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九醨百合大鼎、彩云貢盒、合歡緙絲屏風……”內(nèi)寶庫的庫房里,鑒寶司的人正對內(nèi)寶庫的貢品一一查驗,將贗品記錄在冊。
太府寺卿張大人坐在一旁的太師椅上,面無表情,左巡使的人,森森然立在旁邊,手里按著劍,司庫和幾位掌事,跪在下首,大氣也不敢出。
這么多皇家寶物,竟然,變成了以次充好的贗品,還是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隨便一件都抵得過他們的身家性命,怎么著,也得有個監(jiān)察不嚴的罪,汗沿著司庫的帽檐滑落,他不敢抬手去擦。
聽到門口似有動靜,偷偷抬眼瞧了一下,只見是個俊俏的郎君進來了,眾人行禮,看那氣度,官不小。
老頭子慢慢起來行了禮:“世子殿下?!?p> “張大人?!?p> 她進來掃了一眼司庫等人,坐到了另一邊。
“這么晚,殿下怎么過來了?!?p> 張大人準備打太極,事發(fā)突然,若明天能在朝堂上說,云家的對頭們,也能大做文章,自然沒人再盯著太府寺不放,卻沒想到云舒來得這么快。
“晚輩聽聞,這貢品被調(diào)包還和光祿寺有關,所以過來看看,不知道現(xiàn)在情況如何?”
老頭子端起茶喝了一口:“哦,幾位主事說,出問題的貢寶以前確實放在光祿寺,現(xiàn)在多少有問題,鑒寶司正在查,世子殿下來了正好,一起看看吧?!?p> 鑒寶司的錄了名單,呈遞上來,云舒一看,其中是贗品的四件,全部來自光祿寺,夾在光祿寺曾保管的十八件貢品中。
張大人示意旁邊的左巡使:“那現(xiàn)在,就請殿下傳喚光祿寺的司庫過來對證吧?!?p> “慢著?!痹剖嫱蝗话l(fā)聲,旁邊的張大人愣了一下。
“殿下莫非有異議?!?p> 云舒笑笑:“沒有,順便,把左寺卿曾大人也請過來,畢竟,貢品被換不是小事,對吧,張大人?!?p> 在她沒上任之前,管著光祿寺寶庫的可是左寺,如今怎么能讓她一個人獨自背鍋呢。
“殿下考慮得周到,你,速速去請了曾大人過來?!?p> 兩個人又坐下來喝茶,各懷心事,下首跪著的眾人更加大氣都不敢出。
一盞茶的功夫,庫門口有庫吏提了燈籠探路進來,后面跟了許多人,楮銘竟然也在!
張大人趕緊過去見禮,云舒看著楮銘還穿著下午那套衣服,想必是直接過來的。
不過,他過來湊什么熱鬧,似看出她的疑惑,他看了一眼云舒,道:“本侯正好和曾大人在文畫館,閑來無事,一起過來看看。”
說完就坐到了云舒剛剛的位子上,真的像是順便過來看場熱鬧而己,他旁邊的男子,也是個年輕的。
簡單的常服,很隨和的樣子,竟有一雙桃花眼,搖著一柄骨扇,似笑非笑的,不是左卿曾渠又是誰。
他上朝不用天天應卯,以前也是外放在各地,云舒還沒見過,只是聽過,他乃是本朝開國以來最年輕的官選出身,未加冠,就到光祿寺任寺正,又連升幾級,由寺丞做到寺卿不過五年,還把光祿寺那點實權,都牢牢的握在手里,讓左寺一度形同虛設。
重要的是,他不是出身勛貴,寒門中少有做到他這樣的,在云舒印象里他只做好自己的事,滴水不漏,在士大夫中很受推崇。
他和楮銘一起去文畫館?如今看來,關系匪淺。
“世子殿下,幸會幸會,在下曾渠,光祿左右寺,算得上是一家人?!?p> 他笑瞇瞇的樣子,倒是真的很和善。
“云舒年紀輕,又剛到光祿寺,如今庫房出了事,還勞煩曾大人憊夜而來,真是罪過?!?p> “無妨,既然這幾件貢品之前是存于光祿寺庫房的,你們且去傳光祿寺的司庫來?!?p> 他收了扇子,坐到胥吏搬來的椅子上。幾個人一起喝茶等,三個寺卿一個權侯,就在這詭異的氣氛中相對無言,好在左巡使的人動作也快,不多時便將光祿寺有關人等都帶了過來。
曾渠先問了一遍,云舒發(fā)現(xiàn),曾渠此人雖外表和善不羈,邏輯卻很強,時間漏洞,行職范圍,一針見血,有吞吐隱瞞的,立刻就被他逼問得啞口無言,果然是有些才干的。
一番排查下來,便扣住了幾個關鍵人物:光祿寺庫房的主事,他掌有庫房的鑰匙,這鑰匙他和庫房的出納一人一把,平日里的巡查打掃,是他在負責,他可以不限時間的進出庫房,是以嫌疑最大。
第二嘛,就是這出納,他負責記錄各寶物的出庫入庫及查驗,而內(nèi)府寺來取走賞賜公主那批貢品時,也是他負責查驗,記檔簿上也并無不妥,也就是當時貢品經(jīng)他手上入庫和出去時,記錄著是真的,到底那時候貢品確實是真的,還是他這時候就以次充好了,也有嫌疑。
第三嘛,自然是這內(nèi)寶庫的司庫,他負責寶物的入庫及看守,而內(nèi)寶庫的鑰匙有三把,分配和光祿寺差不多。
只是,這里內(nèi)寶庫的嫌疑要大幾分,寶物入庫竟然沒有查驗的記檔,所以不知道是在光祿寺就出了問題,還是在內(nèi)府庫被調(diào)的包,畢竟皇家寶物,一般人沒這個膽子盜取,不會三番五次的查驗,倒給了可乘之機。
又審了半夜,眾主事似乎都有嫌疑,但都沒可能在守衛(wèi)重重中夾帶寶物,又做出水準極高的贗品來替換,一時陷入僵局,張大人見幾位大人都乏了,便先扣了相關人等,明日再審。
出了內(nèi)府寺,曾渠搖著扇子踱到楮銘身邊,看看云舒走遠的馬車,又看看他,忽然笑道:“這就是當年誣陷你家的那個小世子?看起來人沒那么壞嘛,長得,也還可以,一個男人像根水蔥似的,水嫩嫩的?!?p> 楮銘白了他一眼,也不多言,翻身上馬,他是腦抽了才會想來這看看,聽著審了一晚上的廢話,看熱鬧?他是那種愛看熱鬧的人嗎!一定是最近太閑了,一定是…
曾渠看他徑直走了,趕緊追上去:“誒…我說,他看起來不是什么聰明人,據(jù)說當年也不過是個斗雞走馬的紈绔,一晚上屁都沒憋出來一個,要不要,哥哥給你報當年的仇,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要報就憋個大的。”他湊上去一臉認真。
楮銘也不看他,還是那個深沉的死樣子,悶葫蘆一個,曾渠覺得沒趣,也不逗他了。
云家世子,多拉風的身份,多惹事的地位,以后在朝堂上注定不平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