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說夏侯逸清被禁足在王府,不該出門,更不該進宮。李湛作為他的手下,也應該要提醒,可是看主子一早興沖沖的就準備要出門,李湛幾番糾結,最后還是沒說出口勸阻的話。
芳華宮里,千旖也是一早就在門口等他,只因昨夜晚膳時分,婉妃似是無意提了幾句,千旖也才知道夏侯逸清竟是違反了皇帝的禁令,偷偷進宮。她擔心他被來往的人看見,特地來接他。
夏侯逸清遠遠的便看見千旖,不自覺加快了腳步。在穆王府時,兩人便常像這樣偷偷見面,眼下,他不禁有些興奮。
婉妃站在遠處,看著門口見面的小夫妻,心中有幾分欣慰。她雖并不是很清楚這兩人之間發(fā)生了什么,但她看得明白,他們之間還是互相牽掛這。不然千旖也不會因為她的一句話,一早便一瘸一拐的到門口守著了。夏侯逸清也更不會冒著被皇帝責難的風險,進宮來看她。
這是不是那人說過的兩情相悅,原來只是看著就會讓人心生歡喜。那個人若是還在,也應該會跟她一起笑一笑吧。
想起那個人,婉妃心中突然落寞升騰,輕嘆了一口氣,身旁的萱兒服侍她多年,最了解她的心意。看到婉妃的表情變化,便說,“娘娘,我們回去吧?!?p> 婉妃又看了門口一眼,夏侯逸清和千旖說了什么,然后將她橫抱起來。千旖大約是害羞,頭低著埋在他胸膛里。
也是不該再打擾這對小兩口,婉妃和萱兒回了屋。
千旖不能說話,用手拍夏侯逸清以示抗議,夏侯逸清不管,堅持抱她回屋。
千旖和他成親不過才幾月的事情,這會已經從頭到腳都是傷,甚至耳聾失語,夏侯逸清感到前所未有的挫敗心痛。他一臉糾結痛苦,讓千旖想起了他昨日那句無法當面說出的對不起。
他騙了自己,追殺長孫苑,將她騙得稀里糊涂,差點害死了青鳶,他也是該說一句對不起。
可是,千旖并不感到半分暢快,只是心疼。他一個人藏著那么多事情,該是多么沉重,每天面對這殺母仇人的女兒,心情又該是多么錯雜。他還是低眉順眼的哄著自己,來看自己,千旖其實早就心軟。只是,她太害怕了。
如果有一天喪母的仇恨取代了現下的愛戀,她該如何自處?她從未與夏侯逸清談過未來的打算,如果他執(zhí)意報仇,她難道又能當作不知嗎?
夏侯逸清低著頭查看千旖的傷口,已經長出了一些新的皮肉,看得出太醫(yī)用盡了心力,不然那么重的傷口不會那么快就能下地。他一邊把傷口重新包扎,一邊又以為她聽不見,自顧自的念念叨叨,可彤想她想得緊,她去蜀地前讓下人栽得花已經發(fā)芽,近日又有人送來了賀禮,沒有女主人的吩咐,管家不知道把東西擺哪兒好。
傷口包完,他一抬頭,正對上千旖紅紅的眼眶。
夏侯逸清驚慌,“是不是弄痛你了?”又放慢語速說了一遍,“是……不……是……痛?”
千旖否認,在紙上寫:你該回去了,明日也不要再來。
沒想到她那么快下了逐客令,夏侯逸清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最后在紙上和她說:明日我會再來送藥,筆頭頓了一頓,又寫:你可以不見我。
夏侯逸清走后,千旖坐著發(fā)愣,就連婉妃進了門都不知道。
剛才兩人對話的紙還鋪在桌上,婉妃瞟見,心中頓時了然。
“丫頭。”她已知千旖能聽見。
千旖看向她,習慣性的一扯嘴角,只是還是一幅凄凄慘慘的模樣。婉妃拿起那張紙,“丫頭,這又是何必呢?”
見千旖不回應,她又接著說,“丫頭,你知不知道本宮為什么躲在芳華宮里不肯出去?”
千旖自是不知,婉妃便給她講了個故事。
婉妃原是昭武校尉的大小姐,十六歲入宮選秀女。原本以她的背景和相貌,在秀女之中想要出頭也不是易事,她本身又對追權逐利也沒什么興趣,入宮兩年甚至連皇帝也只見過一面而已。按照東晉后宮的條律,再有一年她就可以出宮了,哪知此時人生發(fā)生了異變。
皇帝突然有一日到了秀女們居住的明秀宮,但凡有一些野心或者是手段的秀女,基本都已經搬離了這里,所以明秀宮里的人不多。剩下的都是和婉妃一樣,只等著再一年出宮的人,沒想到皇帝會來,全都慌了手腳。
還是婉妃大大方方的給皇帝端上茶水,時值盛夏,婉妃正好有些親自曬干的荷葉,她便摻了一些在茶葉里?;实酆攘艘豢趩栒f是什么,婉妃說是荷葉,可消暑。
好像口味頗合心意,皇帝又喝了一口,最后問她,“你叫什么名字?”
就這樣,婉妃在從未預料過的情況下離開了明秀宮,成了皇帝身邊的新人。
她一直是個冷靜自持的女子,可是也耐不住全天下最有權勢男人的百般柔腸。一時間,像失了魂魄般,將一顆真心全數捧上。
但得了寵愛也還是要和那么多女人分享,心里有苦有悶,全憑著一腔愛戀忍下來了。一直到,她知道了一件事情。
“皇上心里另有一個人,這個人,誰也比不過,本宮也好,淳妹妹也好,賢妃也好,也都不過是一個替代品?!?p> 千旖從未聽說后宮還有這樣一號人物,滿臉疑惑。
婉妃接著說,“她是秦蒔雨,故鎮(zhèn)遠將軍的遺孤,從小養(yǎng)在宮里,和皇上是青梅竹馬。皇上從頭到尾心里也只愛她一個人,后位曾經空置幾年,也是為她而留?!?p> 聽聞秦蒔雨對皇上也是傾心,但不知為何她始終不愿意入后宮,兩人好像常常鬧別扭,皇帝為了氣她,先后封了幾個秀女,其中一個便是婉妃。婉妃見過秦蒔雨,也是那一次,她徹底死了心。
秦蒔雨不是什么傾國傾城的美人,卻是別有一番清麗。最重要的是,自己的眉眼和她太像了。她也才終于明白,為什么皇帝有時看著自己,卻好像在看別人。
后來,婉妃便不愿意再見皇帝,皇帝自知理虧,也不強求。但更為匪夷所思的是,最終秦蒔雨也沒入后宮,甚至嫁給了袁振海的大兒子袁華,為袁華生下一兒一女后因病過世。
千旖沒想到原來還有這樣一段往事,難怪婉妃傷心欲絕,再也不愿意出芳華宮。
“丫頭,本宮一輩子只愛過皇上一個人,可是最后本宮只是一個替身。本宮不知道你們之間發(fā)生了什么,但是這座皇宮里沒有人沒有故事,沒有人真的能順心而活,你若真的還放不下清兒,是不是也可以給他一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