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初到鎮(zhèn)城
后半夜的月亮格外大和亮，明晃晃的照著路。
“小姐?！?p> “送君千里終須一別。靜兒你回去吧?！?p> “小姐?！?p> “不是說了不哭了嗎？好啦，回去吧。記得裝成我的樣子多睡一會兒，讓我有時間趕些路，不然還沒有到鎮(zhèn)城，就被曉哥哥他們找到了，丟不丟人。”
“知道了。從小就讓我裝成你，你跑出去玩，這回跑得更遠了?！?p> “好啦！都說了不哭了，夜深露重，怪凍得?？旎厝グ桑矣泻阪づ阒?，很快就到鎮(zhèn)城的?！?p> 靜兒上前摸了摸月娘牽著的黑色駿馬，它是李曉坐騎的女兒，在它成年的時候李曉送給了月娘，月娘給它起名“黑妞”。黑妞繼承了它老爹飄逸光潔的毛發(fā)，一雙黑亮黑亮的大眼睛一看就知道很通人性，特別是額頭中間的一塊白斑，與黑色的身體形成反差，使它越發(fā)漂亮，每次有人摸這里，黑妞就更加展露精神，這里應(yīng)該是它最滿意的印記。不過黑妞很任性，除了月娘，誰都不給騎，月娘有時候惹著它，還會尥蹶子，但是它的忠誠無馬能比。
“黑妞，好好照顧小姐，有壞人想要傷害她，你就可勁兒踢?！?p> “吐吐吐兒”
黑妞似乎在回應(yīng)靜兒“小意思，保證完成任務(wù)?！?p> “靜兒，我走了?！?p> 月娘一躍上馬，身上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眉頭皺了一下。
“小姐，包袱里我還裝了鐘太醫(yī)留下的金創(chuàng)藥，你記得按時換藥?！?p> “芙蓉粉，有嗎？”
“那個你再不要想了，我都扔掉了。鐘太醫(yī)說用了會上癮，用得多了人就廢了。疼的時候忍一忍吧。”
“好吧。”
“小姐，照顧好自己。出門在外，脾氣要收斂，遇事多思量，不要沖動。外面沒人真幫你?！?p> “知道啦！大嫂！”
“不許拿我逗趣?！?p> “哪有！你本身就是我大嫂啊！啰啰嗦嗦的小大嫂！哈哈”
“快走吧！看見你就煩！”
“走啦！”
“駕！”
靜兒駐足好久，直到看不見月娘的影子，方才抹著眼淚往回走。
“黑妞，漂亮好姑娘，速度快一點，早早到鎮(zhèn)城，咱們?nèi)ツ莾嚎椿簦^元宵節(jié)去！駕！”
“黑妞，趕了這么多路，你也歇歇咱倆看個日出吧?！?p> “吐吐吐兒”
月娘下馬，牽著黑妞走到比較高的土堆子上，拍拍黑妞的脊背，黑妞跪臥，她則緊緊靠著黑妞，都朝著東方望去。
“黑妞你看，東方變黃了，太陽要升起來了。”
黑妞默不作聲，靜靜的朝著月娘手指的地方看去。
“黑妞，快看，太陽露頭啦！”
“黑妞黑妞，東邊像不像有火燒？”
“黑妞，半個太陽出來啦！”
月娘忍不住站了起來，她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日出太壯觀了！它每天這樣重生，每天都這么華麗麗的降世，黑妞，太陽有無限生命尚且如此，咱們生命有限，是不是更應(yīng)該珍惜時光，盡量活得光彩？”
黑妞也站了起來，月娘上前摸了摸它的白斑，“你也這么想??？那還等什么，走唄！就咱倆沖向新生活！”
月娘跳上了黑妞的背，兩腳夾住黑妞的肚子，“走！讓日出伴著我們！沖??！”
黑妞也一下子興奮起來，四蹄踩風(fēng)，奔向鎮(zhèn)城。白衣月娘黑影駿馬馳騁曠野，火紅的東方在他們的身后越發(fā)光亮。
“黑妞，看見前面高大的城樓了嗎？鎮(zhèn)城到啦！你一路辛苦啦，我?guī)氵M城吃上等草料去！”
黑妞也許聽懂了“上等草料”，激動地更加飛速奔跑，不一會兒就來到了城門口。
“站??！”
月娘到鎮(zhèn)城門口便下了馬，牽著黑妞準備進城，卻被一聲攔住。
