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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泯恩仇錄

自我放逐

劍泯恩仇錄 南有南音 3078 2021-01-27 23:40:50

  “奇變偶不變?這鎮(zhèn)上的縣令真奇怪,怎么會出這么奇怪的對子?”

  雨化鎮(zhèn)的鎮(zhèn)口處,兩個個身穿灰色道袍的道士與道姑牽馬而立,兩人的年紀都不大,女道士正值豆蔻年華,亭亭玉立,可惜被寬大的道袍遮蓋住身形,無法散發(fā)出這個年紀特有的青春的氣息。男道士年紀比女道士的年紀還要小上幾分,不過小道士面色戚戚,低垂著眼瞼,對于鎮(zhèn)口的告示明顯是興致缺缺。

  問話的正是東郭幽,本來她與劉凡卿并不是一起走的,在西蜀的邊境分開以后不久,劉凡卿就騎著馬追上了東郭幽,聲稱自己改變了主意,也要在西楚這里借道,正好就可以跟東郭幽一起走一陣子。東郭幽自然是很高興,滿口答應了下來。她哪里知道,劉凡卿連他想去哪都不知道,只是單純的想跟在東郭幽身邊罷了,少年時代的愛情,就是這么簡單。

  從蜀山出來以后,劉凡卿的情緒一直很低落,哪怕是王桃開導了好一陣子都沒有成功。師父公孫羊因自己而死,大長老蜀眉的死也與自己有關,自己還連累其余八位師兄弟被迫下山,接二連三的打擊,讓劉凡卿本來就不成熟的幼小心靈,瀕臨崩潰,心如死灰的他動了死念。但大師兄他們在身邊,他不想再讓大師兄他們傷心了,這次下山游歷,就讓他消失在這大千世界里吧,他覺得自己就是一個禍害,只會讓自己最親近的人一個個因為自己死去。

  臨死前,劉凡卿還想再陪一陪東郭幽,因為劉凡卿一直都很喜歡東郭幽的啊。這種喜歡,無關情愛,劉凡卿一直都覺得只要東郭幽在自己身邊,他就會很開心,發(fā)自內(nèi)心的喜悅,這也是為什么他要一直跟東郭幽強調(diào)自己是師兄,只是想引起東郭幽的注意,能讓她與自己多呆一會罷了。

  東郭幽當然是不知道這一切的,少女的心思,怎么會放在劉凡卿這樣的毛頭小子身上。誰家少女的閨房之中,沒有幾本描寫情情愛愛,讓人讀罷只覺肝腸寸斷,魂都讓書里的翩翩少年郎給勾走了的艷詞小說呢?東郭幽就是典型的花癡少女,總是盼望著有著屬于自己的真命天子,在那十里桃花林,有一條青石道,桃花緩緩落下,俊美情郎迎面而來,端的是“重看枝頭勾紅色,已教春風不思量?!?p>  不過劉凡卿也沒有想表達出來的意思,就這樣,挺好。

  “哎,我在問你話呢?你傻了吧?”

  東郭幽看劉凡卿沒有搭理自己,暗自惱怒。

  劉凡卿這才睜開眼睛看了一眼告示,確實是很奇怪。

  “啊,這告示確實奇怪的很,還沒有見過這樣的對子。想來出這對子的人也是一個怪人,也不知道誰能對的出來?!眲⒎睬渚従徴f道。

  東郭幽給了一個大白眼,說道:“管他那,天色不早了,咱們還是去鎮(zhèn)上找一家客棧休息一晚,今天晚上就在這個鎮(zhèn)子住下吧?!?p>  “好?!?p>  兩個人牽著馬往鎮(zhèn)子里走去。

  不過奇怪的是,鎮(zhèn)子里的人家明顯不少,大白天的街上的行人卻是寥寥無幾,家家戶戶門口還都掛著大紅燈籠,著實有些詭異。劉凡卿與東郭幽對視一眼,都覺得很不對勁。東郭幽右手牽著馬,左手不動聲色的往后靠攏,以便隨時都能快速的拔出越女劍。劉凡卿則是換做左手牽馬,右手隨時準備摘下帝隕霸王槍,以防不測。說來也巧,這次蜀山之變以后,劉凡卿原本無力的右手,在不握住帝隕霸王槍的時候,也能使上力氣了,現(xiàn)在的他,與常人無異。

