便可清楚的看到門外站著的她,臉上的所有表情。
他在隔間內靜靜地望著她,想要望出些什么來。
隔壁幾桌的人幾乎全都自發(fā)站了起來,伸長了脖子的望著熱鬧。
劉子勝也不自覺地站了起來,口中吟出兩句,“觀音座下......妙童子......”
劉芊芊緊緊攥住手心,“看著吧,她這準是在裝模作樣的拖延時間呢,難不成這小二一刻不將筆墨送上來,她就一直這么等著?”
說完,楊婧像是聽到了一般,向這邊看來。
劉子勝與她遙遙對望了一眼,整個人一愣。
這不是楊婧。
這份自然而然流露出的自信與鎮(zhèn)靜,絕非自己那個草包表妹所能有的表情!
可她不是楊婧又是誰?
不行,回家后他一定要親自到偏院去問個清楚!
劉子勝在心中默默想道。
“筆墨來咯!”隨著小二的腳步聲“咚咚”響起,所與人的目光全都不約而同的匯聚到了楊婧的身上。
有人等著看笑話,有人期待著她或許真的能作出什么佳句來。
她從容不破的接過筆墨紙硯,走進隔間,伸手將桌上的茶杯掃向江秋白的面前,復而用袖子擦了擦桌上的水跡。
提筆開始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