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俠盜楊楓

第三十六章:夜銷魂

俠盜楊楓 雷浪 6773 2019-06-07 00:52:00

  施菲兒是被小青叫醒的:“懶蟲,太陽都快下山了,還睡!”

  小青說得太夸張,太陽才剛剛升起,還早得很。

  施菲兒睜開惺忪睡眼,慘白的陽光射進(jìn)窗子,射到她臉上,照得她眼花繚亂,給人的感覺很不舒服。

  “鬼丫頭,一大清早鬼叫啥呢,現(xiàn)在還早的很!?!?p>  瞪了小青一眼,翻身繼續(xù)睡。

  “你睡,我不會再叫你的,我保證你怎么也睡不著了?!?p>  施菲兒只管睡,不理她。

  小青這鬼丫頭說的不錯,施菲兒再怎么睡也睡不著了。

  躺在床上睡覺卻又睡不著,實在是很無聊,施菲兒嘆了口氣,只好起床。

  “他到哪里去了?”

  “誰?”

  “這房里只有你、我、他,你說他還會是誰?”施菲兒今天火氣有點大。

  在睡夢中睡得香香甜甜的被人叫醒,實在是一件惱火的事。

  小青眨眨眼:“你說呢?”

  “他當(dāng)然早就出去了,比你還早,所以你就不知道?!?p>  “錯了,”小青說,“如果說你是懶蟲,他就是懶蛇,他比你還要懶?!?p>  “他還在睡?”

  小青點頭。

  “我不信?!?p>  “你何不去看看?”

  楊楓的確還在睡,而且睡得似乎連天塌了下來他也不會醒。

  施菲兒喃喃道:“今天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你竟然變得比我還要懶?!?p>  她突然使勁推楊楓:“懶蛇,睡了好幾天,還不起床。”

  她存心想氣一氣楊楓,她知道楊楓醒了,也一定很不舒服,剛剛她深有體會。

  楊楓卻沒有醒,他睡得比死豬還要沉。

  施菲兒再推,用力推,楊楓還是沒有醒。

  “莫非他……出了什么問題?”

  施菲兒的手指伸到楊楓的鼻孔下面:“?。?!沒氣!”

  再一探,還是沒氣。

  施菲兒不知道該怎么辦,之后后退,一步,兩步,三步,突然聽見楊楓說話:“我還沒有死?!?p>  “好你個楊楓,原來你是故意嚇我!”施菲兒大叫,“我現(xiàn)在就要把你殺死!”

  說完就像一只貓撲向楊楓。

  楊楓坐起身子,微笑著:“你打算吃了我?”

  施菲兒成爪的手指慢慢合攏,成了一個拳頭,她想要一拳打爛這張笑臉。

  可她的手卻落到楊楓的手中:“你的速度還不夠快?!?p>  施菲兒大叫:“放手!你的手就像蛇,又冷又毒?!?p>  楊楓立刻松手:“我的手真有那么冷?”

  “你自己清楚。“

  楊楓笑了笑,說:“我們在這里好像已經(jīng)有五六天了。“

  “六天?!笔┓苾河浀煤芮宄?p>  楊楓說:“這幾天吃了很多的藥,恐怕比以前二十幾年吃的藥還要多?!?p>  施菲兒說:“藥吃得多對你并沒有什么害處,相反它還會解除你的痛苦。”

  楊楓苦笑:“藥吃得多也并不是一件好事,吃太多的藥的人就會變成藥人。”

  施菲兒終于清楚了楊楓想說什么:“你的意思是說不想再吃藥了?”

  楊楓嘆息:“有些藥對我的傷非但無效,反而還有反作用,外敷的藥就不用換了?!?p>  “這樣最好,免得我動手?!?p>  楊楓沉默。

  “你怎么不到那片空草地去了?”

  楊楓沒有回答。

  “你的心情不好?”

  女人總愛刨根問底,楊楓的臉上已有了痛苦的表情,還是沒有開口。

  “你不是說到了那里,聽到鳥叫,就會很開心的嗎?”