“你從哪里來，到哪里去？”
“我從東來往西去！”
月娘覺得城門守衛(wèi)語氣太生硬，也就沒好氣的答到。
“我說的是地方！”
“我說的也是地方！西方、東方，不都是地方？”
“少給我耍嘴皮子，看你白白嫩嫩的，身板又小，定不是本地人，來鎮(zhèn)城干什么，說不清楚，就跟我去一趟衙門！”
“奇了怪，我來鎮(zhèn)城干什么還要給你匯報？”
“廢話！守城盤查，那是朝廷的要求，你不說清楚，我就可以抓你！”
守衛(wèi)看月娘不懂事，上前就要抓她的領(lǐng)口，月娘出于戒備，本能捏住對方的手臂，一使勁兒，那人便喊了起來。
“啊啊啊，來人！來人！這里有歹人！”
“再喊？”
月娘更加使勁兒，那人像是豬嘴里塞上了花椒，說不出一句話，面目扭曲的盯著月娘。
附近的守衛(wèi)慢慢開始像這邊看過來，發(fā)現(xiàn)情況不對，都走了過來。
“何人？在干什么！”
有人呵斥月娘。
月娘有些緊張，事情再鬧下去，誰也不好看，鎮(zhèn)城也不是花馬池，她闖了貨，有人排平，她雖然僵持著，但心里十分不安。
其他人馬上都湊過來，月娘的另一只手不自覺的摸了摸佩劍，“不好，青蛇劍沒有帶，靜兒準備的長劍用著不習(xí)慣，還在黑妞身上背著，來者五六人，看著都不一般，這要打起來，沒有趁手的兵器怕是要吃虧！”
月娘琢磨著，如何應(yīng)對，頭上開始冒汗。畢竟第一次出遠門，還是孤身一人“這可如何是好??！”
“各位大哥！各位大哥！來來來，香噴噴的京城小吃，大家拿去吃吧。”
就在這時，一個男子的突然出現(xiàn)，手里端著一籃子點心，身后還停著驢拉車，滿臉堆笑吆喝著，送到圍過來的守衛(wèi)面前。
“各位大哥辛苦啦！我家小弟沒見過世面，第一次出遠門不懂事，大家見諒。”
那人轉(zhuǎn)過臉，擰了一把月娘的耳朵，“還不快松手！你個呆子！”
月娘稀里糊涂的被擰得生疼，松開了守衛(wèi)的胳膊，正準備給這個陌生人一記耳光?？墒菍Ψ较蛩麛D眉弄眼，似乎在說“我在幫你”，為了解決眼前的尷尬，月娘忍住火，低下頭，躲在了那人身后。
“京城來的？難怪男娃還這么白凈！”
被月娘松開的守衛(wèi)有些不好意思，自己給自己打圓場，估計擔(dān)心自己被低了一頭的月娘挾持，怕傳出去難為情，故意岔開話題，其他人一看當(dāng)事人也沒事，開開心心拿起點心四散開來，繼續(xù)盤查出入鎮(zhèn)城的路人。
“這位軍爺，讓我們進城吧，這不元宵節(jié)了嗎，我們兄弟二人倒賣一點京城點心，到鎮(zhèn)城賺點錢。你給行個方便？”
說著他從衣袖里亮出一兩銀子，守衛(wèi)看見立刻用手蓋住，四周看看沒人注意，笑嘻嘻的揣進懷里。
“好說好說，鎮(zhèn)城的元宵節(jié)那叫一個熱鬧，賣去吧，京城點心，一定受歡迎。”
說著話，他又從籃子里拿了一塊點心，擺擺手，示意月娘他們趕緊進城。
“多謝多謝！”
那人點頭哈腰，拽著月娘，月娘也聰慧，連忙拉上黑妞，隨他一起進了城。
“放開我！”
“呀？你這小子！我剛救了你，你就這么報答嗎？”
月娘仔細看了看眼前這個陌生的男子，此人和曉哥哥差不多高，卻沒有他那般偉岸的氣質(zhì)，一身黑布衣服，洗得快成了灰色，頭上的發(fā)髻也沒有什么造型，簡單的豎起來，罩著方巾，長相倒算俊朗，濃眉大眼，雙眼皮，高挺鼻梁，膚色不算黑也不算白，就是一張嘴巴，油腔滑調(diào)，拉低了整體形象，就這種男人，在花馬池軍營里就算沒有一大把，但也絕不在少數(shù)。月娘從小受父親教導(dǎo)，男子一定要氣宇軒昂，剛正不阿，話不必多說，但一定要句句屬實，要有善心，但不能求回報，總而言之就是一定要穩(wěn)重大氣，再看眼前這個人，徹底就是反面教材，雖然他幫月娘解了圍，但是這口氣，真讓人不舒服。
