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東方巖被逼相親
憶良收到了從祖國的西北寄過來的兩箱蘋果,他拆開,看到有稻子剪紙印上去的蘋果,連忙把稻子叫出來。稻子的好多剪紙都被印上去了。稻子把那些不同花紋的蘋果擺成一個心形,坐在那個心中間,憶良給她拍了一張照片,發(fā)給了東方巖。東方巖收到后,給東爸東媽看,他們說稻子更漂亮了。憶良還把那張照片打印出來,掛在家里的照片墻上。
蘋果非常甜。起先稻子每天吃半個,后來要求吃一個。憶良逗她說“兩箱吃完了你會想念的,怎么辦呢?”稻子天真地說“那就去巖叔叔家買一點嘛!”
“巖叔叔家很遠很遠,怎么辦呢?”憶良繼續(xù)逗她。
“我們坐飛機過去,嗖地一下,就到啦!”稻子比劃道。
“好!以后我們就坐飛機過去!”
憶良聯(lián)系了十幾個客戶和朋友,他想著東方巖家的蘋果這么好,他得幫他們做做廣告。于是一通電話給他家下了幾十單訂單。以往,東爸東媽都是把自己的蘋果賣給采購商,他們給他們最低的價格,然后采購商再經(jīng)過廣告和包裝,在網(wǎng)絡(luò)平臺上銷售到全國各地。這中間的主要利潤就是被采購商賺去了。東爸東媽一年到頭守著這果園,還請了些臨時工,這幾年才好轉(zhuǎn)點,一年也才能賺上10萬塊左右。憶良和東方巖商量,讓他考慮開一個網(wǎng)店,把他們家的蘋果的品牌打出去?!澳銓W廣告沒想到在這要派上用場了!”憶良鼓勵他。東方巖卻不太看好這個主意。他沒有動家里果園的腦子。他把這個果園當成了父母一生的依靠,他們一生的成果就是這個果園和他們兄妹兩個。他現(xiàn)在來替父親做這個那個的打算,他覺得似乎不妥。他把憶良那幾十單蘋果寄完,也就把他的建議很快拋到腦后了。
東爸沒想到臨近過年,家里準備儲存的蘋果一下子就銷掉一半,他問東方巖這是怎么回事。東方巖把賣蘋果的錢轉(zhuǎn)到他的賬戶時,他才明白過來。
“哦,這么說,只要自己有固定的客戶,我們自己也可以賣了?!睎|爸恍然大悟。
“但是這樣多累啊。如果要你二老去開發(fā)客戶,肯定沒有任何優(yōu)勢。這批訂單是憶良幫忙推銷的。他可能也是想幫咱?!?p> “嗯,是。我們就只會老老實實種蘋果,其他的有專門的人來做,不是我們的專長。還是算啦!我跟你媽也干不了多少年,還想那么多干嘛?只是有個活干,人就不懶,活得也就更有滋味?!?p> “爸,我會考慮的。我考慮考慮。”
隔了東方巖幾家的祥嫂,就是那天在地里,熱心地要給東方巖介紹對象的那位,這天領(lǐng)著一個女孩來東方巖家里了。
“這是我侄女,在蘭州電視臺工作?!?p> 東方巖見那姑娘在祥嫂的拉扯下,極不情愿地坐下了。
“東嫂!你別忙,過來坐,咱們呀說說話。”
“蘭芳,巖,你過來坐。這是東嫂的兒子,你們小時候應(yīng)該見過。這幾年小巖一直在BJ工作,回來的少,也匆忙,每年都沒機會見上一見。東嫂,我跟你說,我這侄女,就是太老實了。太乖了。都29了,還沒談過對象,她不急,我急?!?p> 原來祥嫂這么熱心是因為家里有個待嫁的侄女!哎!東方巖了解了她們的來意后,哭笑不得。
東爸東媽一心以為兒子在BJ的對象是板子上釘釘子的事,對于祥嫂此行也不知如何應(yīng)對。東媽趁著給他們泡茶的功夫把他爸拉到廚房:
“老頭子,這是哪出?。吭蹅冊趺闯??”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先按兵不動。我們聽聽小巖的。看他怎么辦。我看那姑娘不錯。”
“好!就這么辦!”