  “我并沒有不開心,”楊楓嘆了口氣,說,“更何況真正不開心的時候,聽到那鳥叫也不會開心?!?p>  “但你以前總是到哪里去的?!?p>  楊楓又不說話了,看著她。

  施菲兒忽然想起昨晚楊楓的兩聲呻吟,她并不笨,剎那間她就明白了:“你的槍傷是不是更重了?”

  楊楓看著她,臉色變了變。

  “一定是的,昨晚我聽見了你的呻吟聲音?!笔┓苾赫f,“你一定是槍傷重得連路都不能走了,是不是?”

  楊楓的目光慢慢轉(zhuǎn)向他的腿,目中已有苦痛之意。

  “不用問了。”小青走了出來,她正在做飯的,“昨晚我也聽見過他的痛苦呻吟,我想他的傷一定很不輕,不然他就絕不會發(fā)出半點聲音。”

  施菲兒點頭,楊楓連那斷指之痛、續(xù)骨之痛都能忍受,還有什么傷痛不能忍受?能令他發(fā)出呻吟的傷,絕非尋常。

  施菲兒的聲音充滿關(guān)切:“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的傷到底怎樣了?”

  楊楓笑了笑,笑得很苦澀:“其實也沒有什么,只不過比以前腫一點、痛一些?!?p>  施菲兒大吃一驚:“比以前還要腫,那豈不成了一個大饅頭?!?p>  “還沒有那么厲害?!?p>  “有多腫?”

  “我也說不明白?!?p>  小青說:“既然說不明白,讓我們看一下不就清楚了?!?p>  楊楓沒有開口,施菲兒的臉也紅了。

  “怎么啦?難道你的傷口不能看?”

  楊楓說:“我的傷傷得不是地方,傷在胯下大腿上?!?p>  小青也有點不自然:“我們只是看你的傷,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

  的確,行大事不拘小節(jié),有些事是不必避忌什么的。

  就算楊楓傷在更加特別地方,為了了解他的傷勢,她們同樣可以看,仔細(xì)的看,認(rèn)真的看,看個清清楚楚,看個明明白白。

  傷口的確是傷口,因為它正像一張張大了的嘴,外翻著的鮮紅嫩肉,就是嘴唇;中間的膿血就是舌頭,說不出的惡心。

  施菲兒全身發(fā)麻,差點嘔吐,楊楓的傷太嚴(yán)重了。

  施菲兒不忍再看下去:“你的傷為什么會變成這樣?你不是自己一直在換藥嗎?”

  “我一直在換,”楊楓看著他的傷,“前幾天還比較好,最近一兩天反而又加重了?!?p>  “一定是因為你經(jīng)常走路用力太多,”施菲兒說,“我說過你不能四處走動的,可是你偏偏不信,現(xiàn)在傷口惡化,成了這副樣子,怎么辦?”

  女人總是會埋怨別人。

  “總有一天會好的?!?p>  “但要等到什么時候?何況時間一長,你的這條腿能不能走路都會成問題?!?p>  楊楓沉思著:“我覺得很奇怪?!?p>  “奇怪?為什么?”

  “同樣的擦藥,藥并沒有什么不同,其他的傷差不多都好了,為什么這槍傷反而會加重呢?”

  隔了一會兒,施菲兒才說:“也許因為這是舊傷,舊傷復(fù)發(fā)總是很嚴(yán)重的;而且你總是不聽,亂走亂動,更加加重了你的傷?!?p>  小青在一旁也說:“受了傷的地方是不能用力的,你明知傷越發(fā)嚴(yán)重,仍然四處亂跑,我真不明白你,你是怎樣想的?!?p>  楊楓很感動,她倆雖然在埋怨他,但卻是為了關(guān)心他,很少有人關(guān)心過他的生死,更別說關(guān)心他受傷的身子了。

  楊楓說:“受傷后我一直在奔波,受到感染,當(dāng)時認(rèn)為已經(jīng)沒有什么大礙了,但卻不料變得更嚴(yán)重?!?p>  施菲兒盯著楊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楊楓問:“傷藥還有多少?”

