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意外之幸
晚膳后，顧予心跟著姐姐一起去了臨月閣。
對于秦王今晚對古南溪的態(tài)度，顧予初心里的醋意不受控制的外溢出來。
說什么不喜歡，但既是娶了，總會慢慢培養(yǎng)些感情來的。
她心里嘀咕著，又看了眼顧予心，想著自己還好，畢竟不是他什么重要的人，但妹妹卻是與他傾心相交的，正想開口說幾句暖心的話，沒想到顧予心先開口了。
“沒事的，姐姐?！彼痤櫽璩醯氖?，安慰起來。
“嗯？”顧予初有些納悶，想著她自己為何成了那個需要安慰的人。
“今后的日子還長，不爭這一朝一夕。她貴為郡主，背后有南昌王府撐腰，王爺理應(yīng)對她多有關(guān)愛?！?p> “哦?！?p> 顧予初不覺明厲，她本以為顧予心會哭會怨，但沒想到妹妹竟如此的淡然處之。
“大婚之夜，幀哥哥哪邊都沒有去，我覺得做的非常的對?！?p> “嗯？你不傷心？”顧予初越來越不明白。
“我當(dāng)然不啦，幀哥哥不也沒去她哪里么？我覺得幀哥哥當(dāng)晚去誰的閣里都不妥?！鳖櫽栊耐现掳停^續(xù)說道。
“怎么說？”顧予初眼簾微抬，耐心受教了起來。
“姐姐你傻啦，若是去她那里，那不是明顯告訴別人，你失寵了么？那古南溪今后可不得肆意驕縱，憑母家勢力欺負(fù)到我們倆頭上來了?！鳖櫽栊陌琢艘谎勖悦院慕憬?，耐心的解釋道。
“是是是。若是去你那里呢？”
“那今日，啟都城里哪些個人恐怕都要嘖嘆姐姐你心機深沉，賣妹固寵！”顧予心挑著眉，煞有其事的說道，看起來絲毫沒有因為啟幀跑去古南溪的房中而心有不滿。
聽到她這樣說，顧予初一口茶水差點噴了出來，嘖嘆這都是些什么心思？！
“哈哈哈……”顧予心看見姐姐這樣失態(tài)，笑的很開心，“說正題，幀哥哥若是新婚之夜去了古南溪的閣中，反倒會讓外人覺得他是有意拉攏南昌王，惹明帝猜忌。若是去了我閣中，又太過駁了朝陽公主及明帝的面子，會讓世人覺得他矜功自伐、不顧大局。所以，兩邊都不去才是明智之舉?！?p> “行呀，很有道理的樣子?！弊约旱拿妹媚苡羞@樣的思量，顧予初心里很是欣慰。
“那當(dāng)然?！鳖櫽栊牡靡獾臄[擺手，隨手拾起一塊桃酥咬了一口。
“那你再說說，今日為何啟幀又去了古南溪院里？”顧予初心血來潮，繼續(xù)問道。
“姐姐，你吃醋啦？”顧予心眨眨眼睛，笑的意味深長。
“呵呵，怎么可能?！?p> 女人尷尬的笑了笑，立馬否定，可并沒能轉(zhuǎn)變顧予心的看法，她立馬換成一幅說教的樣子，對著自己的姐姐語重心長的說道：
“我看你呀就是被感情蒙蔽了雙眼。今日幀哥哥去她那里，不過是為了安撫南昌王愛女之心。女兒封為側(cè)妃，南昌王本就不悅，若這第二日再不顯示丁點兒的憐玉之心，怕是南昌王是要坐不住的，那以后南昌十五萬大軍要怎么收歸己用呢？”
“服氣！”
顧予初趕忙抱拳稱贊，無論是嘴上還是心里，她是真的佩服自己的妹妹，能自由跳脫情愛之外，忍的住萬般委屈，一切以啟幀的大謀為重。
此時此刻，她也是真心覺得自己的妹妹與啟幀很是相配，除了無可挑剔的美貌之外，這樣的坦然和從容，不正是啟幀所需要和期盼的么？
他們?nèi)绱藘A心相互，這么看來，她不能明言的私心真是多余又可笑，她真是羞愧難當(dāng)。
顧予心笑的更開心了，顧予初靜靜的看著她，這還是她回府后她們倆第一次這么開心的談笑風(fēng)生。
一瞬間她突然意識到，自啟幀大婚之后，她們姐妹兩之間的嫌隙和別扭貌似都煙消云散，古南溪的出現(xiàn)反而讓她們更加珍惜彼此。
這種感覺真好，情愛糾纏的煩惱怎么抵得過親情的溫暖和安慰。
“不過，你當(dāng)真一點也不難過么？”顧予初沉浸在這種舒緩的歡愉里，可還是心疼妹妹隱忍克制，于是猶豫的一會，還是開了口。
“一點點啦?！?p> 顧予心收斂下滿臉的得意，露出了些許失落。
“若是嫁的村野鄉(xiāng)夫，倒還可以奢望一人一心一意，但選擇了這樣一個不平凡的人，必然是有得有失的，還好啦，既是真心喜歡的就不覺得辛苦?！?p> 說罷，方才還怡然自得的新婦笑著搖搖頭沉默起來，這樣的寬慰她不知道跟自己說了多少遍，但仍期盼著沒準(zhǔn)放棄了，卻意外得到了。