“這是東方巖,在南京上的大學,名牌大學畢業(yè)的,畢業(yè)后一直在BJ工作?!笨磥硐樯┨崆白隽瞬簧俟φn。
“祥姨,喝水?!睎|媽給兒子使眼色,讓他把水端過去。東方巖硬著頭皮不得不接受了。
“欸,欸,好!你現(xiàn)在是做什么工作的來著?”祥嫂顯然對他最近的情形還沒有打探到。
“廣告,祥姨?!?p> “哦,廣告,欸?跟蘭芳你這個專業(yè)也差不多。相通相通。有共同語言?!?p> 哈?廣告和電視相通?好吧,相通相通。東方巖無奈卻不能失了禮貌,只得支應(yīng)著。
“蘭芳是蘭大畢業(yè)的,雖然比不上南京大學,但是也不賴。畢業(yè)后就考上了電視臺的公務(wù)員,一直工作到如今,很單純的孩子。就是單位里年輕人不多,她又老實,除了工作還是工作,沒有機會接觸同齡人,所以給耽誤到現(xiàn)在?!毕樯┑脑捪蛔右婚_,沒人能阻擋。“欸?你們家的小女兒呢?”她這會還有心情注意到東方鶴不在。
“哦,她跟同學出去玩了?!睎|媽回答道。
“哦!他妹妹是我們縣的高考狀元,上北大了。了不起!我看著她長大的,從小就學習好,聽話,乖得不得了!而且呀,還是個大美女!”祥嫂跟她侄女介紹道。那姑娘如坐針氈,臉上十分過意不去的表情。東方巖突然挺同情她的。
“你們也是放7天假嗎?”他主動問她。
“哦,是的。我們事業(yè)單位,嚴格很?!惫媚锞兄敇O了,說話都有點顫音。東方巖看著她的樣子,心里猜測她一定不是電臺主持人,那只能是幕后了。是編劇還是編導呢?或者后期???!也許是行政!他眼前出現(xiàn)這個姑娘身著灰黑色工作制服套裝的樣子,不禁笑了。
“你笑甚?”姑娘臉紅了。
“哦,你在電視臺做什么工作?”
“行政。”這個回答讓東方巖好不容易憋住的笑意實在是沒辦法忍住。大家看著他莫名其妙地獨自傻笑,面面相覷。
“咋了這娃?”祥嫂有點尷尬地問同樣尷尬的東爸東媽。
“犯病了?!睎|媽沒好氣地說。
“欸,我們出去走走吧。爸媽,祥姨,我和,”他停頓了一下,在想她的名字,剛才一直在走神,沒有記住她的名字。他只記得有個什么“芳”,那就姑且先叫她“小芳”吧?!拔液托》枷氤鋈プ咦?。祥姨,你在家坐啊,吃了午飯再走!”
祥嫂自然很高興,她想莫不是東方巖一下子就看上了她侄女,不然也不會帶她出去,年輕人一定是不好意思。他都喊她小名了。東爸東媽不知道兒子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在祥嫂面前又不好多問,也只好任由他們?nèi)チ恕?p> 一到了外面,那姑娘也放開了一些。東方巖跟她聊了聊,她其實是個很開朗的姑娘,只不過每年回來都要被逼著相親,她說本村和周邊村的小伙子都被她相完了,其余的要么是結(jié)了婚的,要么就是還沒到法定結(jié)婚年齡的。東方巖大笑。
“你這么好的姑娘,怎么就拖到現(xiàn)在呢?”
“剩者為王??!你不知道?”
“嚯!也是!欸,電視臺行政工作是不是特無聊???”
“嗯,工作其實都差不多。我們呢,更注重政治和話語一些?!?p> “我有好多同學都在蘭州。初中、高中的同學,大部分都在蘭州?!彼难韵轮馐撬仡^打聽打聽還有沒有單身的,到時候好給她介紹介紹。蘭芳沒有聽出這層意思。
“蘭州現(xiàn)在也蠻好的了。這幾年變化很大。人也多了起來?!?p> “嗯,我都好多年沒去過啦。每次只是轉(zhuǎn)車經(jīng)過?!?p> “BJ好著呢吧?”
