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吉爾斯并沒有回應，他只是點了點頭。
可他的動作和神態(tài)卻完全不同，他的視線緊緊的盯著近侍手中的文書。
猶豫良久，吉爾斯他終究沒有去取這份文書。
“我不能收下這份文書，這事關到你的榮譽，我們會帶你回城鎮(zhèn)的，你的事跡將會被傳頌，你的道德將會影響很多人。”
“咳咳咳——大人，我不是貴族，沒有吟游詩人會表揚一個惡棍和人渣的，我在我的故鄉(xiāng)羅季鎮(zhèn)，犯下了殺害兒童的重罪，席德這個名字，大人你應該也有聽過吧?！?p> “他已經(jīng)死了。”
“是我的父親有全部的財產(chǎn)，讓執(zhí)刑人饒了我一條命，大人——”
——
“大叔才不是什么惡棍，人渣！”
——
安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說這樣的話，也不知道為什么要打斷這兩人，可——無法形容的感情涌了上來，她做出了連自己都無法理解的事。
吉爾斯看著安，嘆了口氣。
“有些話，還是不要當著孩子的面說比較好。”
“...”
“這個，你拿去吃吧?！?p> 吉爾斯遞過來的是肉干。
安并沒有去接，可近侍拍了一下她的后背。
“你先出去吧，我和這位大人還有要說的話?！?p> “...”
安低下頭，可以說是搶一般的拿走了吉爾斯手上的肉干。
她一直跑到了洞窟的最前面，此時的洞窟前，還有十多個吉爾斯的同伴。
安不愿意和他們坐一起，隨便找了個靠近火堆的石頭坐了下來
“好硬——”
吉爾斯給安的肉干，相比近侍給的肉干，要硬太多了。
連咬了很多口，也只能咬下一點點肉屑。
周圍的笑聲，讓安抬起了頭。
“...”
之前和吉爾斯一起進到洞窟內(nèi)其中一人，給安遞過來了一杯熱湯。
“果然看西菲尼人吃我們的肉干，是最棒的娛樂。”
“...”
“小孩子是不可能咬得動的，泡著吃吧，你也順便喝點湯?！?p> “...”
安什么都沒說，只是按照這人的提示，將肉干泡進了熱湯中。
肉干與熱湯接觸后，出現(xiàn)了明顯的軟化。
另一邊的男人，笑著遞過來了一瓶調(diào)味料。
“亨利大尉，我家的兒子絕對能咬得動。”
——
“你那是剛出爐的肉干，就是我家女兒也咬得動！”
——
“亨利大尉，你看你家女兒和我家兒子，不都是能咬動肉干的嗎？怎么樣，是不是我們定個姻親？”
“開什么玩笑！你家婆娘是長得不錯，但你長得丑！你家兒子今后多半長的像你，我可不愿意我家女兒嫁給一塊臉像肉干一樣的男人！”
“你看我家老婆這么漂亮，不一樣嫁給我了嗎！男人重要的不是臉！是能力！能力！”
“...”
安并沒有繼續(xù)聽大人們的胡扯，男人遞過來的是鹽和胡椒，她撒了點后，喝起了湯。
已經(jīng)好幾天，沒有吃到，有溫度的東西了。
——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吉爾斯走了過來。
“安，進來吧?！?p> 吉爾斯看著站起來的安，想了想，他還是伸出了手。
“我們一起進去吧?！?p> “...”
看著擋在身前的人，安就是不情愿，也只能握住他的手。
洞窟內(nèi)的吉爾斯，臉色相比之前要好了太多太多了，可誰都知道，這已經(jīng)他最后的彌留之際了。
吉爾斯跪倒在了近侍身前。
“我，吉爾斯·德萊男爵、諾森因城城主、斯洛格邊境邊防長官，以我名義起誓，我將承認安為我的養(yǎng)女，我將撫養(yǎng)她至成年，給予她我力所能及的一切?！?p> “...”
安并不明白吉爾斯的態(tài)度，為什么會發(fā)生轉(zhuǎn)變。
她也不認為這是好事，可近侍他笑了起來。
“我席德，因為身體病重，不得不放棄任務，這份文書，安，我希望你能夠交給——”
近侍的落下了，文書也滾落了下來。
安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她看著近侍，想要走上去，可現(xiàn)在的她被吉爾斯抱住了。
“已經(jīng)夠了，他的靈魂已經(jīng)得到了救贖，他所有的罪孽都已經(jīng)洗清了，他償還已經(jīng)足夠了?！?p> “...”
