淫雨霏霏，冷冷敲打著身上每一寸如刀割動，南方凍雨終歸如此傷人。
紫瑤失神的抱膝坐在地板之上，眼神空洞，盡是悲傷。
儺榃帶著無疆進(jìn)入密室吩咐不許人靠近，包括自己。已經(jīng)連續(xù)六日，毫無反應(yīng)，每每走近都是失望而歸。
從冷瀟清晨到寒意入夜，再到初冬灰蒙黎明，周而復(fù)始的等待最為損耗心力，這些年，自己一直執(zhí)著過去，從來不曾想過有朝一日無疆會離開。
“吱呀！”
沉重的木門被推開，紫瑤下意識回頭，眼神一黯而后還是漾著歡喜，“傾姨！”
江傾青衣布衫，嫻靜溫婉，柔和的眉眼還帶著幾分病態(tài)，溫和笑著。
紫瑤自覺這些時日壓抑終于有了傾瀉，靠在江傾肩頭埋首低聲抽泣。江傾輕輕拍打著她的后背，略嘆息道：“你們?yōu)槲以L南疆去十萬大山，傾姨不知何報？日后見了你們師父，定要為你們說上一番。”
紫瑤退了一步，凄然片刻，定定望著江傾哽咽道：“師父，師父去了?！苯瓋A雙眸瞪大，抓著紫瑤急切道：“去了？瑤瑤，什么去了？你在說什么？”
“我說，師父逝世了。在滁州綠潭下?！弊犀幰蛔忠痪?，江傾臉色瞬間煞白，牽動之前傷勢哇的一聲吐出一口血，清淚不住淌落，“他是當(dāng)年中原五俠之一??！僅次于云夜的斬神劍主人，怎么會死，怎么會死？”
紫瑤扶住江傾坐下，暫壓內(nèi)心悲凄勸慰道：“師父在天上也不愿您如此難受?！苯瓋A苦澀一笑滿臉淚水，“他怎么會在乎？二十年了，他何曾在乎？”
“師父在乎。不然不會見到那張寫著綠潭的紙條就急忙奔赴，去救您?！弊犀幖鼻醒a(bǔ)充，江傾依然苦澀笑著，“他永遠(yuǎn)這般對我只有愧疚。如今他就這樣走了，了無牽掛，留下我?guī)е@些如何走下去！”
想到綠潭，本來紫瑤要繼續(xù)追問，奈何江傾情緒崩潰厲害，不敢觸動。
“是何人所殺？”
江傾突然發(fā)問，讓紫瑤一怔而后輕聲道：“是西域的人喚作耶雷?！苯瓋A一直溫和的眼眸閃爍著冷意冷聲道：“是他！那便讓他一償血債?！?p> 紫瑤還要繼續(xù)詳問，門外來了弟子拜禮道：“夜使讓姑娘前去?！毕氲綗o疆，紫瑤顧不了太多匆匆出去，身后的江傾卸下冷寒仰頭合眸，兩行清淚落下，手指扣進(jìn)掌心，點點殷紅匯聚成片，壓抑的低泣，“元哥哥......?！?p> 來到密室門口，儺榃正侯著，白衣襯得整個人空靈的很，看似是元靈散失的很快。
紫瑤躊躇片刻終于小心翼翼發(fā)問，“他？”儺榃淡淡一笑，“暫時無礙，只是需要在這里待上一些時候。”走了幾步險些倒下，紫瑤連忙扶著心有愧疚，“這次真的是無以為報，而且紅蓮和碧隼也沒救回?！?p> “紅蓮，她會無礙的。至于你說的無以為報，日后會有這個機(jī)緣?！眱畼W又淺笑抽出手臂，由弟子扶著離去。紫瑤心底莫名升起一絲不安，看了看石門安下心轉(zhuǎn)身回去。
冷月灑下清輝，冰涼的寒雨打濕欄桿。
儺榃跪坐在地上，雙掌伸向遠(yuǎn)處的明月。祭神樓雖然是二樓，也是很高，明月似乎近在眼前。
片刻后，儺榃痛苦的倒在地上翻滾，身體密密麻麻攀爬起玄黑的線條，整張臉也開始分裂，血水涌出。
“我說過，你這是自作自受！”欄桿躍來一人，亦是白衣不過透著幾分邪氣，面具遮臉，一雙漆黑眼眸似乎可以吸納所有。
