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羽宮姬們正輕舞長袖,眉目送情,在這里竟還排了龜茲名舞《小天》來,云舒在邊境也有幸看過,這舞對器樂要求極高,取佛鄂羅似嘆非嘆,似人似佛之意,飄渺柔美,這嫵媚的宮姬跳來,倒也可圈可點。
各部照舊上前說了一圈的吉祥話,百姓是如何安居樂業(yè),天子是如何圣明,大靖是多繁盛,總之,不管是能作幾句酸腐辭賦的,還是馬屁拍得出神入化的,只管上前來,哄的皇帝高興了,少不得賞賜的。
“這是新釀的椒柏酒,眾卿家嘗嘗?!被实坌χe杯。
椒柏酒其實就是花椒葉和側柏葉泡的酒,和桃湯是年節(jié)里必喝的,眾臣謝了恩,便有宮人捧了酒壺出來斟酒。
重臣可攜私衛(wèi)在旁,姜武侍立在旁邊,見內侍倒著酒,突然大喝一聲:“慢著,有臟東西!”
云舒這才抬眼看那杯酒,淡黃的酒液里泡著幾顆橢圓的黑粒,椒柏是包在紗布里泡的,酒液是濾過的,這東西,絕不是泡酒的。
云舒什么場面沒見過,淡定的說:“是老鼠屎。”
眾臣嘩然,老鼠屎?怎么會在酒里?
姜武握得拳頭咔咔作響,一拳捶在案幾上,震得酒食都跳動起來,一手擎住那內侍的領子就準備動手,云舒出聲:“不得放肆?!?p> 姜武放開他,退到一邊,那內侍嚇得酒壺都摔了,連聲磕頭告罪。
云舒還沒有說話。
“眾卿的酒都沒問題,唯獨云王的里面有老鼠屎,在這樣的日子,不知道是不是什么示警啊,云王可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以防被誤認為德行不端??!”小皇帝迫不及待的冷嘲熱諷,葉家人難得抓住機會損她,也在下面冷言冷語。
什么德行不端,狗屁!她丫的就不信這堂上誰的德行是端的,她可比他們良善不知多少。
云舒頓覺好笑,這么幼稚的把戲,這很明顯的是皇帝要讓她難堪了,不慌不忙的將酒液倒掉:“確實是上天的示警呢,既是內宮所釀的椒柏酒,想必大家喝的都是同一個壇子里的,要是里面掉進了老鼠屎,在座的誰能幸免,反而是本王先發(fā)現(xiàn)了,沒有喝這酒,倒是本王德行太好,得了上天警示,不知眾位大人,味道如何?”
論胡扯,小皇帝還是太嫩了,眾人想著剛剛喝下去的酒,竟是泡了老鼠屎的,臉都綠了,己有人忍不住反胃干嘔。
楮銘看了看小皇帝,對他搖搖頭,止住他要說的話。
云舒用筷子將杯底的老鼠屎夾起來放在幾案上,用筷子將它碾開,了然一笑,接過姜武的手帕慢條斯理的擦著手:“不過眾位大人也不必驚慌,這老鼠屎確是只有本王一人的酒壺里有,不過也不是什么上天示警,而是有人故意為之?!?p> 她瞥了一眼那斟酒的內侍,聲音冷冽。
“因為這老鼠屎,是剛剛放進去的?!?p> 伏在地上的內侍嚇得瑟瑟發(fā)抖:“奴才什么都不知道,郡王…郡王恕罪??!”
“哦,什么都不知道?如果是早就掉進壇子里的老鼠屎,肯定就全泡濕了,或者早就泡化在酒中,而這幾粒,里面卻是干的,分明剛剛放進去不久,你還什么都不知道嗎!”云舒將手帕扔在他身上,神色一厲。
“好了,許是取酒的時候看管不力,掉進了臟東西,這奴才也是無心之失,云王息怒吧。”太后這時候打破沉默,他肯定知道是皇帝想要讓云舒出丑想出的鬼點子,這也太不穩(wěn)重了。
云舒并不打算寬宏大度,開玩笑,她當年在平都街頭混的時候,都是她混賬,何嘗受過這等窩囊氣,朝堂上,誰不是先裝孫子再當爺爺,孫子她已經(jīng)裝得夠久了。
“太后仁德,可是此事如今只是發(fā)生在小王身上,便能污蔑云舒德行有失,若有一天這刁奴將老鼠屎投進了陛下的杯中,或者將老鼠屎換成了其他的,那還得了,本王如何能置陛下于危墻之下?”
太后無奈,只得放緩語氣:“云王言重了,那依云王看,該當如何?”
云舒盯著小皇帝,嘴里卻輕飄飄的吐出冰冷的兩個字:“杖斃?!?p> 那內侍早己嚇癱了,不住的磕頭。
“郡王饒命啊,陛下…陛下救奴才…”
小皇帝已經(jīng)被云舒冷凜的眼神震攝住了,那蠢貨竟然還敢向他求救,這不是告訴所有人,就是他授意的嘛。
他只是想戲弄一下云舒的,沒想到他真的會要了那個奴才的命,還當著所有人的面,就敢動手,到底有沒有把他放在眼里。
他對那奴才吼道:“你先滾下去!”
云舒提高聲音:“陛下,臣可都是為了您的安危著想啊,帝王親賢臣遠小人,這些個刁奴待在陛下身邊,臣實在不放心?!?p> 她還想怎么樣?管皇帝的事?不,她在敲打那些背后慫恿司馬凌的世家們,動作別太大,否則別怪她不客氣。
楮銘給他說云家惹不得,他還不以為然,今日才體會到,若有朝一日,他成為權臣,不,他現(xiàn)在就已經(jīng)是權臣了,自己將如何自處?
眾人心里也清楚,這次是皇帝處事不穩(wěn)重,卻沒想到一向溫吞性子的云舒會如此狠辣,動不動就要打殺陛下身邊的人,想必是要立威了,一時氣氛尷尬。
還是楮銘咳了咳,笑起來如沐春風,緩緩道:“云王真是一片赤膽忠心,不過這年節(jié)里不宜見血光,還是重責二十杖,以儆效尤好了,來,本侯敬你一杯,別讓這些小事擾了興致?!?p> 云舒也沒想真要那個內侍的命,只不過是想警告那些想趁火打劫的人,現(xiàn)在的云家,已經(jīng)不是以前他們能任意拿捏的那個云家了,至于皇帝,向來對云家恨不得除之后快,怎樣做都是奸臣,不必理會。
她也笑笑:“本來也是嚇嚇他的,既然侯爺發(fā)話了,本王也不好再繼續(xù)開玩笑?!?p> 姜武重新斟了酒,云舒也遙敬楮銘一杯。
內侍磕頭謝恩,眾人重新熱鬧起來,開玩笑嗎?剛剛云王眼中的殺氣可不像假,默默看向上首那兩個對飲的人,如今這大靖,頂級的權勢幾乎都握在這兩人手里了,以后說話做事,得好好掂量著。
皇帝太后興致缺缺,不久便先退了,云舒隨后也大步離開,得,都走了,眾人也巴不得沒人拘著,盡情飲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