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之后,陶謙謙踏筷而飛的消息又在鍛門傳了開來。
傳言她擲出的兩筷分毫不差剛好在腳下,在筷子上點了點人便沒了蹤影,十多丈的飯?zhí)勉妒悄_都沒沾地,輕功之高世所罕見。
聽者大都是含笑搖搖頭,說根本不可能,但飯?zhí)糜H見人數(shù)眾多又不能不讓人相信。
后來還有個金牌師主說那不算什么,當著弟子面演示踏筷而飛,只是他一腳踩空便就摔了個狗搶屎,由此對比,陶謙謙更如神人一般。
如此關于她的傳言便就更多了,有的說她上次出去并非是探查大惡人行蹤,而是為了偷回惡人手上金族至上功法。她偷回功法后,族長為示嘉獎讓她看了三眼,就是因為這三眼,她才如此功夫高深進步神速。
還有人說她是金族圣女轉(zhuǎn)世,這些年一直沒開竅,前些日子出外辦事,尋回了前世肉身,如此便就恢復了往日功力。按照輩分來講,當今族長還得叫她祖奶奶。
傳說越來越離譜,有的人信有的人不信,但所有人都知道一點,陶謙謙功法定然深不可測。
一連幾日沈非再未見過陶謙謙,他猜想如今她太過矚目,應該是找了個無人地方獨自練功去了。
而陶謙謙確實藏了起來,整日躲在后山倉房中練功,只有這里安靜無人。
這幾日她一直在思索一件事,為什么她當日可以踏筷而飛,她雖自大但也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像這種師主都辦不到的她肯定也辦不到。
只是當日她確實如此而為了,當她踩在筷子上時,本以為筷子會被她一踩而沉,但一落腳并未如此,反倒是筷子上生出一股向上的力,將她穩(wěn)穩(wěn)托住。
她百思不得其解,晃了晃腦袋繼續(xù)練功,只是雙目一閉眼前便出現(xiàn)沈莫身影,這身影一時矮小懦弱一時又高大睿智。
她不知道哪個才是真正的沈莫,或者這兩個都不是真正的他,他便如故意一般,特意來此改變她平淡的生活。
她在后山倉房閉關了幾日,算了算日子馬上就要下場比試了,也該找齊五人一同演練一番,于是踏步出了倉房。
她特意帶了一件普通的弟子服,又圍上了圍巾,這樣走著路上便不會被人認出。
陶謙謙鬼鬼祟祟在院中走著,走了半晌,轉(zhuǎn)過街角前方出現(xiàn)一個肥大身影,正哼著曲慢慢前行。
陶謙謙臉上一喜,悄悄走到他身前,看了看周圍,小聲叫道:“花生!”
花生回頭看去,只見一個鬼鬼祟祟蒙著面的人跟在他身后。
花生頓生警惕,上下打量她一番說道:“你誰啊,你別跟著我,我不認識陶謙謙,也不知道她在哪?!?p> 陶謙謙將圍巾向下扯了扯露出臉龐,說道:“是我?!?p> 花生臉上一喜,說道:“師妹你藏哪去了,現(xiàn)在鍛門許多人在找你,可擾死我了?!?p> 陶謙謙又將圍巾圍上,四下張望一圈,小聲說道:“我不能多說,快要下一場武考了,一個時辰后咱們在后山倉房會面,我去找沈莫,你去找找別人。”
花生點了點頭,說道:“好,師妹小心?!?p> 陶謙謙也不看他,眼睛一直四處查看,見他聽明白了,擺了擺手躡足而去。
陶謙謙要找沈非首先便來到他房間,只是敲了半晌門也不見回應。
她心中合計,沈莫人生地不熟的,不在房間,不在后山倉房,那么八成便在柴房練功了。
于是她又鬼鬼祟祟向柴房走去,好在一路上并未遇到什么人,遇到的也是瞥了她一眼便就繼續(xù)走路。
不多時便來到柴房門前,陶謙謙輕輕推開了門,一閃身便進了門內(nèi)。
待她眼睛適應房內(nèi)陰暗,掃眼一看,房內(nèi)并無沈莫,只有一個老者緩慢收拾這散柴。
陶謙謙見過此人,他便是沈莫的師父,萬苦海萬師主。
她躬了躬身,恭敬喚道:“見過萬師主?!?p> 萬苦海停下動作,看了看陶謙謙,也認得她,知道這個此人與沈非私交頗好,猜想她來此處肯定是為了找沈非。
萬苦?!班拧绷艘宦?,繼續(xù)俯身收拾柴火,說道:“沈莫不在此處?!?p> 陶謙謙知道此人不好多言,又躬了躬身,說道:“那我去別處找他。”
說完轉(zhuǎn)身欲走,剛要推門便定住腳步,想了想,回身面帶笑容說道:“萬師主的五狗斷魂術真是厲害的緊,我們多虧了這招才勝了武考第一場。”
萬苦海也不看她,繼續(xù)收拾柴火,緩緩說道:“我不知道什么五狗斷魂術,這不是我的功法?!?p> 聽聞此言陶謙謙如受雷擊,愣在門口。
如果五狗斷魂術不是萬苦海教的沈莫,那他是從何處學到的?