  兩人走了大概一盞茶的功夫,終于找到了一家客棧,不過生意卻是冷冷清清,幾乎沒有客人。店里只有一個店小二,沒精打采的在長凳上坐著,呆呆地出著神。

  “小二,我們要住店,可還有空房間?”東郭幽與劉凡卿把馬拴在門口,走進店內(nèi),東郭幽站在店小二旁邊,用手在店小二的眼前晃晃,大聲說道。

  店小二被東郭幽的手給挪回了注意力,看著穿著道袍,各自背著武器的東郭幽與劉凡卿,店小二急忙站起來,客氣地說道:“不好意思,剛才沒看到兩位道長進來,不知道兩位道長是要住上幾天?我們店里的房間標準都是一樣的,沒有上中下等之分,兩位道長只管放心的住。當然的,本店的飯菜是需要另外付費的,我們也是小本生意,這些錢可省不下來,兩位道長多擔待?!?p>  “我跟他就住一晚,來兩間屋子就夠了,我們就今晚跟明早在這里吃飯,就兩頓飯的飯錢吧。一共是多少錢?”東郭幽說道。

  “兩位道長稍等,我算一下?!?p>  店小二走到柜臺里面,用手撥弄著柜臺上的算盤,劈里啪啦一頓扒拉,然后對著二人說道:“兩位道長,一共是四百文錢,您二位給我四兩碎銀就成?!?p>  東郭幽拿手掐了一把出神的劉凡卿,說道:“愣著干什么啊,掏錢啊,你是師兄,這住宿費得你請?!?p>  下山之前,閆冠青給每人都帶了幾十兩銀子,在路上使用,只要花錢不太大手大腳,足夠支撐著他們到達自己的目的地了。東郭幽還打算多省下些銀子,到了西楚買一些胭脂水粉,看書上說那可是好大一筆銀子呢?,F(xiàn)在既然有劉凡卿在身邊跟著,本著不用白不用的原理,東郭幽是要能省則省了。

  劉凡卿根本就沒在意過口袋里的這點銀子,將死之人,這些都是身外之物,留著作甚。劉凡卿痛痛快快的付好了銀子,小二領著二人上了二樓,來到各自的房間,兩人的房間剛好是對門。在上樓時,東郭幽問店小二為什么大白天的街上行人那么少,鎮(zhèn)里的人都去哪了?

  店小二聽到東郭幽的問題之后,高興的解釋道:“二位是有所不知啊,打去年,我們鎮(zhèn)上來了一位外地人,這剛開始吧還沒什么,可就在今年,那外地人托我們鎮(zhèn)上的張醫(yī)師,把大家伙都叫到了一起,那是侃侃而談,說的是天花亂墜。最后,竟然說是要把鎮(zhèn)里的地分給大家,還說這叫什么家庭聯(lián)產(chǎn)承包責任制?對,就叫這個。然后他還說要進行什么革命,反正也就是讓大家聽他的那意思吧。然后就成了鎮(zhèn)上的縣太爺。當上縣太爺以后吧,這外地人還真是說到做到,還真讓每家每戶都有自己幾畝地,還是按照人口分的,肯定是保證大家餓不死,每年還能有富余。這在以前,那可是想都不敢想的好事。這不,我們家掌柜的現(xiàn)在就在鎮(zhèn)外的地里看著呢,我家雖然就我自己,可也是分到了二畝地。我自己反正也沒時間照看,索性就租給了我們家掌柜的,每年給我點分紅我就知足了,說不定過幾年錢攢夠了就能娶媳婦了?!?p>  “這還真是個怪人?!睎|郭幽聽的是云里霧里,這縣令行事太怪了,完全是搞不懂。

  “誰說不是呢,我們剛開始也覺得這縣令是個瘋子,沒想到啊,人家是說到做到,咱們這種平民百姓以后活得可就輕松自在多了,過日子也有了奔頭,要是前幾個月啊,娶媳婦我是想都不敢想啊,現(xiàn)在嘛,過幾年說不得孩子都有倆了?!钡晷《且恍南胍€媳婦啊。

  “這樣啊,看來世界之大,還真是無奇不有,要是有機會,一定要拜訪一下這位怪人。行,那就多謝小哥了,我們師兄妹就不麻煩您了,我倆先休息一會,一會吃飯的時候勞煩小哥您在叫我們倆一聲就成。”東郭幽客客氣氣的說道,店小二顯然是極為受用,滿臉笑容的答應了下來。