“在我眼里啊,跟蘭州沒啥區(qū)別。但是跟咱們老家還是區(qū)別大大的!”
“怎么?待的不開心?”
“你也有這樣的想法嗎?”
“哦,也沒有。只不過偶爾會想念老家。但是我呢戶口、房子、所有的關(guān)系全部都在蘭州。老家就真的只是我爸媽的家了。哎!”
“是啊,你就是蘭州人了。不是靜寧人。欸,你說以后所有人都在城市了,農(nóng)村怎么辦呢?”
“還能怎么辦?放著唄?!?p> “那就真的沒什么人了!青壯年全在外面,現(xiàn)在也越來越多的老人和孩子都被他們接出去了,老家的房子只能鎖著,田地都荒蕪了。這幅景象,我覺得很荒涼啊。你看現(xiàn)在過年家里的人都沒有以前多了。很多人也懶得回家過年了。”
“是的。都走了。過年也沒有小時候熱鬧了?,F(xiàn)在就是走個形式,沒有什么意思了。”
他們聊起小時候玩的游戲,小時候怎么盼著過年,盼著穿新衣、吃好吃的,考試考的好的,過年還能得到惦記了一年的玩具。而現(xiàn)在這些都離他們遠去了。
“姑娘,我覺得你人很好。真的,好好的正經(jīng)地給自己找一個好男人,男人啊一定要有責任感、有擔當才行。其他的都是次要?!?p> “說的簡單?!?p> “沒機會也要創(chuàng)造機會啊,多接觸接觸外面的人,把心打開,放開一點。我呢,這個年紀了,說實話,混得不如你。你看你有房子有車,在蘭州,怎么地也算是個省會城市,有一份穩(wěn)定的工作,多好的條件??!再看看我,在BJ那是沒房沒車,這幾年都是租房子,從南到北,從東到西,搬家都不記得搬了多少回了。什么東西都不敢買,怕搬家麻煩。過得就跟流浪漢似的。哎,辛酸!”東方巖自嘲道。
“嗯,BJ壓力太大了。你也可以考慮回蘭州啊,蘭州畢竟還是離家近,怎么的也算是老家嘛!”
“我妹今年大一,等她畢業(yè)了,我是打算回來的。”
“你妹考上了北大,真厲害!”
“為了她呢,我覺得在BJ苦點也值了?!?p> “也別耽誤了自己。我雖然被他們逼婚,但是也知道人終究得要個伴才好。”
“說得好!要一個!要一個伴!必須的!”
“我們都加油吧!”
“加油!”
他們就這樣分了手。東方巖回到家時,祥嫂也已經(jīng)離去了。東媽看他一臉疲倦的神情本來準備的一肚子疑問也不好一下子道出了。
“小巖,怎么樣?。窟@是怎么回事呢?我本來還以為替你擋掉的,沒想到你拉著人家姑娘就走了。我跟你爸都商量好了,你不是要跟吳桐好嘛,我們就以為……”
“媽,我就是跟她聊了會天。她是個好姑娘,怎么能跟著我吃苦呢!”
“欸?”東嫂滿腹的狐疑又增多了?!笆裁锤愠钥??你老實跟媽說,是不是跟吳桐鬧別扭啦?”