她內(nèi)心深處其實早已懷疑沈莫,一個剛來數(shù)月的年輕弟子怎么可能如此足智多謀,以至于輕而易舉便讓他們勝了武考第一場,而且在武考之前早已想好了第二場該如何取勝。
她腦中有個大膽的想法,興許他早已計劃好了后幾場取勝方法。
那日踏筷而飛出了飯?zhí)?,陶謙謙自知根本不可能辦到,可是沈莫讓她如此做她便能做成,究竟是為何?
她忽地心中一驚,想了起來,當日她所踏的筷子是沈莫交于她手的,當時沒覺得有什么異樣,如今想來那雙筷子顏色灰黑分量較重,根本不是飯?zhí)弥械目曜印?p> 如此看來她能踏筷而出全是因為這雙不尋常的筷子。
沈莫說五狗斷魂術是他師父教他的,但萬師主卻說沒聽過這個功夫。
萬苦海沒有必要糊弄她這個小弟子,那么說謊的便是沈莫了。
他入金族之前便會五狗斷魂術,這種旁門左道功夫都會那必然也會其他正常招式。能夠憑借一雙筷子就讓他人踏筷而飛,那么此人功夫是何等了得,恐怕就是鍛門門主也有所不如。
她早已想明其中關節(jié),只是不愿相信罷了。
陶謙謙不知道怎么出了柴房,當回過神之時已經(jīng)到了后山倉房門前。
輕推房門邁步而入,忽地一個黑影擋在身前。
陶謙謙臉上一白,面帶驚恐向后退了幾步。
只聽一個黑影大聲說道:“陶師妹你怎么才來,趙師兄和嚴師弟我都叫來了?!?p> 陶謙謙看清此人是花生,心中稍定,再向他身后看了看,只見趙魁坐在木箱上,嚴威束手站在一旁,沈莫也坐在一邊。
花生說道:“我路上遇到了沈師弟也一同叫了過來,本想追回你,讓你別去找他了,誰成想你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p> 陶謙謙哦了一聲,進了門。
沈非見陶謙謙神色不對,問道:“師姐可有什么事?”
