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容易,上山難。
楊婧心系鋪子里那一大堆受潮的藥材,回去便叫了三輛馬車,連同劉叔的馬車一起,將藥材拉上了山。
到達(dá)竹院的時候,天還沒黑全。
幾個人按照楊婧的吩咐,將藥材陸陸續(xù)續(xù)搬放到竹院外。
“為何不讓他們直接搬進(jìn)去?”沈耀問。
楊婧又是上山又是下山的,早已累得不行,但還是提聲道:“里面有機(jī)關(guān)?!?p> 正在搬運(yùn)的幾人可是都聽到了,幾個人互看了劉老頭一眼,連忙收起對這半山腰庭院好奇的心思,專心搬了起來。
楊婧拄著膝蓋站了起來,喘了口氣,“我進(jìn)去看看他走了沒有?!?p> 沈耀沉著臉沒有搭話。
孟晉辰見了,呵呵一笑,拍了拍他的肩頭。
“江秋白?”楊婧望著院子里的人,驚訝道:“你怎么沒走?”
江秋白回過頭來,一臉不解,“我為什么要走?”
楊婧也傻眼了。
這人怎么這樣?
“我們不是剛才還說好了,將你的竹院借給我用一段時間嗎?你怎么出爾反爾??!”她一個上前,走近茶花旁澆水的江秋白,一副興師問罪的口吻,急吼吼道。
江秋白應(yīng)道:“沒錯,我們是說好了?!?p> “那你怎么還不走?”她反問道。
江秋白差點(diǎn)就被楊婧的理所當(dāng)然言論繞進(jìn)去了。
他遲疑了一會兒,很是誠懇的問:“可這是我的院子,難不成我答應(yīng)了要借給你用,我自己就不能再住下去了?”
她被噎住了,仔細(xì)一想,這話好像是有些道理。
可他要是住在竹院,豈不是會增添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江秋白的聲線天生帶著一股獨(dú)有的磁性,沙綿有力,悅耳動聽。
只單單是和她對上了一眼,他便由此看出了她內(nèi)心的糾結(jié)。
他眸中盛著若有似無的笑意,說:“你放心,我只在這里待三日,這三日里,我不會出這個內(nèi)院一步,保證不會打攪到你?!?p> 他這一番客氣話說下來的,反倒讓楊婧有些不好意思了。
“怎么樣?人走沒走?”她剛一出竹院,沈耀便攜著孟晉辰走上前來問。
她抬起頭來看了沈耀一眼,“沒走?!?p> “沒走?”沈耀冷笑一聲,“虧我還以為他真是什么正人君子呢,我去......”
“誒等等,大事要緊,先別管他了,把藥搬進(jìn)去再說?!睏铈阂贿呎f,目光掃向路口停車的幾輛馬車,“工錢給了嗎?”
“給了?!鄙蛞珰夂艉艋氐馈?p> 他就是看不慣楊婧處處維護(hù)江秋白的樣子。
別以為他不知道,外面那些人都是怎么評價江楊兩家的婚事的。
沈耀握緊拳頭,終有一日,他誓要當(dāng)著天下人的面,堂堂正正的給她一個名份。
目光投向不遠(yuǎn)處,正低頭和劉叔說話的楊婧身上。
孟晉辰錯開眼,推著藥車先一步進(jìn)了院子。
日落之前,竹院外所有的藥材,均已搬進(jìn)了竹院。
院子外淅瀝瀝的下起了山雨。
這雨還真是會挑時候。
他們被困在了竹院內(nèi),劉叔也鉆進(jìn)了馬車躲雨。
“這雨下得還真是時候?!泵蠒x辰感嘆道。
“是啊,剛剛好?!睏铈涵h(huán)視了院子內(nèi)的擺設(shè)一圈,“今日真是辛苦你了,孟大哥,咱們坐下歇會兒吧?!?p> 幾人坐到院中的白玉石石凳上。
孟晉辰彎了彎嘴角,仰頭看著白色雨布上稀里嘩啦亂濺的雨滴,“托了楊小姐的福,今日也算是不虛此行了?!?p> 楊婧看向他。
“此情此景,只怕是世間少有?!?p> 她默然以對,這不是托了她的福,而是托了江秋白的福。
三人靜靜的享受著竹院中獨(dú)有的寧靜。
天黑前,山雨總算是停了。
他們起身向外走,楊婧走在最后,想要將院門虛掩上。
忽然想到內(nèi)院中還有一人,她側(cè)耳向里聽了聽,什么動靜也沒有。
若不是她方才進(jìn)去撞到了江秋白,只怕這會兒真會以為院子里沒人。
出了院子,天色已經(jīng)黑了一大半,四周傳來蟬鳴蛙叫聲,倒也別樣有趣。
上車前,她的腦子里再次浮現(xiàn)出那張寡淡,冷漠的臉。
江秋白說,他要在這里待三日。
難不成是為了躲紀(jì)如月?
可他又為什么要躲紀(jì)如月呢?
紀(jì)如月是丞相獨(dú)女,像她這樣身份的女子,從一出生便是含著五彩石落地,多少男子做夢都求不來,他居然躲著?
雖說這紀(jì)如月脾性潑辣刁蠻了一些,但也是情有可原的啊。
人家父親是當(dāng)朝丞相紀(jì)正英,在京都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丞相的掌上明珠,沒有點(diǎn)脾氣,那還說得過去嗎?
想著,楊婧自嘲一笑。
她想這些有的沒的做什么,眼下都已經(jīng)泥普薩過河自身難???。
還是好好想想,藥鋪怎么開張營生吧。
來來回回上山下山,折騰了小班日,楊婧一到屋子里便倒床就睡,就連春濃一夜未歸也不曾發(fā)現(xiàn)。
一覺大醒,她習(xí)慣性地喚了一聲。
“春濃?!?p> 床尾久久沒人應(yīng)答,就連一聲“嘎吱”也沒有。
楊婧睜開眼,“唰”地坐起身來。
只見床尾空牢牢的,床褥折疊整齊,沒有一絲睡過的痕跡。
她昨夜睡得早,起得也早,春濃一向貪睡,是絕不可能這么早起床的。
但楊婧還是心存僥幸的推門找了一圈,除了沈耀的屋子,她所有的地方都找遍了,沒有春濃的身影。
“咚咚咚?!?p> 她敲響沈耀的門。
里面半天沒有應(yīng)答,楊婧試著一推。
沈耀睡意頓時醒了大半,他瞇著眼半坐起來,袒露著精瘦的上身。
“這一大早的,你要干嘛?”
楊婧深吸了一口氣,站在門邊問:“昨夜你見著春濃了嗎?”
“春濃?她不是跟你睡一個屋嗎?你上我這兒來找什么?”沈耀嘟囔道。
“我問你昨夜見沒見到她在鋪子里?”她沉聲又問了一遍。
沈耀想道,“沒有,昨夜我還以為她等不及我們,先睡了?!?p> “砰”地一聲,楊婧關(guān)上門。
春濃從不會不等她回來就先睡。
她很肯定。
春濃一定是出事了,所以才會徹夜未歸。
心中一旦有了這樣的推測,楊婧便整個人惶惶不安起來。
若是春濃真出了什么事,那她.......
她抿緊唇,一只手扶住桌子,強(qiáng)制自己冷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