  “還有不少,”施菲兒看著他的傷,“但你這傷不是只擦藥就會好的,還需要……”她住口不說。

  小青催問她:“還要怎樣做?”

  施菲兒輕聲說:“傷里面這么多的膿血,不清除干凈,擦再多的藥也不會有用的?!?p>  小青同意:“要將膿血清除干凈,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這種痛苦是難以忍受的,并且有誰敢動手?”

  施菲兒不敢,她覺得動手?jǐn)D那膿血是很殘忍的;她看著就會發(fā)抖,哪里敢親自動手。

  楊楓突然說:“你們的想法雖然不錯,但做起來就完全錯了?!?p>  施菲兒不相信:“錯了?”

  “在我發(fā)覺傷有些不對時,我也用過這種法子?!?p>  “你自己動手?jǐn)D過膿血?”

  “我記得很清楚,一共擠了三次?!睏顥骺嘈?,“但越擠越嚴(yán)重,以至于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

  “怎么會這樣子呢?”

  小青盯著楊楓的傷,她比施菲兒要大膽而鎮(zhèn)定:“也許是因為這傷口太深,這樣的傷是不能擠壓的?!?p>  “哦?”

  “因為你越擠它流的血越多,最后血凝結(jié)在傷口上,不能流動,于是肉就開始腐爛。”

  “你好像很內(nèi)行,”楊楓說,“你學(xué)過醫(yī)?”

  小青笑了,她笑起來很迷人:“學(xué)醫(yī)?我才沒有那么好的耐心,不過,在山里呆慣了,爹時常打獵,總受些傷,所以對療傷,我就略懂一些?!?p>  楊楓說:“你的略懂一些已經(jīng)很不少了,我受過的傷比你的爹還要多,以前我的傷痊愈總是很快,但是這一次……”

  施菲兒問:“你的這傷有多少天了?”

  “大約有十多天了。”

  “這么久了?你受傷后是誰幫你醫(yī)治的?”

  “方督軍?!?p>  “方督軍?”施菲兒很吃驚,“他不是在陷害你嗎?又怎么會幫你醫(yī)治呢?”

  楊楓說:“他肯為我療傷,是因為我的兄弟季長青挾持著他的一個女人?!?p>  “這個女人是誰?”

  “我也不知道,只不過方督軍對她好像還不錯,這個女人叫他向東他就絕對不會朝西?!?p>  “這個女人一定很漂亮,不然方督軍就絕不會為她著迷。”施菲兒說,“她與小青比,誰更漂亮一些?”

  女人對女人最關(guān)心的,一定是容貌。

  楊楓笑了:“我說不出,因為她們各有千秋?!?p>  “你太夸獎我了,”小青的臉紅了,“像我這樣的鄉(xiāng)下野丫頭,怎么能與督軍的女人相比呢?”

  “不說那么遠(yuǎn)了,”施菲兒說,“當(dāng)時你上的藥也是他給你的?”

  楊楓點頭:“你懷疑是方督軍在藥里搞了鬼?”

  施菲兒說:“方督軍能輕易為你治傷,也許就是因為他知道你的傷不會好。”

  楊楓也覺察到了不對勁:“但我的傷用過他的藥后,好了大半,只是在回來的途中才慢慢發(fā)作。”

  “也許他另有奇藥,讓你當(dāng)時覺得無恙,但之后就喊爹叫娘了?!?p>  楊楓也覺得有些道理,方至德有金不治的“不治金篇”,要在他傷口上做點手腳,簡直是易如反掌。

  小青突然說:“現(xiàn)在最要緊的是如何治好他的傷。”

  施菲兒問:“你說該如何治呢?”