陶謙謙聽他問話身子一顫,忙道:“沒事,沒事?!?p> 然后勉強笑了笑,說道:“我們商量一下后日比試吧?!?p> 沈非見她如此說也就沒再追問。
花生一擺手坐在地上,說道:“那有什么好商量的,就按沈大哥說的就成。”
他這些日子越想越覺得沈非不凡,硬是要認他做大哥,沈非說什么也不從,沒有辦法只能自己過過嘴癮。
站在一旁的嚴威抱著臂說道:“不是那么簡單,陶師姐還好說,只是想方設法拖住三人便可,但我們四人一定要有所章法,否則一旦有所拖延,最終可就功虧一簣了。”
“對吧,沈師弟?!彼粗蚍钦f道。
沈非點了點頭,說道:“對,我們四人必須快速解決二人?!?p> 花生說道:“沈大哥一定早就想好法子了,我們都聽你的,您就說吧?!?p> 眾人均看向沈非,經(jīng)過這些日相處,他們早已對他十分信服。
沈非站了起來,說道:“我有些法子還請各位師兄指正。”
“比試之時,我們四人中最艱難的還是趙師兄,因為他需要拖住一人,下場比試之人功夫定然會比第一場高得多,所以要想拖住片刻也是兇險非?!?p> “大家放心,我一定拼命拖住?!壁w魁說道。
沈非見他神情堅定,點了點頭,繼續(xù)說道:“余下我們?nèi)藢9Ψ揭蝗?,無論趙師兄如何我們一定不要分神,只有盡快解決掉一人才能讓他解困。”
余人均是點了點頭,他們知道如果趙魁遇急,三人分神救他雖然可以解一時之急,但不能迅速解決戰(zhàn)斗他們必敗無疑。
沈非繼續(xù)說道:“嚴師兄身形較小,可以主攻下三路,花生功夫敦實,最適合正面出擊。而我便從背后突襲,如此可保快速解決一人?!?p> 花生一拍地面,擊起一陣土灰,咳嗽兩聲說道:“好,就如此辦?!?p> 嚴威想了想,說道:“沒問題?!?p> 沈非見陶謙謙一直不說話,便道:“陶師姐意下如何?”
陶謙謙看了看他,說道:“有沈師弟在我們這場肯定會勝……”
花生不待她說完便插嘴說道:“就是,沈大哥思慮周詳,肯定沒有問題。”
陶謙謙其實是說以沈莫的功夫,就是幾人在旁看著他也能勝了這一場。
但其他人都以為她說的是沈非計謀高超所以才一定會勝。
沈非看了看她并未多言。
幾人又談話半晌就各回各處,不提。
轉(zhuǎn)眼之間便到了武考第二場比試之時。
這日卻與上次有所不同,地點還是在演武場,只是這次場邊聚滿了人,有的人來的晚只能跳到屋頂遠遠觀看。
場邊三五一群無不是滿臉期待低聲議論。
對敵之人也是早早來到場中,而沈非這面只有陶謙謙一人皺著眉寒著臉站在場上。
眾人的視線大都集中在她身上,只見她今日依舊是一身飄逸白衣,舉止高冷散發(fā)著殺氣。
這次武考監(jiān)判還是胡師主和何師主,此時胡師主坐在椅上正慢悠悠喝著茶水。
過了半晌,何師主帶著弟子遠遠而來,何師主一見胡師主心中有愧,客客氣氣說道:“胡師主,你那幾位弟子可曾恢復,我本想前去看望只是怕落得嘲諷之嫌?!?p> 他是真的愧疚,當日他的弟子陶謙謙一招將他們擊倒,據(jù)說一直臥床不起。
胡師主倒也大量,微微點了點頭,說道:“無妨,他們已經(jīng)可以下床走動了?!?p> 何師主微微笑了笑,說道:“那就好?!?p> 說完坐在了椅子上,抬眼看向場中。
胡師主看了眼陶謙謙,對何師主說道:“你這弟子最近可是大出風頭,據(jù)說前兩日他還在飯?zhí)檬沽苏刑た甓w。說來慚愧,就連我也不能如她一般使出,真是名師出高徒吶?!?p> 何師主也有所聽說,他一直不知道陶謙謙是如何使出的,平心而論他都沒那本事,但這種事也不好對外人講。
他想這胡師主平時一直對他冷嘲熱諷,今日態(tài)度卻是大為改觀,八成是見陶謙謙功夫了得,自然而然覺得他師父也是深藏不露,所以對自己客氣非常。
何師主干咳兩聲,回道:“陶謙謙這個弟子雖然不怎么用功,但是資質(zhì)還是不錯的?!?p> 他這話說得含糊,既沒承認也沒否認。
胡師主說道:“你就別謙虛了,我素聞她心智愚笨,何師主能將這樣一個弟子教到如此程度真是不同凡響吶。”
何師主說道:“胡師主過譽了。”
他不想在繼續(xù)說陶謙謙,便指了指場上對面幾人,問道:“不知今日對面之人是誰的弟子?”