“哎,媽,我都這么大了,我知道處理好自己的事,你們就別操心了。”
東媽被兒子的話堵得不知道如何回應(yīng),只好唉聲嘆了口氣。東爸讓她別說了,興許兒子真的有心事,難題。
“小巖長這么大,除了學二胡那件事以外,都沒讓我們操過心?;橐龃笫?,還是得以他自己的想法為準。咱們著急也沒用。上次我看他那個女朋友,就覺得好像不是他架得住的那種女孩。隨他吧,別煩他了。你煩他,反正今年過年他也不會給你把兒媳婦帶回來的。別煩他?!?p> “我兒子就是太像你!太老實了!連戀愛都不會談!”東媽的聲音里有一絲怨憤。
“像我還不好么?這是優(yōu)點?!睎|爸樂呵呵地說道。
東方巖靠在房門背后,聽到了父母的談話,知道他們?yōu)樗氖沦M盡心思,看看自己的現(xiàn)狀,想想?yún)峭?,覺得十分沮喪。他躺倒在床上,慢慢睡著了。
東方鶴和幾個高中同學約好了見面,她們回到了她們共同度過三年時光的高中校園,在空曠無人的校園操場上走了好幾圈。她們以前在這里奔跑、跳躍、體育課、早操、運動會、表彰會全部是在這里進行的。東方鶴覺得自己這半年的變化還是很大的,如果沒有站在這里,她是意識不到自己的變化的。當她和過去的朋友們站在這里的時候,她才知道她可以清晰地看到半年前以及更早的那個自己。梳著兩個麻花辮,每天穿著校服,一周才能回一次家。她一直是全校第一,從來沒有失誤過。班上的男生都對她敬而遠之。幾個調(diào)皮的總想跟她搭訕,但是被班主任警告過不準影響她的學習之后,也就沒有再理她的打算了。東方鶴覺得自己的中學時代一直都是寂靜無聲的。
她看著在操場上奔跑的兩個同伴,也只有她們一直以來陪著她。而今她們一個在上海,一個在西安,而她去了BJ,她們的命運從此就越走越遠。就像三條直線在一個點上相交之后,又按著各自的軌跡離去,而且越來越遠。
“穎,我們以后還會再見嗎?”
“當然會??!你看這不是再見了嘛!我們每年可以見一次。等到大學畢業(yè)了,說不定還會再相交!”
她沒有反駁她兩條非平行直線只可能相交一次。
但是,人生的軌跡真的是一條從一而終的直線嗎?
很多人的人生不是經(jīng)歷了很多反復、曲折、繞彎、甚至回頭路嗎?
她看著操場上的跑道想:屬于我的人生路線會是怎樣的呢?
她們還談了許多女生們在一起才會談?wù)摰脑掝},包括對大學的新鮮而不安的各種感受。穎戀愛了。她直接向兩位同伴宣布。東方鶴看出她化妝了。她想起哥哥那句“女為悅己者容”,不禁又對哥哥起了敬意?!八皇裁炊贾?!”
“是他追的你?還是?”
“我什么性格你不知道嗎?當然是我追的他啦!”
“?。?!你真是沒變!不害臊嗎?”
“我們都18歲了,成年人了好嗎?”
“你怎么追的?說說嘛!”
“還是老一套,情書、偶遇、修自行車!”東方鶴記得高中時代的穎就十分大膽,她追過兩個男生。高中生的戀情都是地下活動。除了約好時間一起上學回家、做習題以外,也不會有什么新鮮花樣。穎總是會花心思去摸清對方經(jīng)過的路線和時間,然后制造各種偶遇,還經(jīng)常故意把自行車鏈子弄掉,然后請對方幫忙修車,最后她再送上情書直接表白。
“真有你的!”東方鶴對這個話題既急切地想知道更多,又因為羞澀不愿表露出來。
“你呢?有沒有喜歡的人?我知道喜歡你的人肯定一大把,排隊都排到清華去了吧,只是有沒有能入我們鶴公主法眼的呢?”穎調(diào)侃她。
“沒有?!睎|方鶴的表情和“沒有”完全不是同一個意義,這一點兩個女生一眼就看穿了。
“快說說,欸,給我看看照片啦!長得帥嗎?”
“廢話!肯定帥啊!不帥鶴公主能看上嗎?欸,是同級的還是學長啊?”
“就不告訴你們!”
屬于青春少女的笑聲在空蕩的校園上空飄蕩。她們對未來既因為未知而隱憂,又因為對于新奇事物的探索而興奮不已。她們時而信心滿懷,時而又有些畏懼,時而感到渾身充滿勇氣與力量,時而又感到知識既未知。
對于愛情,她們站在18歲的人生路口,雙手捧著鮮花,等待著心中的白馬王子來牽起她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