  “我又不是醫(yī)生,我怎么知道?!?p>  “剛才你說的頭頭是道,比醫(yī)生還內(nèi)行,你一定有辦法?!?p>  小青說:“以前是我的爹受了傷,傷口潰爛時,他總是扯些草藥敷在傷口上,他的傷就會慢慢好了。”

  “真有那么厲害?”施菲兒的眼睛發(fā)著光,“你也會扯草藥,是不是?”

  “我看慣了,天長日久還是會一點。”

  “我們現(xiàn)在就去找那些草藥行不行?”

  “當(dāng)然行,不過我們得先吃飯,”小青說,“病人最重要的是能吃東西,這樣恢復(fù)得也更快一些。”

  聽著她們兩人為治療自己的傷勢出謀劃策,楊楓心中異常感動,似乎感覺到小蝶回到了身邊。

  施菲兒和小青草草的吃了飯,就出發(fā)上山,去找尋草藥。

  楊楓躺在床上,靜靜地等著施菲兒和小青回來,她們出去大概快一個時辰了,楊楓擔(dān)心不已,萬一山上真的有狼或者其它猛獸,她們豈不是太危險了。

  對于草藥,楊楓并沒有抱多大的希望,因為伊二郎給他的藥,就是從多種草藥中提煉出來的精華,但她倆執(zhí)意要去,他也沒有阻止,因為她們畢竟是為了自己好。

  現(xiàn)在楊楓覺得喉頭發(fā)澀,眼中似乎進(jìn)了沙子。

  在這世上,真正關(guān)心他的只有小蝶,但上天偏偏與他作對,偏偏要小蝶死去,留他孤零零的受罪,無人關(guān)心無人問。

  施菲兒和小青的關(guān)心是真誠的,楊楓分辨得出,現(xiàn)在他只希望她倆能夠早點回來,不要遇到麻煩才好。

  她倆回來的時候已是午后。

  楊楓等得心急火燎,見她倆平安歸來,大松了口氣。

  施菲兒滿臉喜色,把一籃子的草藥遞給楊楓看:“我們找了好多的地方才弄到這些藥,可小青說還有一味沒有尋到,叫什么散血草的。”

  楊楓說:“我這里有散血丹,同樣可以祛除瘀血?!?p>  小青說:“散血丹也許比散血草更有效,等我們把草藥搗爛后,再把你的散血丹和在里面?!?p>  草藥敷在傷口上竟然清涼無比,就像一大塊冰放在上面,楊楓的苦痛減少了許多,精神一松懈,居然睡著了。

  施菲兒和小青慢慢退到臥房里,生怕驚醒了楊楓。

  施菲兒立刻倒在一張椅子上:“好累?!?p>  小青說:“但愿他的傷能夠好一些?!?p>  “只要能止住傷口不再化膿潰爛,就會慢慢的復(fù)原?!?p>  “他的傷變成這樣,你完全不知道?”

  “他從來沒有向我說過?!?p>  “難道你看不出來?”

  施菲兒說:“我看不出來,他的樣子與平常完全一樣,絲毫看不出他什么痛苦的表情,甚至初次見到他也不會知道他受了重傷?!?p>  小青說:“這才是真正的男人,將自己的傷痛隱藏起來,寧愿自己受苦,也不讓別人為他擔(dān)心,也許他是怕你擔(dān)心,所以故意裝作無所謂的樣子?!?p>  施菲兒的臉一紅:“我才不擔(dān)心他呢,他是死是活與我全無關(guān)系?!?p>  “真的嗎?”

  “當(dāng)然是真的。”

  小青笑了,忽然問:“你看他像不像強(qiáng)盜?”

  施菲兒說:“如果我預(yù)先不知道他是強(qiáng)盜,見了他,絕不會想到他是強(qiáng)盜?!?p>  “強(qiáng)盜臉上并沒有標(biāo)志,捕快也是?!毙∏嗾f:“我看他也不像?!?p>  “哦?”

  “他對人蠻好的,不像強(qiáng)盜的樣子?!?p>  “強(qiáng)盜是什么樣子的?”

  “強(qiáng)盜應(yīng)該是兇神惡煞、不近人情、蠻不講理的,甚至打人罵人,他打過你罵過你沒有?”