“多謝！告辭！”
月娘強忍著厭惡，還是道了謝，準備離開。
“怎么？這就走??？我這人愛管閑事，可我也不是不求回報的人?！?p> “那你想怎么樣？要多少錢？”
“錢？那又顯得太俗氣了吧？我?guī)土四?，你再幫我，不就扯平了？?p> 陌生人提出了要她幫忙的要求，月娘又起了戒備，“怎么幫？”
“簡單！你幫我送封信。”
“就這么簡單？”
月娘有些不相信。
“就這么簡單！”
這人拍拍胸脯。
“那，那好吧?！?p> “這就對啦！”
說罷，陌生人從胸口掏出來一封信遞給了月娘，叮囑她午時送到集市，找到賣八仙過?；舻娜?，就問他“張果老騎得是什么”，對方若回答“不是馬也不是驢”，就把信交給他，若是其他答案，那就繼續(xù)找的問。
月娘記了一下，倒也不難，疑惑的又問：“那你為什么不去送？”
“我？你去送信，我去賣京城點心，兩不耽誤?！?p> “我跑腿，你掙錢？”
“那個，也可以這么說?？烊グ?，這里集市可大，今天元宵節(jié)，賣花燈的不再少數(shù)，還要挨個找挨個問，當(dāng)心錯過送信時間，那你就不是幫我，是害我了！”
“這么麻煩啊?！?p> “不麻煩能叫幫忙？”
月娘聽有很多人賣八仙過?；?，才明白這是個坑，但是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也只能硬著頭皮去了。
“那我送沒送到，你怎么知道？你就不怕我把信扔了？燒了？一走了之？”
那人本來嘻嘻哈哈的，聽月娘這么一說，立刻沉下臉來，當(dāng)真嚇到了月娘“你要是誆我，托我送信的可是出了名的殘忍，一定會把我五馬分尸。你知道什么是五馬分尸嗎？就是把頭、四肢都綁在向著五個方向的馬身上，再在馬屁股上點上炮，然后馬兒受了驚嚇拉呀拉呀，突然！”
“突然什么？”
月娘雖然在戰(zhàn)場也看了不少血腥場面，但是聽到這種殘忍刑法，還是有些驚悚。
“突然，突然，突然就頭和四肢還有身體分家了唄？那場面太血腥，太殘忍！你也不忍心你的恩人，得此下場吧？那樣我就化作厲鬼，夜夜找你幫我安頭，接四肢?！?p> 月娘越聽越害怕，她從小最怕聽鬼怪一類的事情，加上自己想象力又強，稍有由頭，便能浮想聯(lián)翩，聽這人描述厲鬼什么的，連忙答應(yīng)“別說了，別說了，我一定送到！”
“哈哈哈，那就好！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陌生人笑哈哈的拍著月娘的肩膀“話說，也難怪那守衛(wèi)要查你，就你這身板，小白臉，根本不像本地人，一看就是個南方人，可一口地道本地話，確實奇怪，而且，更像個女人？”
月娘看此人又開始懷疑自己的身份，先把他的手從自己肩膀上扔掉，然后將了對方一軍“你滿口京城話，卻在本地做小買賣，一樣值得懷疑！又來送信，還有暗號，更加可疑！”
“你還知道我說的是京城話？看樣子也見過些市面哦？”
“廢話少說，我去送信了！”
月娘覺得言多必失，連忙打斷對話要去送信。
“快去快去！我跟你廢什么話！小爺我還要去賣點心，掙錢呢！”
月娘此時心里極其不情愿，“小爺？給誰當(dāng)爺呢？我呸！”，但是奈何人家?guī)土俗约海謫柕馈澳俏宜屯炅?，怎么讓你知道我送到了？?p> “也對，得定個地點。你送完了，就到鼓樓下等我。我先到我就等你。”
“好。”
說完兩個人分頭行動，各忙各的。
月娘第一次到鎮(zhèn)城，連集市也找不到，問了很多路，廢了很多時間和口舌，找到集市已經(jīng)是正午時分了。
“哇，黑妞，你看，鎮(zhèn)城集市就是不一樣，好大，東西好多啊?！?p> “吐吐吐兒”
“嗯？黑妞你怎么了？好像不開心？”