顧予初撥了撥妹妹的頭發(fā)，迫于無奈的成長和坦然，她心疼且懂得。
…………
王府那頭，啟幀在古南溪的駐雪臺正兒八經(jīng)的品著茶，一旁南溪郡主性子清淡的不少，低著頭認(rèn)真的烹著上好的茶葉。
啟幀不說話，她也并不著急開口。
早在進(jìn)府之前，朝陽公主與她徹夜長談，她才意識到自己的任性和魯莽差點將南昌王府置于何等的危境，她后怕，她亦無限自責(zé)。
在母親垂淚的那一刻她才明白，在皇室之中，求得真心、如己所愿是多么的奢侈。
在這利益驅(qū)使的金牢之中，她擁有得天獨厚的優(yōu)勢，這開頭的跌絆哪里稱得上是曲折。
所以，這妾室的身份是給她的警醒也是她的機會，她必須收拾好所有的埋怨，整裝出發(fā)。
古南溪收拾好思緒，抬頭看了看眼面前的男人，只要身邊是他就好，即使從前她不屑也不善于那些個彎彎繞繞，但見得多了還是能夠輕易拿捏的起來，總是要讓他明白的，自己是最有資本助他得償所愿。
“夫君?！彼従彽拈_口，很小聲的喊出了自己不知練習(xí)了多少遍的稱呼。
道啟幀并沒有答應(yīng)，他冰冷的眼底甚至沒有半分波瀾。
“夫君，夜深了，王妃怕是等急了?！?p> 古南溪忍下了心里的委屈，倔強的又喚了一聲，她想象過無數(shù)個啟幀可能的反映，當(dāng)然也包括現(xiàn)在這種，雖然心里早就做好了準(zhǔn)備，可還是抑制不住的失落和難過。
“倒是變得乖巧懂事了，但是……”啟幀抿了一口茶，語氣冰冷的強調(diào)道，“不要自作聰明?！?p> “我沒有！我只是……”女人有些惱怒，但很快的自我壓制了下去，沒有解釋。
“你只是什么？想顯示一下自己有多大度？還是你迫不及待的想驗證下欲拒還迎的好處？”
啟幀真的一點情面也不留，他一想到顧予初那個女人從來都沒有這么親昵的喚過自己夫君，又想到自己被這三個看似大度又自以為是的女人推來推去，心里的火氣一下子全冒了出來。
“你！”即便已經(jīng)勸了自己一百遍，古南溪也還是被氣的說不出話來。
“今夜本王就宿在這里，你若是不愿意，王府空的院子多的是，愛去哪去哪。”男人語氣輕飄，可是話里的刺兒確是扎的老長。
“王爺，奴婢這就去準(zhǔn)備沐浴湯泉?！惫拍舷呐慵薰霉煤苁菣C靈，她太曉得郡主的脾氣，若這樣僵持下去必定得不償失，更何況這么好的機會，更是應(yīng)該好好把握。
古南溪收到了姑姑的眼色，想到了母親的再三叮囑，只得就此忍住，不再意氣用事。
可是，她并沒有想到啟幀會真的宿在自己這里，她本想著推個順?biāo)饲榻o顧予初，也在啟幀那里討個賢德的好印象，誰料還真把他留在這了！
她心里犯了難，想著這該如何是好，教引姑子教的那閨房之事她忘是沒有忘，可現(xiàn)在這個情況她該如何派上用場？
沐浴湯準(zhǔn)備好好后，啟幀沒讓任何人伺候，一是沒那個習(xí)慣，二是他是真的想一個人待著。
這阿努達(dá)回西戎也一月有余，兩國之間的戰(zhàn)事怕是將近了，西北騷動，明帝必定會派他領(lǐng)軍出征，屆時皇后一黨必定又要借機生事，那么啟都稍有平復(fù)的局勢恐怕又會難以控制。
顧予初身份之困已解，但免不了惹得他人惡意揣測，秦王府風(fēng)頭過盛，敵人可能早就茍合盤踞暗處，到時暗箭齊發(fā)，他不在身邊，她是否能獨自全身而退？
話又說回來，他在這里為她擔(dān)心，而那該死的女人現(xiàn)在到底在干什么！方才自己說要來古南溪這里，她竟然沒有半點醋意，可真是長了不少本事！
他越想越生氣，而此時，古南溪被逼的換上了桃紅色薄透的紗裙，裙擺、領(lǐng)口、袖口上面繡著葡萄藤蔓，燭火下，襯得她皮膚更加白皙，身材玲瓏有致。
古南溪看著鏡子中的自己，竟然害羞了起來。
啟幀沐浴之后換上了簡單舒適的長袍，頭發(fā)披散，看到女人別扭的坐在床前，也是有些尷尬，但他不能表現(xiàn)出自己像是沒怎么近過女色一樣，只得故作輕松的走上前去，坐在她旁邊。
也沒多說什么，他自顧自的躺下，蓋上被子，閉上了眼睛。
