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的,我馬上就去給你找太醫(yī)來。”楚憐抹了一把淚,站起來就要走。
“姨娘,別走,”珠珠拽住楚憐的褲管:“你陪陪我好嗎?!?p> 是珠珠的腿因為剛剛的大火,皮肉都已經(jīng)被燒焦,只留下森森骨頭肉眼可見。
“姨娘,我好累啊?!敝橹槟剜?,扯著楚憐的衣袖。
“我好想睡覺?!?p> 楚憐此刻已經(jīng)淚流滿面,雙手顫抖地扶著珠珠,眼里滿是心痛和后悔:“你為什么要跟我一起入宮,為什么要跟我一起去什么閣樓,為什么要我背出來。”
“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p> “別哭,姨娘……”珠珠的聲音越來越小。
她試著伸手,揩去自家主子眼角的淚,卻發(fā)現(xiàn)手也抬不動了。
“姨娘,我這輩子……都沒遇到什么好人……你是我遇到的,第一個真心待我的人,”珠珠用力吸了一口氣:“答應(yīng)我,和王爺好好的,你一定能擁有你的幸福的……”
“我……好……累……”
珠珠緩緩合上了雙眼。
“不要睡,珠珠,不要睡啊?!?p> 楚憐無力地哭喊著,懷里的人還是沒了氣息。
冷,刺骨的冷。
森然的寒意從四面八方侵蝕到自己的每一個毛孔。
可是楚憐卻是一動不動跪在地上,就這樣過了一整晚。
天空漸漸泛白,陽光灑在地面上,卻絲毫沒有暖意。
一雙鞋,出現(xiàn)在她眼前。
紋繡著富麗的花草,精致的鑲金絲軟邊鞋面,是慕謙傾。
楚憐眼神空洞,像是失去了魂魄。
木訥地看向前方,許久,才吶吶開口:“是太后?!?p> 慕謙傾皺眉:“沒有證據(jù),不得妄議?!?p> 楚憐倔強地抬起頭:“就是她?!?p> “如果不是,那她為什么要莫名其妙把我詔進宮中繡什么狗屁的刺繡,為了到了半夜又要讓人我把領(lǐng)到烏漆嘛黑的西閣樓,那個什么天殺的西閣樓又為什么會忽然就著火,為什么?”
慕謙傾眉頭皺的更深:“火災(zāi)已經(jīng)查明了,是因為天干物燥,并非人為?!?p> “那刺繡呢,什么名動京城,為什么非要我刺繡?”
楚憐不依不饒,帶著哭腔步步逼問。
“宮廷百花圖乃是送給祁屈的國禮,母后重視,也是情理之中?!蹦街t傾的語調(diào)已經(jīng)有些不耐煩。
“珠珠的死,你要給我一個解釋!”
話出口的瞬間,楚憐就覺得自己的喉嚨一緊。
慕謙傾的一雙手,像是鷹爪一樣死死扣住他的脖子。
稍稍一用力,她的脖子會被擰斷。
“本王已經(jīng)耐下性子跟你解釋,不要胡攪蠻纏?!?p> 他的眼睛更加森寒,釋放出對獵物那樣殘忍冰冷的寒光。
“要本王給你一個解釋,你還不配?!?p> 雖然自己入宮,是為了另一件事。
但是自己也在皇兄面前替她求了情。
若非如此,她在這來來往往的皇宮當(dāng)中坐了一整晚,又是一樁罪狀。
而這個女人還不知好歹,見面就跟自己大哭大鬧。
成何體統(tǒng)。
想到這里,他的手又收緊了幾分。
“珠珠,死了……”楚憐掙扎著開口。
手微微一頓,慕謙傾看著眼前的人。
她的眼睛里布滿了紅血絲,一雙無神的眼睛下面是一片青黑,下巴微微顫抖著。冷的發(fā)青的唇瓣被死死咬住,幾乎要滲出血,兩行清澈的眼淚,從她的眼中慢慢滑落。
順著面龐,一直滑到自己的手上。
熱的滾燙。
一瞬間,慕謙傾竟然覺得心有些微微的刺痛。
他松開手,定了定心神,正色道:“收拾收拾,隨本王回府。”
“至于她,本王會吩咐人好好安葬的?!逼沉艘谎鄢z抱在懷里的珠珠,補充道。
“你知道對吧?!备谀街t傾身后,楚憐忽然開口。
“你知道是太后做的,太后是想要我死。對吧?!?p> 她打小孤苦伶仃,在最下賤的人堆里掙扎長大,從未參與過宮廷的爾虞我詐。
但是她并不傻。
在王府呆著的這段時間,幾次面見太后,都讓她慢慢明白過來,自己,是異類。
而異類,只能被驅(qū)逐,被唾罵,甚至被殺。
也許,她真的應(yīng)該離開。
可是……
她抬頭,看著那個高大挺拔的背影。一攏白衣,玄紋云袖,墨色的頭發(fā)未綰未系披散在身后,光滑順垂如同上好的絲緞隨風(fēng)揚起。那么美好。
她搖搖頭,也許這里,真的不適合她。自己固然想治好哥哥的眼疾,但是,她可能真的支撐不下去了。
一回到謙王府,她就來到了楚謫的房間。
“楚姨娘,這個是珠珠姐姐問我借的花樣子,你幫我還給她吧?!币粋€丫頭見到楚憐,熱切道。
楚憐雖是個姨娘,卻從不覺得自己是個主子,待大家都極好,從沒有架子。小丫頭們也都不怕她。
把東西遞過來,那丫頭不解:“姨娘,你怎么了,臉色這么差?”
“珠珠……”
“怎么了?”那丫頭更困惑。
搖了搖頭:“沒什么,給我吧?!?p> 接過來,那是個極好的花樣子,自從那日在中元節(jié)的集市上買了那腰墜,自己就一直心心念念想要刺一個好的掛繩,并在一起給王爺。這花樣子,便是珠珠替自己去要來的。
努力揮了揮腦袋,把那些痛苦的記憶揮出腦海,楚憐勾起一個勉強的笑,盡量讓自己看起來若無其事。
別過那丫頭,楚憐緩緩?fù)崎_門。
屋子里,空無一人。
哥哥不在嗎?
再仔細看,更古怪的事情出現(xiàn)了。
桌子上蒙了厚厚的一層灰,連同床褥上也是許久未動的樣子,整個屋子里絲毫沒有住過人的痕跡。
這是怎么回事?
若是自己沒記錯,當(dāng)日這個屋子,就是安排了給哥哥住的。自己一開始還來過幾次,若是哥哥不住在這里,那他住在哪里?
回想起來,那日在中元節(jié)的集市之上,自己和哥哥受到刺客攻擊,忽然出現(xiàn)的那一群人,看起來似乎也像是哥哥身邊的護衛(wèi),可是那日自己思索著自己對王爺?shù)男囊猓参丛鄦柎耸隆?p> 現(xiàn)在想來,自從入府,哥哥的行蹤,自己竟然一點都不知道。
楚憐越想越覺得奇怪。
忽然,一眼瞥見臨窗的一張桌子上,靜躺著一封信。那信在陽光下顯得格外耀眼醒目,上頭并不像別的物件那般落滿了灰塵。顯然,是剛剛放上去的信。
另一邊,慕謙傾回了府,閑來無事散步到木蕭蕭的房間,卻是空無一人。
“王妃呢?”
一旁的丫鬟見了,上前屈膝:“回王爺,木大少爺去世,夫人傷感,王妃娘娘去陪著了?!?p> 慕謙傾點點頭,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