  店小二下樓呆著去了,東郭幽與劉凡卿也各自去了自己房間。

  進了房間,劉凡卿先是摘下背著的霸王槍,放到屋里的桌子上,然后端起桌子上的茶壺,往杯子里里面倒?jié)M了茶水,坐下來以后,劉凡卿一邊喝著茶水,一邊想著心事。

  夜幕很快就降臨,期間店小二叫劉凡卿與東郭幽下去吃飯,兩人很快吃完了飯,東郭幽說她要出去轉(zhuǎn)轉(zhuǎn),告訴劉凡卿一聲以后就自己出門了。劉凡卿也想跟著一起去,被東郭幽毫不猶豫的拒絕了,他只好落寞的回到自己房里。在房里坐了一會,劉凡卿突然下樓,問店小二可有酒,店小二笑著給劉凡卿推薦了店里銷量最多的幾款酒,其中以女兒紅最貴,要三兩銀子。劉凡卿大大方方的要了一碗女兒紅,然后背著霸王槍,拎著酒壇子就出門了。

  這是劉凡卿第一次喝酒,反正就要離開這個世界了,他還沒有嘗過酒是啥滋味呢!以前聽師父公孫羊說過幾句,師父說酒是個好東西,可也是個壞東西。喝好了你能一醉解千愁,喝不好那就是越喝越愁,說不得還要傷身體。劉凡卿那時年齡小,疑惑的問公孫羊喝好過嘛。公孫羊拍著劉凡卿的腦袋,哈哈大笑,道:“師父哪頓酒不都是喝的酣暢淋漓,一醉方休。你小子以后要是喝酒不行,可別說是我徒弟!”

  劉凡卿第一口酒入喉,只覺得辛辣無比,難喝,很難喝,非常難和。但這一口入肚以后,體內(nèi)暖烘烘的,就像是有一團火從上而下燒過,最后竟是回到了腦袋。劉凡卿覺得有點暈乎了。

  第二口酒下肚以后,劉凡卿還是覺得難喝,然后他就喝了第三口,第四口。最后只有一個結(jié)論,這酒啊,難喝!

  劉凡卿哪里知道,喝酒可不是這樣干喝,總得有一兩個下酒菜不是。最不濟,你也得來盤花生米吧。光喝酒,那可是很難受滴!

  很快,一壇酒就見底了,劉凡卿只覺的天旋地轉(zhuǎn),酒壇子被他隨手一拋,不知道拋到那里去了。劉凡卿也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在哪里,盲目的向前走著,走著走著,他就想起了師父,想起了大長老,想起了蜀山。

  “師父,你騙人,酒哪里好喝了,太苦了。師傅你說說,為什么要把凡卿自己留下來,你怎么不讓凡卿跟你一起走,我要是不在山上,說不定大長老也就不會出事,大家就都會平平安安,開開心心的了。都是我,我是蜀山的罪人,都怪我啊!?!眲⒎睬洳幌朐僮呦氯チ?,他原地坐下,背著的霸王槍被他隨手解下來,扔到了一邊。劉凡卿往后挪了挪,好像有堵墻,劉凡卿就倚著墻,想著師父,淚水不知何時,早就已經(jīng)流了下來,劉凡卿淚流滿面,深深的自責。

  “都是我,都是我,都是我!我就是個掃把星,我克死了師父,克死了大長老,還連累大師兄他們陪我一起下山,我就是個廢物,每次都幫不上什么忙,我真是個廢物。我還活著作甚,倒不如死了,一了百了?!?p>  這樣想著,劉凡卿就打算自我了斷。他四處掃了一眼,看到了被自己扔在一邊的霸王槍。劉凡卿跪著把霸王槍給拿了過來,用手一擰,霸王槍就變成了兩截。他舉起帶槍頭的那一截,用兩只手緊緊握住,然后對準了自己的心臟。

  隨著霸王槍的貼近,劉凡卿腦海里閃過了無數(shù)畫面,有歡聲笑語,也有著痛苦的回憶。劉凡卿記得自己第一次上早課的時候就睡過頭了,被師父罰抄道德經(jīng)十遍。劉凡卿還記得大師兄第一次拿到佩劍驚鴻的時候,那時的他才十歲,抱著大師兄的胳膊不放手,王桃無奈之下只好把劍借給劉凡卿玩,沒想到劉凡卿卻誤傷了自己,把自己的小腿給劃傷了。師父知道以后是既心疼又生氣,劉凡卿本來以為師父會狠狠的責罰自己,沒想到最后還是讓自己好好休息。劉凡卿還記得,他趁師父睡著的時候拔過他老人家的胡子,直接把師父給疼醒了,自然是少不了一頓責罰的。但劉凡卿也只是想讓師父多注意一下自己,想讓大家多注意一下自己,因為他真的好孤獨。

  “師父,弟子來陪您了!”

  劉凡卿手里的半截霸王槍,狠狠的刺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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