月娘摸了摸黑妞的白斑，黑妞還是悶悶不樂，忽然想起來，答應(yīng)黑妞趕到鎮(zhèn)城就給它買上等草料吃，一進城就忙到這會，根本沒顧上給它找喝水吃草料的地方。
“好姑娘，我倒把你答應(yīng)你的事情忘記了，反正已經(jīng)找到集市，咱們先找客棧住下，你吃好吃的，我去送信？”
“吐吐吐兒”
“哈哈，這就開心啦？走！”
月娘拉著黑妞來到一間門面中等的客棧，客棧名叫“聚友樓”，門口停著一輛規(guī)格豪華的馬車很吸引人，“黑妞你看，這么有錢的人都來這里，這家店應(yīng)該不錯?！?p> “公子，住店還是吃飯？”
一個年齡十六七歲的店小二迎上來熱情的招呼著。
“住店。”
“里邊請？住店！”
小二吆喝一聲，里面又出來一位小哥，引著月娘來到柜臺。
“老板，我要住店?！?p> “好好，單間全滿了，只有通鋪啦?！?p> “什么？通鋪？”
月娘想到一堆渾身臭哄哄的老爺們兒擠在一起，還有不洗腳的，天吶，不能繼續(xù)想象。
“那多謝了，我還是換別家吧?！?p> 掌柜的聽月娘要走。連忙說：“公子，今天是元宵節(jié)，來鎮(zhèn)城做買賣的，逛花燈的，人太多了，尤其這集市附近的客棧，更是爆滿，我家還有通鋪，其他客棧早掛出去客滿的牌子啦。去哪都一樣。我家通鋪很干凈，條件還不錯?！?p> “這樣啊，那能不能只喂馬？”
“那你在我這吃飯嗎？”
“我還有事，顧不上吃了?！?p> “那不能喂馬。我這里喂馬免費，是給住店和吃飯的客人提供的優(yōu)惠服務(wù)?！?p> “我可以出錢。”
“那也不行，做買賣規(guī)矩不能亂?！?p> “你這個掌柜好生奇怪。給錢都不行。我時間緊，就在你這放會兒馬，你喂一下，我給你付單間房的錢！”
月娘覺得跟這個死心眼兒的掌柜實在難溝通，加上周圍人來人往，吵得她頭昏腦脹，實在心煩，聲音慢慢大了起來。
“我說這位公子，那你訂個通鋪住下不就得了？住不住在你啊。何必如此為難？”
“也對啊，我怎么沒想起來？多謝......”
月娘聽到有人在身后提點了她一句，回頭正準備感謝，一看對方，愣住了神。
“世....你怎么在這里？”
月娘看到朱鼒枋異裝成了商人，也不知道如何稱呼。
掌柜的看月娘和方才自稱江南客商的人十分熟悉，連忙說道：“你們認識啊，這就好辦了，剛才方公子包了兩個單間，我看你和隨從也住不完，不知道能不能給這位公子讓一間??？”
掌柜的試探問道，朱鼒枋一口答應(yīng)“當(dāng)然可以，公子樓上請?！?p> “多謝！不過我忙完回來再聊，我現(xiàn)在有事要去一趟集市?！?p> 朱鼒枋看留不住月娘，也沒有多說什么，點點頭應(yīng)允。
“掌柜的，別忘了給我的馬兒吃最好的草料?！?p> “好嘞，您放心！我這草料絕對好！”
說罷，月娘和朱鼒枋互行了禮，匆匆去了集市。朱鼒枋則示意身邊的隨從長生跟上月娘，看看她去什么地方了。
“好一個俊俏的后生，這年頭，小伙子都這生得這么漂亮，可叫我們這些黃臉婆怎么活呦！”
站在掌柜一旁的老板娘，自從月娘進店就一直盯著她看，月娘離開，忍不住感嘆了一聲。
“婦人家，胡說八道什么！快去后廚幫忙！”
掌柜的聽了呵斥自家媳婦到后廚去，“方公子見笑啦！我家婆姨是個直腸子，有啥說啥。不過，剛才那個小公子，真是生得漂亮，要是個女子，定是傾國傾城啊?！?p> 朱鼒枋看著月娘離去的背影，又聽了掌柜的話，倒是第一次覺得月娘確實長得還不錯，不過為了保護她的身份，淡淡一笑答道：“掌柜的開店久了，也該見過些人，這種長相的男子在江南，比比皆是，不足為奇?！?p> “也對也對，像方公子，就很俊朗，比那小公子更多些男子氣概?！?p> 朱鼒枋再沒有多說什么，只是笑了笑，與掌柜的告辭后，也上了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