儺榃看見來人，掙扎著要移動，奈何還是動彈不了嘴里含糊道：“教主！”乘遇冷笑著負(fù)手而立，“儺榃，你從來不似紅蓮碧隼聽話，是最不好控制的?？赡忝靼讍?，你如何翻騰還是我的提線木偶?！?p> “是......”儺榃承受著身體支離痛苦，嘶吼都漸漸淡下去。乘遇抬手，薄紗般輕霧不住逸出，絲絲縷縷籠罩著儺榃，口里念念有詞，整個月色盡數(shù)照耀在儺榃身上。
半柱香后，乘遇放下左手，冷眼瞧著地上的儺榃，“你早已不算人，卻還有那些東西。”
儺榃爬起，伏地一拜，乘遇冷聲，“此番險些賠上紅蓮碧隼，你能成為夜使也可以不是?！?p> “下次的事情，你可要安排好了?！背擞鲇行┎粷M而后又緩和一些道：“密室內(nèi)東西不夠，就去采購，你如今元氣大傷正是需要時候。”儺榃直起半身淡淡道：“多謝教主”
乘遇見到這番模樣的儺榃還是生出一絲厭惡，冷冷拂袖踏著月色離去。
儺榃緩緩起身，明亮眸子此刻盡是戾氣，轉(zhuǎn)身也下了樓，隱沒身影。白衣在黑暗中分外醒目，一路來到另外一間密室，而后里面?zhèn)鱽砑ち覒K叫最后淡了下去。
這聲慘叫似乎激烈了些，紫瑤被驚醒翻身下榻握住黃泉，小心推門出去，門外一片漆黑，偌大的祭神樓空蕩而冷清。
見無恙，紫瑤也退了回來，掩住門躺在榻上，卻如何都無法入睡。
清晨涼風(fēng)，透著窗欞擠進(jìn)來，絲絲寒意讓睡意朦朧的紫瑤下意識去拉被，卻無意碰到熟悉手掌。
床榻側(cè)，白衣不染一塵，俊逸容顏雖還是憔悴，但清亮眸子盛滿了自己影子，溫暖包裹。
紫瑤眼眶微紅伸手緊緊抱住眼前之人，害怕如云煙轉(zhuǎn)瞬即逝。
“讓你擔(dān)心了?！睙o疆回抱住，溫柔輕撫紫瑤發(fā)絲，“我想到你還在等我，便如何也睡不著了?！?p> “我，我真的害怕你就這般死了。”紫瑤哽咽道，然后定定望向無疆，“沒有下次了對嗎？”無疆溫柔搖搖頭，輕輕咳嗽一聲，將紫瑤抱在懷內(nèi)，“現(xiàn)在我可以確信我在你心內(nèi)位置了。”笑笑俯首在紫瑤額上輕吻一下，然后緊緊抱住。
“你身體如今如何了？”紫瑤摸摸臉上的紅暈，小聲道。無疆看在眼里含笑，“無大礙了，瑤瑤，我頭一次見你臉紅?！?p> 紫瑤更加羞赫，推開無疆，見無疆吃痛又擔(dān)心查看，得知無疆是假裝正要氣惱被一把摟住。被一吻封住薄唇，纏綿深入探尋深處，溫?zé)釟庀⒖M繞齒頰間，身體漸漸溫軟在無疆懷中。
“教使！”
儺榃擱置下手中的竹簡，抬眼相視跪在跟前的紅蓮已經(jīng)躺在地上斷了一臂的碧隼。
“碧隼可是最擅制毒，右手無，教主想必容納不下了。”儺榃云淡風(fēng)輕說著端起杯中茶水一飲而盡。
紅蓮眼底深處閃過痛楚隱忍，而后叩首一拜，“是?！眱畼W走下去繞著碧隼走了一圈淡淡道：“如果我可以讓他成為從前碧隼，你當(dāng)如何？”
“任憑差遣，無所不從?！?p> 儺榃笑意加深，俯身盯著紅蓮，“好?！?p> “傾姨。”
江傾回首，見到紫瑤身側(cè)的無疆，灰暗的眸子有了一絲光彩，“你無事終是太好了?！?p> 不過一日未見，江傾發(fā)絲白了大半，神情委頓頹敗，紫瑤不由生出心疼，“傾姨，你要保重自己?！?p> “無妨了，你們是想知道當(dāng)年的事嗎？”江傾嘆息道，無疆坐到紫瑤一旁，“不止。您可知，李筱姑娘的事?！?p> 本以為江傾會訝然，誰知只是淡然一笑，“我從西域收養(yǎng)的她，如何不知你們所說青凌鎮(zhèn)之事。”
幽幽縷縷，緩緩道來昔年往事，那些被遺忘在江湖煙雨中的詭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