古南溪被弄的不知所措，呆呆的坐在床頭好一陣子，才笨手笨腳、輕輕的爬過男人的身體，然后默默的躺在他身邊，深怕吵醒他。
啟幀見她乖巧的躺著，沒有出格之舉，便翻了個身，背對著她，看似安心的睡下了。
然而，今晚之后，讓王府上下更為震驚的是，秦王竟然一連三天都在南溪郡主的院子住下，雖然兩個人都心里清楚，他們并沒有實質(zhì)意義的進(jìn)展，但這份榮寵卻是讓古南溪既訝異又歡喜，如此，全府上下對王妃失寵的猜疑也越來越深。
顧予初雖心里不好受，但礙于身份，到還秉得住，可是顧予心早就沒了三日前的淡定。
她本想著啟幀看在南昌王面子上宿在南溪那里一夜裝裝樣子，隔天就會來看自己，可沒想到是這樣的局面，現(xiàn)在連丫鬟們都在背地里偷偷的笑話她有命飛上枝頭但還只是只家雀，氣的兩天都沒有吃飯，也不出門，就連顧予初來看她，也一副被霜打的模樣，真是讓人心疼。
可這種事，顧予初也不好意思跟啟幀開口，顯得他們姐妹倆有多么渴求他的雨露之恩，所以，她也只能忍著，即使洶涌醋意淹了自己幾百回合。
有一次，她在王府中遇到剛下朝回府的啟幀，除了裝作若無其事，還賢惠的叮囑他要注意身體，氣到啟幀黑著張臉一整天。
到了第四天晚上，秦王終于踏進(jìn)了顧予心的院。顧予心見到秦王，委屈幽怨的看著他不說話只是哭。
“好了好了，哭了多久了，眼睛紅了丑死了?！眴彩菦]辦法，畢竟自小在自己身邊長大，也是寵著慣著的。
在啟嵚禹找他質(zhì)問后，他才知道顧予心繞了這么大一個彎逼著顧予初不惜舍身套近乎也要成全她和自己，只要一想起這茬，他就恨的牙癢癢，于是才故意冷落她。
事已至此，他無話可說。
只是可惜了啟嵚禹，本是一意氣勃發(fā)的少年，可塑之才，可以幫襯著他打點朝堂的事務(wù)，只是顧予心的心意不可逆轉(zhuǎn)，硬是被情傷折磨的頹靡不振，游走山水，不見蹤跡。
“幀哥哥你欺負(fù)我?！鳖櫽栊囊娝约簺]什么話說，很是氣憤。
“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不清楚么？”面對女人的無理取鬧，啟幀很不耐煩。
“我不喜歡韓王?！?p> “然后你就跑去告訴他你姐姐早就把你許給我了？”
“那我也沒有別的好辦法了，你明明知道我的，還把我推給別人?！?p> “那恭喜你現(xiàn)在如愿了?！?p> “幀哥哥，你自己心里其實知道，你不可能只娶姐姐一個人，與其是別人，為什么不能是我？”顧予心含著眼淚，問出了她心里糾結(jié)至深的疑問。
“那你可想過你姐姐的處境？”啟幀無奈之下，不得不反問道。
顧予心沉默，她哪里會不知道這些，只是她別無所選擇。
“我知道姐姐會很難過，但是我不后悔。人生何其短暫，我需先對得起自己，方能對得起別人?！?p> “我無心傷你，但心兒，你必須明白，你姐姐在我心中是與他人不同的?！眴瑢λ欣⒃谙龋蝗踢^多苛責(zé)，但他還是要同她表明態(tài)度。
“幀哥哥，心兒當(dāng)然知道。姐姐為了家仇，為了心兒能夠舒心快樂在外受了十年的苦，你怎么彌補她都不為過。即使今日之后心兒日日獨守空閨，都無所謂啊，我只想長伴你左右，這是心兒自打入府以來最大的心愿。”
啟幀沒有回話，他何嘗不知道顧予心的心意，但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做，十年里的每一天都是如履薄冰。
這世上像他這樣年紀(jì)的男兒早就兒女繞膝，妻妾成群，而他根本無暇也無力顧及自己孤獨，因為他始終覺得局勢一日未定，他便沒有資格擁有家。
可顧予初卻是個意外，他雖抗拒不了，卻也未曾因她打亂自己進(jìn)退的節(jié)奏。
而顧予心又是這個意外中的意外，他知道即使以后自己會違心的娶很多人，但至少不能是她。
啟幀清楚的知道他被眼前的這個可憐的女人給算計了，雖然無關(guān)于大計，但也的的確確傷了顧予初的心，即使她笑著什么也不肯說。
依舊應(yīng)該是情綿如水的夜，但卻冰涼了床榻，放大了四個人如初的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