  施菲兒搖頭:“他從來沒有在我面前發(fā)過脾氣,不過有時候卻令我很生氣?!?p>  “是嗎?”

  “有時我本來是真心的關(guān)心他,但他毫不留情,還說些話來傷害我,并且叫我走?!?p>  “也許是他的心情不好?!?p>  “這幾天他的心情的確很不好,”施菲兒看著圍欄邊的一朵無名小花,那是她移植過來的,花微微地垂著頭,“他的老相好死了,聽說還懷有他的孩子?!?p>  “原來是這樣,”小青說,“這是最令男人傷心的,他一定很喜歡他的女人。”

  “哼,那個女人只不過是一個妓女,全天下的男人都喜歡這種女人?!?p>  小青使勁擰著自己的手指,她的手指修長白潤:“但全天下又有幾個男人肯為她們掉眼淚呢,又有多少男人關(guān)心她們的生死呢?”

  施菲兒奇怪的盯著小青:“那種女人死不足惜,死了反倒好些,免得活著受累?!?p>  小青嘆了口氣:“也許你說得對,她們死了就不會再受歧視;但她們也同樣是人,為什么不能受到同樣的看待呢?”

  “因為她們干的事很下賤,很可恥?!?p>  “現(xiàn)在我們不說這些了?!毙∏嘤謬@氣,“如果他的傷仍舊不痊愈,你打算怎么辦?”

  施菲兒也嘆氣:“我又有什么辦法?只希望燕秋月他們能早點回來,帶些好的傷藥回來?!?p>  “傷口的惡化是短時間內(nèi)的,等他回來的話,恐怕已經(jīng)晚了?!?p>  “就算晚了也要等,除了這個法子,我實在是想不出別的辦法?!?p>  “你可以下山去買藥……”

  “我……要是我能下山,早就走了?!笔┓苾簺]等小青說完就打斷了她的話。

  “你不是說過他叫你走嗎?”

  “他準(zhǔn)我走,但山下有人卻不準(zhǔn)?!?p>  “山下有人不準(zhǔn)?山下還有誰?”

  “那個人簡直就不是一個人,”一提起仁丹胡施菲兒就冒火,“這個世上再也沒有誰比他更可惡的了。”

  小青笑了:“你好像很恨他。”

  施菲兒說:“恨得要命,但卻又拿他沒有辦法。他不是中國人,是日本人,他遇見我的時候就像一匹狼,但遇見楊楓就變成兔子了?!?p>  小青說:“原來他是欺軟怕硬?!?p>  施菲兒說:“你若撞見了他,你也會倒霉?!?p>  小青說:“他若撞見我,倒霉的就是他了,我不像你這么好欺負(fù)的?!?p>  “我倒希望像你說的這樣。”

  小青充自信滿:“一定會這樣。”

  施菲兒說:“奇怪,怎么這幾天他不上來了?”

  “你是說那個日本人?”

  施菲兒點頭:“他留著一點仁丹胡,自認(rèn)為長得極帥,其實就是牛糞一堆?!?p>  施菲兒說得真絕,竟把仁丹胡說成是一堆牛糞。一個女人恨極了某個男人時,無論多么丑陋的詞,都會用在這個男人身上,而且還恰如其分,有時候還是絕配,你說絕不絕?

  小青吃吃笑道:“你這么恨他,是他欺負(fù)過你?”

  施菲兒說:“他不止一次兩次打我的壞主意,而是一見到我就想占我便宜?!?p>  “那他占著你的便宜沒有?”

  施菲兒立刻搖頭:“若被他占著便宜,我還不如一頭撞死?!?p>  “萬一那種時候沒有機(jī)會撞死呢?”

  “那我就咬舌自盡。”

  “你真的有那么大的決心?恐怕到那個時候你又舍不得死了?!?p>  施菲兒一臉嚴(yán)肅的說道:“你看我像這樣的人嗎?”

  小青凝視著她,過了一會兒才搖搖頭,說:“你真的把你的身子看得那么重要?”