胡師主抬眼看了看,說道:“哦,他們吶,他們是工院孫師主門下。這次武考孫師主可謂是孤注一擲,將他精英弟子都分到一隊?!?p> 他伸手指了指當頭一個國字臉身姿挺拔之人,說道:“那是孫師主大弟子,叫作周元,得有三十好幾了,這人可是個硬茬子,功夫扎實心思還周密,有他在你那弟子要勝可要費些功夫了?!?p> 何師主上下打量周元一番,怎么看都是一表人才,心中怎么也不能相信他那一無是處的弟子陶謙謙竟能跟他對敵。
他看了看陶謙謙,見她一襲白衣散發(fā)著威嚴氣勢,心中一顫,怎么也不能將此人與陶謙謙對上號。
時辰已到,陶謙謙提劍向前走了一步,朗聲說道:“時辰到了,可以開始了吧?”
說著冷言看了兩位監(jiān)判一眼。
這要是放在以前,單憑這一眼何師主非得罰她守一個月門不可。
但今時不同往日,何師主弟子中勝了第一場的可就這么一人,這次武考可全憑她爭光了。
何師主面容隨和,說道:“那個……其他人還未到,是不是再等等?”
陶謙謙收回目光,冷冷地看了對面周元他們一眼,說道:“不必,我自己可以?!?p> 這要是其他人如此說非得引得場上人發(fā)笑不可,但自她口中說來,其他人并未發(fā)笑反而是感到陣陣陰寒。
胡師主說道:“陶師侄不必心急,你要是再以一敵五恐怕……”
他還未說完便見演武場門口晃晃蕩蕩走過來幾人,這幾個人滿臉赤紅眼神迷離,互相攙扶向場上走去。
當頭一個大胖子大著舌頭說道:“我……我們……來了,讓各位……各位久等了?!?p> 一旁一個大高個晃晃悠悠說道:“都怪你……我就說最后一壇不喝了……你非要跟沈師弟拼酒……你看……都比完了……又讓陶師妹搶去了風頭,咱們回去……下場可不能這樣了?!?p> 一個攙著他的小個子還算清醒,但臉上也是通紅,說道:“趙師兄不要亂說,比試還沒開始!”
幾人便是花生、趙魁和嚴威。
一旁沈非眼神迷離,點了點頭,說道:“嚴師兄說的對,比試沒開始,你們看……對面那幾人不是還站著呢……要是比完了,他們怎么能站著?”
花生、嚴威、趙魁一同向?qū)γ嬷丝戳丝?,齊齊點頭,深表贊同說道:“沈師弟說得在理。”
聽幾人胡言亂語胡師主再也忍不了了,“啪”地一聲一拍茶幾,怒道:“你們還有沒有規(guī)矩,武考竟然還飲酒?”
花生滿臉茫然地看了看趙魁,說道:“你不是說金族條例里沒有這一條嗎?”
趙魁撓了撓頭,委屈道:“我今早看了一個時辰,確實沒說武考之時不能飲酒。”
胡師主心中合計,條例里確實沒這一條,誰會在武考之時飲酒?估計當初編寫條例之人也覺得不可能,所以根本沒提這事。
花生接著說道:“你說沒有,胡師主說有,要不你再問問哪條寫著?”
趙魁剛要問,胡師主干咳兩聲,連忙說道:“那個……時候不早了,你們趕快站好比試!”
幾人搖搖晃晃站在陶謙謙身邊,他們?nèi)艘徽咀?,頓時傳來一股酒氣,房頂上觀看的人都能聞到,險些熏暈了掉下來。
陶謙謙捏著鼻子皺了皺眉,哼了一聲,遠遠走到一邊站著。
花生打了個酒嗝,沖她嘿嘿笑了笑。
周元見陶謙謙走到一邊,心中一震,連忙吩咐道:“老二、老三!”說著用眼神指了指陶謙謙。
二人會意,點了點頭,走到陶謙謙一邊,對向而立。
周元看了看面前醉醺醺幾個人,這幾人要是沒互相扶著非得倒下兩個,再看一旁的陶謙謙,那可是威風凜凜完全不把面前二人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