已經(jīng)看見太多的死亡了，已經(jīng)太多太多人，死在我的眼前了。
我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改變不了。
安的耳邊，是吉爾斯不斷念起的七神會禱告。
“慈悲的天父，今日我們在此，要為席德獻上禱告，他已經(jīng)走完了世上的路程，被主接去。我們深信，由于真神救贖的大功，凡一切相信主，接受主，照主真道而行的人，他的靈魂必蒙主救贖?！?p> 這是七神信徒的追悼詞，必須要有七神的信徒為他念起悼詞，若是在臨終時，沒有信徒為他祈禱，他的靈魂將無法得到真神的指引。
這是弱小之人，唯一能夠做的了，安跟隨吉爾斯的聲音，跪了下來。
“他的靈魂在天得享安息。所以，求安慰人心的主，安慰我們，更安慰他的家屬，使他們內(nèi)心的力量剛強起來，更好的奔前面的路程。這都是靠著我主之名而求?！?p> “榮耀歸于神，恩光指引，靈魂進入樂園，與主更近。阿門。”
悼辭結束了，安渴求著神的指引，她只能對離世的近侍，獻上這最后的祝福。
吉爾斯用冰冷的手，撫過安的頭。
“放心吧，神一定會接納他的?！?p> “...”
他拉著安，重新回到了洞窟前。
“拿件衣服給這孩子，剩下的人去準備點柴火，我們要準備一場葬禮。”
葬禮辦的很簡單，大量的木柴引燃了洞窟。
眾人隨后一同離開了這里。
得到了三號文書的吉爾斯·德萊男爵，用幾枚金幣賄賂了邊境的審查官，從而帶走了西菲尼的國民——安。
——
安講完了與自己相關的故事。
這并不是一個讓人愉快的故事，一種強烈的窒息感環(huán)繞著眾人。
聽完這一切的塞莉，嘆了口氣的同時，她放下了手上一直搖晃著的杯子。
“看來之前我說的是有點過了，不是你們做事沒前沒后，我差不多也該想到，你們多半是獲取了西菲尼的機密文件，才能這么順利的進行變革。”
塞莉收回了之前斥責安的話語。
“五年時間，你們?nèi)〉玫某煽円呀?jīng)足夠多了，可三號文書注定只是一份初期文件，可以給你們提供的參考，早就已經(jīng)沒有了吧？可即便如此，你們依舊往前邁步了，你們偉大的先驅(qū)者，而先驅(qū)者不應該用成果來衡量?！?p> “...”
“所以我之前說的，都是我說錯了，抱歉?！?p> 塞莉如此誠摯的道歉，提恩還是第一見到，本以為塞莉是那種，即便錯了，也死不承認的類型，但意外的，還是蠻正常的一個人？
安對塞莉的道歉，顯然有些不知所措，要知道塞莉給她的印象絕對是高高在上，咄咄逼人的上位貴族。
“大人，不用這么說，我們也不是先驅(qū)者，西菲尼的變革者才是真正的先驅(qū)，我們只不過是跟隨他腳步，不——我們沒能跟上。”
“你們已經(jīng)做到的很不錯了，你也許不知道，文書一共有五十八號，你們拿到的，只不過是最初期的變革方案，以及經(jīng)濟轉(zhuǎn)型的初期預想，你們能夠做到這個地步，已經(jīng)很厲害了，不不——應該說，你們已經(jīng)成為了和那些人一樣的先驅(qū)者了?！?p> 塞莉這里并不是吹捧，這一點大家都能明白，塞莉這個身份，這個性格，絕對不會去做吹捧他人的事。
她承認的，她認可的，絕對都是實際存在的。
不過，安并沒有這么認為，她看起來并不愿意繼續(xù)聽她理解中的吹捧。
“塞莉大小姐，能告訴我你的答案嗎？”
“...”
塞莉并沒有直接回應，她圍著桌子繞起了圈。
“你的成果，你的理想，你的信念，你的勇氣，以及你的力量，我都認可了?！?p> “...”
“這是一場風險極大的賭博，賭上所有人未來的豪賭。”
塞莉停了下來，她的手搭上了安的肩膀。
——
“這場賭博不會有贏家，你和商會沒人能獲勝，你們注定都是失敗者，可你這個失敗者已經(jīng)打破了不可逾越的墻，所以——我更看好你這個失敗者一點?！?p> ——
塞莉的決定，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感到意外。
本以為她會推脫，用思考或者考慮來結束今天的會面，但——她竟然直接做出了決定，做出了支持他們印象里不可能獲勝的一方。
“庫洛維?！?p> 塞莉?qū)χ鴰炻寰S招了招手，后者愣了至少五秒，才從隨身的背包中取出了幾份紙質(zhì)的文書。
現(xiàn)在，文書就在桌面上，可安并沒有取。
“塞莉大小姐——”
“哦，還有這個?！?p> 塞莉隨即打了個響指，意識到什么的庫洛維，摸出了一枚金龍幣。
桌面上是厚厚的文書和金燦燦的金龍幣。
“拿去吧，這是答應你的東西，這幾份文書，是你們國內(nèi)違禁藥的制作流程，以及辨別方法，你自己拿回去看吧，當然不認識字就和我無關了?！?p> “非常感謝大人?！?p> 就在安小心翼翼的收好文書之后，塞莉按住了桌面上的金龍幣。
“你也可以讓你的弟兄們進來一起用餐，外面雨這么大，你們的弟兄要是生病了，這可是會影響到你們的調(diào)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