  施菲兒點頭:“你又何嘗不是一樣?”

  小青的臉微微一紅:“女人都是這樣。”

  沉默半晌,施菲兒說:“楊楓的身子還很虛弱,這里卻沒有肉了,仁丹胡他們還不送補品來,實在是可惡?!?p>  “他若始終不送來,我們豈不是要被餓死在這里?!?p>  施菲兒忽然笑了:“他若不送來,死的就會是他?!?p>  小青說:“我不懂?!?p>  施菲兒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我自然有辦法收拾他?!?p>  楊楓這一睡,直到天黑也沒有醒。

  施菲兒問小青:“要不要叫醒他?現(xiàn)在該吃點東西了。”

  小青說:“他很少有睡得這樣沉的,就不要再打擾他,等他醒了再吃吧?!?p>  于是施菲兒就坐在凳子上等,等楊楓醒。

  楊楓睡得像一條豬,微有鼾聲。

  小青已去睡覺了,她說她很累。

  施菲兒也很累,在山上跑了大半天,她腰酸腿也軟,現(xiàn)在她坐在凳子上,直打瞌睡,朦朧中聽見楊楓的聲音:“小蝶……小蝶……”

  “又是小蝶,他怎么老是想著她,”施菲兒心中已有種莫名的妒意,“她到底有什么地方令他如此著迷,如此難以忘懷呢?”

  臥房里的茶幾已搬到楊楓的床邊,一碗綠豆甜粥就放在茶幾上。

  施菲兒揉揉眼,捧著碗:“你已經(jīng)有一天沒有吃東西了,快起來吃一些吧?!?p>  楊楓沒有回答,眼睛也沒有睜開,憔悴的臉上但卻有了微笑。

  “他一定是夢見了小蝶。”施菲兒想。

  施菲兒放下碗,去推楊楓。

  她要把楊楓推醒,只要他一醒,他就不會念小蝶那死妓女了。

  他從來不當(dāng)著她的面談及小蝶。

  楊楓總算被施菲兒搖醒,他睜開了眼。

  施菲兒笑了:“你睡得像一條豬,快起來,該吃些東西了?!?p>  楊楓癡癡地看著施菲兒,把施菲兒看得臉發(fā)燒,他突然握住施菲兒的手:“小蝶,是你,小蝶你終于回來了……”

  施菲兒掙開他的手,臉紅得更厲害:“我不是小蝶,小蝶早就死了?!?p>  楊楓的眼又閉上,手卻更有力:“誰說的小蝶死了,有我在她怎么會死呢?”

  施菲兒冷笑:“你連做夢都在自夸,小蝶早就死了,你卻還在做夢。”

  楊楓的手很有力,施菲兒竟然睜不開,何況她也沒有顧及楊楓的傷。

  楊楓臉上已有了幸福的微笑:“小蝶,我們再也不會分開了?!?p>  施菲兒突然全身酥軟,沒了半點力氣。

  楊楓的手似乎有魔力,施菲兒已經(jīng)倒在床上,倒在楊楓的懷里,被楊楓緊緊地抱著,就像一只受驚的小白兔。

  楊楓的聲音就像是哭出來的:“小蝶……小蝶,我好想你。”

  施菲兒的心砰砰亂跳,腦中一片混亂,如墜云里霧里,只是想:小蝶,我怎么會是小蝶?她是妓女,我是捕頭,我是知府千金小姐,金枝玉葉,我們的身份懸殊萬里,我怎么會是小蝶呢?放了我,我不是小蝶。

  楊楓不再夢癡,卻將“小蝶”抱得更緊,生怕她會飛走。

  房子里的燈不知道何時已經(jīng)熄滅。

  夜色濃如潑墨,什么也看不見。

  但有些事是不必用眼睛看就會清楚的,因為人除了眼睛,還有耳朵。

  屋子里突然有了聲音。

  醉人的呻吟,銷魂奪魄。

  知道這種事的人,都清楚這屋子里的人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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